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仍哆嗦著,剛才梅夫人這般殺氣騰騰的闖進來已是嚇得不輕,如今又被梅夫人這麽一瞪眼更是哆嗦起來,姑娘怯怯的說道:“是的,蕭爺晚飯後就來了。”許山河輕聲的問道:“這位小姐,請問芳名?娘家是哪裡的?”姑娘一呆,小心翼翼的回道:“小女子名叫小芳,是大悅柳河縣烏牛鎮的人。”許山河哦了一聲問道:“是鎮裡的嗎?你來京都多久了?”那姑娘小芳低聲說道:“嗯,家就在鎮裡。今年年初時來的。”柳青山插嘴問道:“小芳姑娘,為何要來京都乾這個營生啊?”小芳喏喏的說道:“家裡突發變故,小女子不得已出來賺幾個錢。”
許山河與柳青山這麽一打岔讓梅夫人的心緒稍有些平複,但她又實在心焦如焚,忍耐不下還是直接問蕭白發,只是語氣間已有些緩和的說道:“蕭兄,可否借你的刀一看?”這麽短的時間內見過血的刀就是擦得再乾淨也會有殘余的血腥味。她也以為這樣的要求並不過分。
蕭白發一聽卻是冷笑,生冷的說道:“借刀一看?為何?對不住了,梅夫人,在下的刀從不借與旁人。”梅夫人強忍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事出有因,還望蕭兄能賞個面。”蕭白發卻是無動於衷,隻當沒有聽見。
許山河看在眼裡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冷聲說道:“那就由不得你了。”這話一出,蕭白臉色一變,陰側側的說道:“是嘛!那就要請許門主賜教了。”
二個孤傲的人一言不合便就劍拔弩張。
那個叫小芳的姑娘見勢不妙要棄琴而走,卻被柳青山給攔下來了,小芳隻得象隻受了驚嚇的貓縮在了角落裡。
此時聽見噔噔有人跑上樓梯的聲音,到了門前便聽到有人大聲說道:“許門主,許門主,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啊!”話還沒說完,一個圓滾滾的胖子跌跌撞撞的進了門。這個胖子正是‘花滿樓’的老板李大可。這位八面玲瓏的李老板聽到這動靜便就急匆匆上來了。他心裡很清楚,樓上的這幾位沒有一個是他可以得罪的人。
一進門,這李大可氣喘籲籲的說道:“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麽能刀兵相見呀!”
梅夫人說道:“確實事態緊急,實是不得已。蕭兄,適才語言多有得罪,請多包涵。但還請蕭兄拔刀,讓我看一眼。”
蕭白發面無表情的說道:“對不起了梅夫人。這把刀隨我這麽多年,出生入死生死與共,似兄弟更如情人。梅夫人,許門主,恕難從命!”
李大可一聽,長籲一聲,一跺腳,知道這事自己再沒法管了,便伸手把那小芳拉出去了,出門時還把門帶好,小聲的抱怨著:“你他娘的,這叫個什麽事啊!真他媽的倒血霉了。”
李大可與小芳一出去,房間裡已是一觸即發。
蕭白發是明知自己絕非許山河的對手,但若是這麽輕易低頭,豈不是大損他浪子快刀蕭白發的名頭。象他這樣的人,倔起來就一頭誰也拉不回驢。
許山河更換了一種但還是有些生硬的語氣,緩緩的說道:“蕭白發,將軍一向待你不薄,如今婉夫人被劫,你若要洗脫嫌疑還請亮出刀給我看一眼,就算是我許山河欠你一個人情。”
梅夫人也說道:“事出有因,絕無他意!還請蕭兄成全。”
兩人這話誠懇之極,但蕭白發似乎不為所動,堅定得就象是烈婦在捍衛自己的貞節。
又是短暫的僵持。門外又傳來一陣響動,
緊接著門又一次被破開了。 一群人蜂擁而進。那群人手執長槍長矛甲胄鋥亮,竟是京都府兵。那為首之人卻正是京都府尹衛望舒。
蕭白發並不認識衛望舒,但見是府兵進來也是一臉震驚,似乎是沒想到會居然驚動了府兵。而領頭的這人一看氣勢就不是一般人,卻只聽見許山河驚呼一聲:“衛大人,您怎麽來了?”似乎這才知道,這為首之人竟然是京都城一等一的人物衛望舒。當下也躬身行禮。
衛望舒說道:“鐵總頭跟我說了。想來此事關乎重大,便也就來了。樓下聽老板正在說上面要流血了,這是怎麽回事?”。
梅夫人與許山河互相看了一眼卻不知要如何說。
衛望舒便問蕭白發:“這位是蕭先生吧!本府衛望舒,蕭先生可否告知下官,方才是怎麽一回事?”
蕭白發硬生生說道:“正是蕭某人。”又冷冷的看了一眼許山河再說道:“在下本在此喝酒聽曲,許門主與梅夫人莫名其妙就闖了進來,問了我一堆問題,又不說緣由的要借在下的刀一看。這刀與在下情如手足,視如性命,平生從不借與他人相看。”
衛望舒哦了一聲,說道:“看一眼而已,又不會看破了。蕭先生還是多慮了。這事情還是讓本府來說一下。大約在一個時辰前,春來客棧有命案發生,三名外鄉客在房間裡被一刀索命。都說蕭先生是使刀名家,這京都城內除蕭先生之外再無他人有此能耐。我是不信伯顏將軍帳下的人會做如此勾當,所以才過來瞧一瞧。蕭先生的這把刀,還是讓大夥瞧上一眼,否則難逃這嫌疑,到時將軍那邊也說不過去了。”
衛望舒身為南蒙朝的一品大員,又是統轄著京都城十萬精兵,這一番於情於理都兼顧的話一說出來,蕭白發隻遲疑了片刻,就拔出了刀,刀尖向著梅夫人遞了過去。說是拔出,其實更象是那刀滑出了刀鞘,沒有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梅夫人接過刀細細的瞧著,那刀身極薄又細,通體泛著白光,握在手上輕盈的象是一片羽毛握在手中。她再湊近去將刀放在鼻子邊,沒有一絲的血腥味卻隻聞得一股淡淡的似有若無的花香的味道。
蕭白發見狀說道:“梅夫人,刀為鐵器,亦是兵刃,常年飲血難免會有血腥味,你若是以此來疑心於我,那就是我蕭某人的無妄之災。”
許山河接過這刀湊近去細細的看著,一邊看一邊說道:“若是新近染的血,味道自然是不同的。蕭先生倒無需有些擔憂。”左右上下的看完之後,許山河將刀交回蕭白發,抱拳躬身行禮說道:“方才多有得罪,擾了蕭兄的雅興,還請見諒!告辭了!”
等到許山河與梅夫人驗刀之後下樓時,這才想起了柳青山還在,可回頭一看時卻已不見蹤影。可他二人此時心事重重,哪裡管得了柳青山的來去。
“你怎麽看?”走到樓下梅夫人問許山河。
“刀沒問題。”許山河說道。
“人呢?也沒問題嗎?”
許山河搖頭說道:“不知道。”
“那現在要如何是好?”
二人一邊說一邊往棄劍亭走去。
到了棄劍亭時已是月上梢頭,棄劍亭外除青龍堂之外的三位堂主,玄武堂堂主孤山老人、朱雀堂堂主斷腸劍展波和白虎堂堂主一步驚魂聶千城還有刀劍雙絕吳雙英等人都聚集在棄劍亭了。
棄劍亭的院子很小,更談不上奢華,好在還算有些精致。棄劍亭的妙處在於院子之外的山與水。這院內的花與草,樹與木與亭子外的山與水都相得益彰。
朦朧月色下,桂花樹前,棄劍亭的院子裡。
梅夫人一籌莫展。
許山河負手而立側耳聆聽。
孤山老人與其他幾位也是憂心仲仲之狀。
“京都內的民房、農舍、茶館、客棧、鏢行、妓院、戲班子、賭場、商行、船舫、酒樓、錢莊和各類鋪子,還有那些勾欄瓦舍都已搜尋過了,不見婉夫人的蹤影。”刀劍雙絕吳雙英在報。
孤山老人補充說:“只有那些富貴人家的宅院與官家的地方沒有搜尋。”
斷腸劍展波帶著寬慰的口語說道:“梅夫人,不要急!若婉夫人還在城裡的話,一定能搜出來的。”天機門部眾的行動不可謂不快,短短這二個時辰之內京都城內就已被搜了個乾淨。
梅夫人喟然長歎,道:“那萬一,娘親她被劫持出城了呢?”
許山河靠近去撫著梅夫人的肩膀,輕聲說道:“燕兒,遇事莫急。你娘親這麽多素食齋飯誦經念佛,佛祖必會護佑的。”
“是啊!婉夫人悲天憫人慈愛寬厚,女菩薩一般的,老天自會保佑的。”
“夫人,不可太過焦慮。婉夫人一向與世無爭的,此次或許只是一場誤會”斷腸劍展波與一步驚魂夏千城同時附和安慰著梅夫人。
說完幾人也就不再言語,朦朧月色中,小院有了片刻的寂靜。
這片刻的寂靜後,梅夫人理了理心緒,對許山河說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房歇一會,你們談事吧!”
看著梅夫人忽然間似乎孱弱的身影,許山河有些心痛,只是這份心痛很是短暫,隻隨著梅夫人背影的消失也一下子蕩然無存了。兒女情長又豈在乎朝夕間。
許山河一揚手,似乎要把一些雜念揮走。而後定了定神,問道:“幾位老哥,事情現在如何了?”孤山老人說道:“前日已經出發了。是不是要知會一下那邊?”許山河沒有作答,只是又問道:“最近風左使那邊可有說什麽?”孤山老人說:“嗯,昨日剛收到消息,風左使說上次我們帶去的那些東西他都已存放妥當,其它事宜都在加緊安排。再過得一陣子,等我們人馬到齊便可行事。”
一步驚魂聶千城大聲說道:“就當下來看,我們要分批前往了。京都城近來並不太平,還是要小心照料著。”
許山河點點頭,說道:“讓京都城外的一些兄弟們先去。我們分批去也好,動靜太大易招人耳目。”
斷腸劍展波行事多有憂患之心,此時也是有些憂心的說道:“此次成敗關乎生死,屬下覺得還需要召集一些精乾人馬。”
聶千城滿不在乎的大聲說道:“你呀!莫要瞎操心。這麽多年的籌劃,門主帶著大家費了這麽多年的心血,自然要到心中數了再行事。最多是可惜了京都城這些年的經營。”
孤山老人說道:“那也不至於要放棄了京都城。還需要再穩當一些的,真是操之過急的話……。”
聶千城一聽孤山老人的話說到這裡就趕緊打斷,說道:“好了,好了,孤山老兒的話更不要說了。盡挑些不好聽的話來說。”
孤山老人也不生氣,只是苦笑著搖頭,指著聶千城說:“你啊!就是改不了這毛毛燥燥的急性子。”
許山河自然聽出了眾人的擔憂,但他卻是胸有成竹,神情間躊躇滿志的說道:“無妨,此事不在於人多。若是風左使那邊安排妥當,當無大礙!這京都城嘛,終歸是別人的。若是要舍,就舍了去,便又如何?我等再仔細籌謀一二,等到大功告成之時便是你我萬代千秋之始!”
許山河的這番話顯然讓孤山老人與展波聽得熱血沸騰了, 幾人均異口同聲說道:“當要恭喜門主得償所願!屬下等人願肝腦塗地,隨門主同生共死,共創千秋大業。”
想到多年夙願終有這得成之日時,許山河登時間意氣風發,隱約有了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之氣!婉夫人被人劫持之事也被拋在了腦後。
而此時,梅夫人正在房內屏息凝聽小院中眾人的談話,許山河意氣風發之時,梅夫人卻是暗自唏噓,神色中難掩失望。這後面的話就再也聽不進去了。
在他們離開花滿樓的時,柳青山還躲在的附近的暗處,他是在許山河驗完刀時下樓的。那時都在盯著蕭白發,沒有人留意到他的離開。
他並沒有走遠,只是藏在了“花滿樓”的附近。他下去時本來是想著要去找那位叫小芳的姑娘。當他找到“花滿樓”的老板李大可時,那個胖敦敦的老板李大可卻告訴他,小芳姑娘走了。說是因為害怕,所以一下樓便就走了。柳青山著實意外,問李大可,那姑娘是往哪邊走的。李大可說不知道,那姑娘沒打招呼的就走了。這讓柳青山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他暗中躲在了“花滿樓”的不遠處。
沒多久見到許山河與梅夫人走出來,緊接著是衛望舒帶著眾府兵走出來。而後過了許久,蕭白發才慢悠悠的走出了“花滿樓”。
蕭白發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一路上哼著了小曲,也許是在小芳那裡剛學的吧?反正剛才在“花滿樓”發生的不快一點都沒有影響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