過了幾條小巷,蕭白發到了一間小酒館,那是一處犄角旮旯裡只能勉強擺上三張桌子的小酒館,不僅小還又髒又亂,蒼蠅蚊子四處亂飛,地上桌上打眼看去盡是油垢。過了用飯時間,小酒館裡除了蕭白發再沒有其他客人。這小酒館實在是又小又髒,可是蕭白發一點都不在意,而且還很愜意的樣子。
柳青山知道這其中必有貓膩,不然這樣的小店如何引得來蕭白發這樣的客人。所以他乾脆找了個地方靜下心來要看個究竟。細細的瞧了一陣發現,蕭白發的酒喝得漫不經心,一雙筷子也沒怎麽動,那雙眼睛不時的張望著,也不時的躲閃著。
又過了許久,柳青山看到酒館老板開始準備打烊,蕭白發才有些不舍的站起來。眼睛仍巴巴地往膳房裡張望。再過一會,一個身披圍裙的廚娘從膳房中走出來,柳青山遠遠的看那廚娘身形有些微微的發胖,臉色有些隱約的紅潤,還透著一些的疲憊,額頭上耷拉著幾縷發梢,眼睛不大卻生著又細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平添了幾分女子的嫵媚。女子衣著樸素並無粉黛妝容,可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嬌豔欲滴的韻味,象一朵熟透了的海棠。
這廚娘出來後蕭白發的眼神反倒是沒地方放了,他似乎鼓起了勇氣上去說了什麽,大約支吾了半天,被老板推了出來,到了門口手狠狠的拍了拍門栓,一副不甘心樣子。
這時柳青山才有些恍悟,看來這蕭白發八成是看上了這廚娘。
看到蕭白發在門口那副癡癡的神情,柳青山開懷一笑,竟也有些羨慕了。
蕭白發在門前久久不肯離去,但那酒館的門自關上後就沒有一絲的響動了。蕭白發幾次想要上前敲門,卻終於還是忍住了。此時的蕭白發,哪裡象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那分明只是個初涉情場的稚嫩小兒。
終於,蕭白發悻悻而去,帶著明顯的眷戀。
然後,蕭白發又回到了之前的冷漠,一副拒人千裡的冰冷。自酒館的那扇門關閉之後,那個廚娘似乎把蕭白發的靈與魂抽掉了,隻留下了他百無聊賴的軀殼。
蕭白發忽然轉身,狠狠的跺了跺腳,加快了腳步,慢慢的從走變成跑,再後來在這街巷中發瘋似的撒足狂奔。
瞧見蕭白發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柳青山一陣苦笑,想想又覺得自己可笑,大半夜的跟蹤一個失戀的老男人,這又是何苦呢?
當柳青山回到師曉小的那個私塾小院時已是亥時,師曉小居然還在點燈夜讀。柳青山難得見到師曉小這樣的用功上前打趣問他,這會要發奮圖強是準備要考取功名建功立業了嗎?師曉小只是鼻子裡輕輕的哼了一聲並沒搭理他。柳青山雖是討了個無趣,還是厚著臉皮嬉笑著問師曉小,你說一個男人心中正在暗戀一個女子,會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做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呢?
這個問題倒是引起了師曉小的興趣,他放下手中書,認真的想了一下,說,要看你說的烏七八糟,是指的什麽事。柳青山說,比如是尋花問柳這樣的呢。師曉小連連搖頭說,那絕計不會的。熱戀之中哪裡裝得下別的人了。又指了指柳青山,嬉笑著說,若是你,我倒覺得可能的,尋花問柳嘛!
這一下正驚醒了柳青山,他這才仔細回想起蕭白發在那間小酒館的神情,那躲閃中隱約的專注,那彷徨中醉人的癡情。猛又想到花滿樓那位唱戲的小芳匆匆離去,柳青山就此斷定,蕭白發在花滿樓與小芳的狎酒作歡就是一出戲。柳青山暗自搖頭,
自忖道,這神冷漠孤寂的蕭白發還能演得了這樣一出好戲呀! 柳青山正有些恍悟的時候,那邊撒腿狂奔的蕭白發在柳青山剛剛離開時便停下了步伐。那張陰冷的臉浮現了一絲冷冷的笑意,那鬼魅一般的笑。而後身影消失在這片夜色之中。
京都城的榮府大院很大,有時就算是裡面的丫鬟一不小心都會迷路。這座極致豪華的榮府大院在深夜裡沉靜如山,深邃而且厚實。諾大的一個榮府五行八卦分成了八宮二殿,所謂八宮自然是八卦乾宮、坤宮、震宮、巽宮、坎宮、離宮、艮宮與兌宮,這二殿便是伏羲殿與太極殿,太極殿為榮氏一族供奉君王祭祀先祖之殿,伏羲殿供的是上古先皇始祖,拜祭的是天地神靈。那伏羲殿從來便是榮府禁地,除了榮府的榮老太爺和榮家的四位女子,旁人就是靠近也是犯了榮府的家規。此時夜幕下的伏羲殿雄偉高大莊重森嚴。
已是子夜之時,萬物沉睡,四處都是寂靜的。忽然一個身影劃破夜幕飄然而落。宏闊幽深的伏羲殿內赫然立著一個人。那人在大院內稍作停留便再幾個大步越過大院直奔正殿而去。
正殿內伏羲巨像威嚴而立,頂棚正中繪有太極河絡八卦圖,四周等分為六十四格,每格之內繪的正是八八六十四卦象圖。那人巡視四周,嘴角一抿隨著一聲輕微的咕咕聲之後,巨像後面走來一人,這人在殿內的一角點亮了一盞油燈。那油燈閃著微微的亮光照亮了殿內的一角。借著這昏暗的燈光這才看清,進來的那人正是快刀浪子蕭白發。而點亮油燈的這人竟是大業盟的二號人物鬥轉乾坤金老七。誰也想不到,這兩個毫不相乾的人,卻在這個深夜裡,聚在了榮府的禁地伏羲殿內。
兩人在殿內互相確認了對方,金老七立刻將油燈熄了。
金老七口說話了:“真沒想到會是你!”蕭白發語氣還是那麽冷的說:“為什麽不是我?”金老七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也是,誰又會想到,秦相派在伯顏身邊的人竟然會是那個見錢眼開的殺手蕭白發。”蕭白發帶著一絲的不屑,說道:“當然,兩邊都有錢可收的好事,何樂而不為。”金老七一笑,問道:“這算盤打得好,不愧是快刀浪子蕭白發,不知道這差事好不好乾!”又誇道:“蕭兄的刀法果然是不負盛名。乾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金某人好生佩服,我只能慶幸,你我是同僚。”人總是喜歡被誇的,但對蕭白發而言這似乎完全沒有意義,說話的語氣還是那樣的冰冷:“婉夫人是你劫持過來的?你可知道此處榮府大院正是婉夫人的住所。”金老七點頭說道:“當然知道,唯如此才夠安全。”
果然,這薑還是老的辣。
蕭白發問道:“秦相還有何吩咐?”金老七說道:“下一步,要你將婉夫人帶到伯顏府上去,並將那三人身上所發現的事物如實告知伯顏即可。這可是個立功邀賞的好差事。”
“天機門的許山河與梅夫人率部傾巢而出,京都府尹衛大人親領府兵全城搜羅,還有個狂人柳青山在一旁相助。這些人都不曾找得到,我蕭白發區區一個浪子,如何能做得到?”
金老七點頭稱是,略做思慮後說道:“蕭兄所慮確屬周全,若是這個功勞不好討,那給別人去。比如柳青山。反正柳青山也算是秦相的人,由他去請這個功或許會便宜他日後行事。”
“那榮府裡……?”
“這點你無需擔心,榮府裡會有人來擔此責。”
“婉夫人現在哪裡?如何了?”
“那女人一直在昏迷中,一時半刻不會醒來。人就在此處。”
秦相為何要這麽做?蕭白發本來想問,但話到嘴邊還是將這個疑問咽下去了。有些事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而他,好象已心生倦意。
金老七卻好象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動問他:“想知道秦相為何要這麽做嗎?”蕭白發想都沒想的隻說了兩個字:“不想。”
但金老七卻不管不顧的說道:“太子前一陣子受魔障所害而被聖上囚於宮內,現在雖已解禁但仍困局,朝中亂局並未完全解除。要破此局,秦相之意隻得圍魏救趙。而今這京都城本已亂了,但秦相還是覺得慢了些,隻想給他們再添一把火,這把火可以燒得旺一些。”
蕭白發大約腦裡想的都是那個廚娘,根本沒把這些話聽進去,只是說道:“我要看一下婉夫人。”
金老七說道:“不用看了婉夫人睡得很好。你只需想個法子讓柳青山找到這裡就好了。”
蕭白發沉吟了一下,問道:“此事丁斬可知道?為何要叫我來做這事?”
金老七反問:“那三人持著秦相的親筆手信而來,你還信不過嗎?”又在大殿內挪了幾步,說道:“為什麽要找你去幹此事,這就要去問秦相了。那信裡沒有交待清楚嗎?”
蕭白發收到那三人傳過來的信時,秦相信中隻交待他將這三人安頓好,並在三日後尋機劫持婉夫人,劫持之事由此三人辦。蕭白發當日隨在這三人身邊卻不意被柳青山所破,他隻好一路跟著等到進城後再待機將婉夫人劫到約定地方。那三人因露了身份而只能殺之滅口以除後患。
蕭白發情知這一問實在多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問,所以蕭白發沒有再說什麽返身離去。
第二天的上午,陽光是明媚的,不再有那般逼人的灼熱。柳青山很早就到了那家小酒館。他是這家小酒館當天的第一位客人,小酒館大概從沒有這麽早來過客人,那酒館老板和廚娘只能匆匆地給柳青山上了一壺酒和一小碟的花生米。
離得近了柳青山才把這位迷倒了蕭白發的廚娘看了個仔細。毫無疑問這是個十分普通的女子。從她的眼角和眉梢可看得出她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意,粗壯的腰肢和結實的手臂,都是這困苦生活給予她的,唯有那份尚存的風韻算是這艱難歲月留給她最後的恩賜。廚娘很少說話,只是默默的做事,一雙眼睛裡象藏著說不完的心事。那位老板是位已知天命的老頭,面沉似水的臉上你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愁。老板與廚娘很少有多余的交流,也看不出這兩人究竟是父女,還是夫婦,又或是其他什麽的。
好不容易逮到廚娘走出了膳房,柳青山打招呼:“嗨,這位姑娘!”廚娘一征眼睛往柳青山這邊看過來,柳青山露齒一笑,說道:“我在找一朋友,姑娘大概能幫得到我!”
廚娘發愣,問道:“客官,您是說我能幫你的忙?”這聲音煞是好聽,清脆如鶯啼。
柳青山認真的點點頭,說道:“姑娘,我這位朋友與我年歲差不多,但滿頭的白發,手上總是提著一把刀,成天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還有一張冷冰冰的臉,笑起來比哭還難看的。姑娘應當是認得的。”
廚娘聞言臉上即刻轉冷,轉過身又往膳房裡走去,聲音不高不低的說道:“客官,對不起了。您說的這人我不認得。”
老板當然也聽到了柳青山的問話,走過來彎腰問柳青山:“這位客官,是專程來尋人的嗎?怎麽會尋到我這小店來。”
柳青山倒沒想到這老板會主動上前問話,也彎腰行了個禮,說道:“其實不是找人,而是等人。等我說的那位朋友。”
老板當然聽出了柳青山話裡的意思,抬眼往膳房那邊瞟了一眼,湊到柳青山耳邊低聲說道:“客官,您的那位朋友最近是天天來。不是中午就是晚上,有時是中午和晚上。咱們都是大老爺們,我總能看出個一二來。若真是看中我家妹子,客官,您做為他的朋友,幫一下他倆!”
柳青山聞言心中有數,便說道:“是,我那朋友臉皮薄,又不知您這邊的底細,有話當然也不敢言明。多虧是我窺見了他的那點小心思。想來想去幫他過來問問,您說,您兩人是兄妹?”
老板一聽露出了笑模樣,又自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這個妹子也個苦命人,早些年嫁了個夫家,夫家是做小生意的,本來小日子也算安穩,卻不料那一年家中橫生變故,夫家半夜暴斃。婆家人埋怨我家妹子克夫命,將她一個人趕出來了,可憐我的妹子呀!”
兩人正說著,那廚娘凶巴巴的走了出來,對著她的兄長怒目而視,盯了好一會才又返身進了膳房。老板在喉嚨裡咽了一口氣,欲言又止的搖著頭走開了。
柳青山高聲說道:“姑娘,我那朋友想來是真心中意於你!這成人之美的事兒我最喜歡了,今日我柳青山就大膽討個喜,替兩位居中作媒,姑娘覺得可好?。姑娘若是有意,就請將閨名告於我知。”
此時時間尚早,酒館內仍只有柳青山他們三人。柳青山這話一出,酒館內一下子安靜了,之前忙碌的聲音一瞬間都靜止了。許久,仍不見有聲音出來,老板終於按捺不住,站在那膳房門前大聲說道:“小妹,你倒是說話啊!”又跟柳青山說道:“我家妹子名叫溫紅玉,家中小名叫小玉也會叫紅玉。”
柳青山誇道:“溫暖如玉。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溫姑娘,若是不嫌棄,這名字還是得你親口告知於我。”
良久,溫紅玉從膳房中走到柳青山身邊,咬著嘴唇,盈盈一拜,面帶嬌羞的說道:“未亡人溫紅玉,京都人氏,今二十有五。多謝這位兄長。”
柳青山隻瞧見她略帶羞澀的臉頰上有明顯擦拭過的淚痕,眼眶通紅閃著淚珠。柳青山站起來托住了溫紅玉,說道:“少時,我那朋友必是要來的。這些話我會與他說的。”
過了沒多久,蕭白發提著他的刀進來了。看到早已落坐的柳青山很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柳青山看到他眼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那股殺氣一閃而過。酒館老板見到蕭白發有了不同以往的熱情,滿臉堆著笑的送上一盤爆炒腰花。蕭白發的眼神始終盯在了柳青山身上。
柳青山笑了,打趣的說道:“為何要這麽看著我?蕭兄來此處不是為了看我的吧!”
蕭白發悶聲發問:“你想幹什麽?”
柳青山夾了一口腰花放進嘴裡,慢悠悠的說道:“嗯,這腰花炒得不錯。不老,又入味,那股子膻味也剛剛好。蕭兄,莫急!別一副凶巴巴的樣子,稍後你謝我還來不及了。”
蕭白發臉色一變,低沉悶喝道:“柳青山,你莫要亂來!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這時老板又送來一壺酒,說道:“兩位客官,請慢用!這壺酒算是我溫良玉請兩位的。”
“那就先謝謝了,溫老板!”柳青山接過酒,往自己碗裡倒了個滿滿當當,放下酒壺,小聲說道:“老板叫溫安,他妹子叫溫紅玉,京都人氏,今年二十有五,守寡有些年頭了。這些我已把你打聽清楚了。”又舉起了酒碗對著蕭白發,笑嬉嬉的問:“蕭兄,是不是要請我喝一杯?”
蕭白發臉色陰晴不定,象看怪物一樣的看著柳青山,卻並不說話。濃濃的敵意仍彌漫在他的四周。
柳青山並不在意,還是笑著問:“蕭兄,你到這裡來,是打算就這麽盯著我這個臭男人看的嗎?”
蕭白發拿起了酒壺給自己也倒上了滿滿的一碗酒,與柳青山身前的酒碗碰了一下,語調仍是冰冷的說道:“謝謝柳兄的美意!”
柳青山這才放聲哈哈笑了起來,問道:“蕭兄,告訴我,何時認識的,喜歡她有多久了?”
蕭白發這時的語氣柔和了很多,似乎帶著一些溫暖,身上的敵意也慢慢退去了。他作回憶狀的說道:“去鳳凰山之前,快一個月吧!忘了是如何認得的,隻記得那是一個清晨的河岸邊,隻那一眼,就喜歡上了的。”他其實很清楚的記得,那一日的清晨,太陽初升空氣中帶著花草的香味,他在河邊獨步,看到一位姑娘正在洗衣裳。那姑娘抬頭用手抹去發梢上的汗水時,正好與他四目相對。就這一刹那卻似乎成了永恆。他永遠會記得,那雙在清晨裡還帶著露珠的眸子,在濃密的眼睫毛下閃爍著讓他心跳的驚慌與錯亂。
柳青山收斂住了自己的嬉笑,正色說道:“實在沒想到蕭白發是這麽有趣的人。兩情相悅,即是人間最美景致。我真應該恭喜你!只可惜,你錯不該在這個時候還去打婉夫人的主意。”
說到了婉夫人,蕭白發反倒安淡了些,他坦然一笑,問道:“柳青山果然是厲害。卻不知你又是如何發覺的?”
柳青山手撫著下巴,細嚼慢咽的說道:“若不是小芳走得這麽急,我也不會有疑心。那也就看不到你在酒館裡的這副癡呆象,我也看不破你們在‘花滿樓’的那場戲!蕭兄,可容我柳青山請教一二?”
蕭白發說道:“不用問了。婉夫人無恙,眼下正在榮府的伏羲殿內。伯顏府上你去通報。”本就想著要如何將婉夫人的行蹤告知柳青山,卻不想柳青山自己給撞上來了。
柳青山卻沒有接這個話,而是問道:“蕭兄是秦和的人?”
蕭白發點頭說道:“今後不再是了。”
“當時婉夫人也在花滿樓?”
蕭白發還是點頭稱是。
“為了讓京都城亂得更快更猛,秦和才想要添這麽一把火?”
蕭白發仍點頭稱是。
“大業盟是花滿樓的背後老板。那丁斬可參與了此事?”
蕭白發這下卻是搖頭,說:“不知道。”
“那你的刀?”
“不過是換了一把刀而已。”
柳青山一呆,隨即卻是一笑,殺人的是一把刀,腰畔佩的是另一把刀。原來卻是這麽簡單。
這連發五問,也算是將此事摸了個十之八九。柳青山這才對著膳房大聲叫道:“溫家妹子,煩請再給我們來一盤白斬雞。”回頭對蕭白發說道:“今日這頓酒,要你請客了。”
蕭白發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問道:“柳青山,你為何要幫我?”
柳青山撫著下顎,嘿嘿幾聲壞笑,說道:“我實在沒想到蕭白發是個這樣有趣的人。這樣有趣的事,我柳青山這輩子還從沒做過一次。好不容易有機會了,我當然不能錯過。成人之美,多好的事啊!你的心思,我已同溫家兄妹就過了。”又把溫紅玉的遭遇如實再說給了蕭白聽,而後再問:“若是你不介意,等下溫家妹子過來,我來請她坐下來,一同喝一杯。”
蕭白發卻有些氣惱的哼一聲,說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柳青山,無需你多費心了!”他擔心的是萬一那廚娘根本無心於他,那豈不是要無地自容了。
柳青山一本正經的指責道:“你啊!這臭脾氣。若還是這樣的,能有哪家姑娘受得起的。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拖拖拉拉的象什麽話。你不敢說,我來替你說!還有,這本就是一件大好的喜事,為何你就不能笑一笑。”
這時,溫紅玉端著那盤白斬雞過來了。
柳青山讓出一角,含著笑的問道:“蕭兄,要不要請溫家妹子一起坐一會呢?”
溫紅玉將那盤白斬雞放在桌子上,站在了一邊……。
蕭白發低著頭,有略微的遲疑,而後猛的站了起來,對著溫紅玉大聲說道:“溫家妹子,我喜歡你!從那個早晨起就喜歡你了。每日每夜的都在想你的樣子。我叫蕭白發,今年三十有二,屬蛇,不曾有過婚配。我是個四海為家的浪子,沒有家產宅田,也無其他人丁。你若不嫌棄我,請坐下來與我喝一杯酒。”
柳青山拍手大聲叫好。
溫安也是欣喜不已。
溫紅玉脹紅了臉,眼中含著淚水,又向柳青山與蕭白發深深的一拜,然後拿起了酒壺。這時的溫安早從一邊又拿了二個碗過來。溫紅玉倒滿了桌上的四隻碗,而後舉起碗仰天一倒,放下碗又一言不發掩面而逃的躲進了膳房。
蕭白發一臉的茫然無措,呆呆的看著溫紅玉躲在膳房裡背影。
這時溫安也端起了裝滿酒的碗,對蕭白發說道:“蕭先生,我家妹子心事細,臉皮薄。常來就是,就把這裡當自己的家。”
這一句話讓蕭白發如獲重釋,他滿面欣喜的把桌上的碗端了起來一口乾掉,大聲向著膳房那邊說道:“我蕭白發於男女之情一向拙於言表。我隻這說一句,溫紅玉,你聽好了,今日往後,蕭白發與你誓死相隨,終生不棄!”
話音方落,溫紅玉從膳房中狂奔而出,直接衝進了蕭白發的懷中,發出嚶嚶的哭泣。蕭白發頭頸仰起,伸出雙手攬住了溫紅玉結實的後背。柳青山看到,蕭白發臉上流淌著淚水,他即是仰起頭頸那淚水也止不住的汩汩而下流到了溫紅玉的身上。
有生以來第一次,柳青山真正體會到了愛情的奇妙與不可思議。兩個毫無交集可能的人,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在無聲的這一個月裡,只靠眼神,卻迸發出了如此奔騰而熱烈的情愛。柳青山看到這一幕足感欣慰,微微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濕潤了,終於他忍不住端起了桌上的那碗酒也是脖子一仰,這烈酒衝進他的腹中,雖是火辣卻如一洌甘泉,滋潤著他那顆荒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