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二十多年的退隱磨去了雷公當年的銳意與鬥志,若不是那柱香燃盡得太快,許山河必敗無疑。
當那柱香將要燃盡時,許山河已是險象環生敗跡已露,但終究是沒有倒下,除了可以看到少林的金剛掌和大悲手三式之外,其它掌法雷公硬是沒有瞧出來。
群雄都覺得那柱香燃盡的時間不知為何要明顯的快了些,可無論如何,許山河堅持到了這個時候,他撥弄著那頭已散亂的烏發,給雷公鞠著身子,說道:“謝前輩成全,若非前輩手下留情,在下也堅持不到這個時候。”雷公的話很乾脆:“老漢我輸了,天機門掌舵之主,真當名不虛傳。能硬吃這五雷轟天掌的,這天底下也沒幾人了。老漢我著實佩服!”又問道:“許門主可否告知閣下使的是哪一門的掌法?”
許山河一笑,說道:“與昨日一樣,只是一小一大而已。”
雷公驚道:“那怎會如此大的差別。”
許山河仍是坦然淺笑:“一大一小,男女有別。”
雷公唉啊一聲,隨後招呼雷婆說:“老婆子,走吧!二十年都熬過了,也不急這一時。”
向來雷公都是懼內的,只是此次雷公一說要走,雷婆沒有多說一句,隻剁剁腳咬著牙,帶著忿忿不平的心,又狠狠的盯著在木然立於一旁的冷面秀才陳凱,心有不甘的走了。
許山河這一戰贏得僥幸。算是山河無恙!
與雷公這一戰葉寄余與通智等人看得清楚明白。早已知道這許山河“無恙神功”有蓋世無雙這勇,卻沒想到強勁如此。少林主持通智對戰許山河。
少林通智一向沉默少語,待人也算是溫和謙遜,但他的一身內功卻是天下少有的凌厲。尤其是浸淫數十年的金剛龍虎掌據說已經超過了他的授業恩師空見大師。方才許山河的金剛掌已讓通智大為吃驚,此刻通智大師緩緩站在了許山河的對面說道:“許施主的金剛掌造詣之深讓老納足感汗顏。說不得要來請教一二。”
許山河笑道:“但憑大師之意!”
通智說道:“施主剛與雷公大戰一場,眼下先且休……。”
這話還沒說完,許山河走到一邊取了那柄春秋劍,橫在身前說道:“多謝大師的體諒。只是許山河還能吃得消。大師,請!”
通智點頭,不再說話。
此時一陣風吹過,他披著的袈裟隨風而起,他禪杖上的銅鈴也發出清脆的叮呤聲音,這一聲鈴聲響起,通智大師佛號唱響,那聞名天下的金剛龍虎掌隔空而出,發出一陣陣轟天的呼鳴之聲。那渾厚的掌力綿綿不絕的襲向許山河。隨後伏魔杖竟然也憑空直飛過去,帶著鈴聲飛向了許山河。
一掌,一杖,杖在前掌在後,忽上忽下,俱是力逾萬斤,無堅不催的攻向了許山河。
許山河撥劍了。那柄春秋劍咣啷一聲出鞘,許山河一手持鞘一手持劍衝進了那一掌一杖的包圍之中。通智大師一聲佛號虎嘯龍吟般響徹四周,腳踏龍形虎步,雙掌再又催動,那伏魔杖空中一個回旋直衝往許山河後背。
許山河竟然不管不顧,任由背後空虛,任由那伏魔杖向著自己的背心襲來,仍是一劍直取通智手心及至胸口。那一劍勢如破竹般劈開了通智在胸前的雙掌,春秋劍的劍尖離通智胸口不過毫厘。許山河這一攻之下竟然是兩敗俱傷的全無守勢。通智大師隻以為無恙大法溫和而綿長,卻不料許山河這一下卻變得這般的凌厲、橫蠻且乖戾。
通智只有退,
在間不容發的那一瞬間伏魔杖攔在了通智的胸前,便如巨石,不可愈越的橫亙於許山河與通智的身前。許山河叫一聲好,也接著一大喝,複又翻身而起,借著那一杖之力凌空縱起,在烈日之下如金鵬展翅撲向通智大師。短短數招之間許山河全是極力搶攻,不留余地的搶攻,他大約隻想以此告訴眾人,告訴通智,此戰必勝之決心。 也正是這股決心,通智注定是要輸的。
通智的伏魔杖護在身前,轉攻為守。但此時心境已失,通智亦無心戀戰,這一敗已成定局。許山河攻勢不改,通智的伏魔杖一退,他的春秋劍攻勢更盛,一時間又如從天而降的長江之水,奔流不停。通智雖無心應戰但也不能坐而認輸,見許山河攻勢如此之猛心中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也被激起來了,當即抱元守一,沉心應戰。二人一攻一守轉眼間來到百余招外,通智向以功力深厚聞名天下,而許山河的無恙神功竟還能在百招之外攻勢不減,場上不止是通智吃驚不小,獨孤虹、葉寄余還有邪神與九幽等人亦是暗讚不已,果然名不虛傳,哪裡還敢有一絲小覷。
通智沒想到這竟是一番惡戰。久戰之下賣了個破綻,伏魔杖匆匆收起受了許山河結實的掌,他倒退數丈才穩住身子,口中說道:“無恙神功果然名不虛傳,許施主如此年紀,就有如此造詣,老納不服不行!”
許山河與通智交手到五十招開外就已知道這通智顯然比百鳥師太更是難纏,單論武功恐怕並不在自己之下。只是知道他無心戀戰,若不是自己起先攻得太急太猛逼得這老和尚有了一較高下之心,否則這老和尚早就拱手認輸了。
當許山河好整以瑕的站在那邊靜候葉寄余時,葉寄余就感受到了一種壓力,莫名其妙的壓力。雖然葉寄余也是從無數次的失敗中走出來的,他也對戰過很多的絕代高手,但如這般的壓力,卻是沒有過的。但,無論如何,葉寄余此刻總是要面對的。
許山河低首垂目,似笑非笑,長身而立,那件麻衣長袍在烈日下隨著微風而蕩起。
此刻在梅夫人眼裡,許山河那張麥色的臉龐在刺目的陽光竟然有了奪目的光芒。她一下子便沉浸到了這個情景之中,直到許山河勝出,贏得一陣喝彩之後,她才回過神來。
許山河連下兩城,到此時非葉寄余而不可了。這是一場榮譽之戰。
沒有人會想到,這場事關榮譽的大戰堂堂的兩湖大俠葉寄余輸得這麽的徹底,就這麽乾脆利落的輸掉了。眾人只看到葉寄余出手之時,撥出了劍,劍身迎著烈日反射出刺眼的光圈,那光圈對著許山河漸次放大,到最眩目之時,葉寄余的劍開天辟地般的斬了過來。
是的,化劍身為刀,斬向了許山河。
葉寄余的劍叫作藏鋒劍,由當世鑄劍名家甘辛泣血所鑄,真正經了千錘百煉所成,雖不敢比莫邪、太阿和魚腸這樣上古名劍,卻一定是首屈一指的當世名劍。但這一次所用之劍顯然不是藏鋒劍。只因許山河心中清楚,那樣的光芒不會是藏鋒劍能有的。
這一斬沒有名字,只是葉寄余在無數次的生死之後化繁為簡的,最直接的殺招。他的人與這一劍融為一體,直衝入那光暈之中,似乎這一斬要將那光暈從中間一分為二。
這一劍斬出無窮之力,又快如閃電的劈向那光暈。葉寄余似乎看到了光暈被劈開,許山河象是西瓜一樣被一分為二,那紅光四射象是染紅了天邊。可是,忽然間光暈不見了,消失在紅日之下。葉寄余窮盡一生的這一劍斬了個空。
葉寄余暴喝一聲收劍疾退。
葉寄余暴退之時,許山河出招了。
世人隻知許山河一身武功當世罕有,無恙神功更是天下聞名,但真正見過他出手的並不多。柳青山也是頭一次見識,這一見卻不再是無恙神功。
居然還是大悲手三式,這雖非不傳之秘,更非他柳青山獨創,另有人用實在也正常,只是親眼見著許山河再以大悲手三式迎戰強敵,這實在讓柳青山大感意外。
許山河的大悲掌不是一味的剛猛,而是剛柔相濟的。許山河出掌便是切斷了葉寄余的疾退之路。退無可退的葉寄余頓住了身子,一招“靈蛇吐信”,長劍從自已的腰身處以異乎尋常的角度刺向許山河,這一刺讓人猝不及防,刺向的便是許山河的那一雙肉掌。
許山河沒有絲毫的退讓,而是以一雙肉掌不閃不避迎著那靈蛇般的劍身而去。那劍剛剛對上許山河的大悲掌的那一瞬間,劍忽然又如鮮花盛開,星星點點的越來越多,點點滴滴都酒向了許山身。每一點,每一滴都能將許山河的身子扎出個洞。葉寄余的那招”靈蛇吐信“不過是虛招,故意露出破綻誘敵發力,真正的殺招正是這鮮有人知的獨門殺招“星光燦爛”。
不過才幾個照面,才這麽幾個回合,葉寄余就使上了他的獨門殺技。這一招“星光燦爛”曾無數次的力挽狂瀾救他於水火之中。
葉寄余這一次故伎重施只求一擊告成。
但只可惜這一次他碰上的是許山河,碰上的是有備而來的許山河。有無恙神功護體的鐵骨金剛般的許山河。
那點點星光有些被許山河的一雙肉掌擒住,剩下的一些打在許山河的身上,即沒嵌入肌膚,亦沒有掉落在地,竟然是被吸住了。而後許山河也來了一聲暴喝,那點點星光從他手中衝出,從他身上彈出,全部反射向了葉寄余。
葉寄余愀然變色始料不及,隻躲得過一些,剩下的一些嵌入了身體,腿上,胸前都有。不多,不過寥寥幾點,印出了幾點血漬,眾人都已看出,葉寄余敗了。
葉寄余鐵青著臉,直視許山河。
葉寄余不怕輸,怕的是被人計劃好的輸,一切只在他人掌握中的那種輸。
許山河淺淺一笑:“葉大俠,你若是再大方一些,舍得廢了藏鋒劍,或許還是能贏的。”
如果葉寄余手上的是藏鋒劍,許山河當然不敢徒手切入那劍鋒之中,那四射的劍星自然也是不得不加以防范,只是,葉寄余又如何舍得呢?
可這些,在那電光火石中,許山河又如何能提前預知的呢?
葉寄余臉色越來越難看,許山河似乎是一心一意的要開解他:“葉大俠,無需介懷。我只是習慣性的多做了些功課。前兩天在書房裡溫習功課時恰巧溫到了‘星光燦爛’。 ”棄劍亭有一間書房,書房裡沒有什麽四書五經,沒有史書名著,有的都是與武學相關的。最讓許山河著意的是,那幾卷收錄了當世武學名家的成名絕技以及那些不為人知的絕秘殺招。
見葉寄余似乎有些釋懷了,許山河又加了一句讓他又能氣到吐血的話:“你實在不應該為這一個殺招取個這麽好聽的名字”。
許山河以無恙神功的溫和之勢困住了向來霸道的小鳥師太從而贏下第一陣,複又以搏命之勢逼得通智大師棄杖認輸,最後以身犯險贏下了兩湖大俠葉寄余。許山河短短一個時辰之內,用三種不同方式贏下當世三大高手,不僅盡顯武功之深厚,更見迎敵之智。在場群雄全都禁不住的拍手叫好!一旁的柳青山也是自愧不如,欽佩不已。梅夫人更是花心怒放喜不自勝。
邪神是第一個叫好的:“好,贏得漂亮呀!”九幽神君嘖嘖讚歎道:“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之後便是群雄一片的叫好,許山河這一戰,戰出驚天名聲。
就是通智大師、百鳥師太和清雲道長等人也看出來許山河武功之高實在深不可測。除了暗自讚許,各人心中都不知眼下當如何是好?千裡迢迢到了京都卻隻為烘出許山河的無雙神功?如今這樣的結果實在讓他們難以接受。若日後傳到江湖上去,豈不是要讓天下人恥笑。
而邊邊,許山河臉帶笑容,環視四下,一副睥睨天下舍我其誰的氣概。梅夫人看在眼裡更是喜不自勝,癡癡的望著綽然而立於院子中的許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