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茶樓出大事了!一大早整個京都城傳開了。
‘o問天茶樓門前不知何時放了一席草席,草席裡明顯卷著一樣東西,散發出很重的腥臭。路過的人紛紛駐足側目但無人敢碰。直到布袋佬出來。
布袋佬在問天茶樓跑腿這麽多年,也是見過風浪的,只是最近的問天茶樓有些不太平了,最少是不比以往那般的太平。這一大早天才蒙蒙亮這大門口便聽得一陣喧嘩,布袋佬耐不住才走到了門前。
問天茶樓那兩扇朱漆大門還是那樣的油光鋥亮,門前兩個石獸還是那樣的威風八面,只是多了一卷草席,突兀的擺在門前極是礙眼。隨著天色越來越亮,早市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布袋佬覺得若是再任這卷草席不管,定會被馬老板破口大罵的。那矮胖子近日的心情可不好,問天樓裡的夥計最近也都小心翼翼的就怕招惹到那馬老板。
這些日子的不太平讓布袋佬多了幾分戒心,隱約覺得有不祥之事正在發生,便回頭把細皮喊了過來,二人一起翻動了那草席,觸手之下便覺得濕漉漉黏糊糊的,再一卷開卻是一具無頭的屍體。這一下把二人嚇得直哆嗦,旁觀的路人也是一陣驚嚇,紛紛往後退,又不肯走遠,便就遠遠的瞧這熱鬧。
細皮慌裡慌張的跑進去稟報,布袋佬先是驚恐萬萬,隨即卻是很快的冷靜了下來,那小眼細細的瞅著那具無頭的屍體,眉頭緊鎖,好象是想瞧出點什麽名堂。
不一會,福壽雙英出來了,瞧了幾眼便招呼細皮又拿了新的席子給蓋上,一邊驅散了圍觀的人群,一邊讓布袋佬趕緊去府衙報官,另一邊又加緊著去尋馬老板。
福壽雙英知道馬老板這個時候可以去找,而帳房先生這個時辰他們是不敢去打擾的。只是待到衙門的捕快們到了,馬老板那邊仍是尋不著人。馬家大宅和春紅的閨房都去了卻仍不見人影。
福壽雙英臉沉似水,這樣的事他二人又如何拿得了主意。想了想,二人隻好一起趕緊著去了一趟榮府求見梅夫人。
等梅夫人趕到問天茶樓時鐵畫秋帶著衙門和仵作一眾人都已到齊,兩名仵作已把那具無頭的無名屍體帶回了衙門,鐵畫秋正在問布袋佬和細皮的話。布袋佬和細皮什麽也不曉得,昨晚一夜到今日一早那大門口都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梅夫人顯然來得匆忙,不似以往那般精致妝容卻也仍舊是光彩照人,只是神情凜然秀眉緊鎖,問天茶樓這麽多年幾曾出過如此大事。
更讓她心中惱火的是,出了這麽大的事那馬善仁與帳房先生還不見人影。但在鐵畫秋面前仍是儀態從容井井有條的安排著各項事務。待到鐵畫秋要問的話都問完了便緊忙的請了鐵畫秋坐下來,柔聲詢問:“鐵總,勞您大駕了。敢問可有何發現?”
“哪有這麽快,當下是要先弄清楚這死者身份,再看仵作那邊可有何說法。”鐵畫秋說:“梅夫人,昨晚何時離開的問天樓?馬老板呢?”
梅夫人說:“我昨天傍晚時分便回了榮府,走時馬老板與我說夜間會去崔先生府中暢飲,還特意在樓裡弄了些豬頭肉。馬老板的府上已差人去尋過了,春紅那邊也去過了,都不在。估莫著是昨兒喝得興起,直接就在睡外頭了,或許是在崔先生府上。”
“那請問夫人,近來可有何異常之處?以夫人所見,這和近日這一連串的事情可有關聯?”在京都城這幾年裡鐵畫秋每年都會有不少的命案發生,情殺仇殺奸殺或是誤殺等等,
但從未見過如此這般的公然挑釁。將這無名的無頭屍首陳屍於問天茶樓門前,只怕這天機門的這口氣無論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明日伯顏將軍返回京都,再有個三五日世祖即至,京都城莫非真當要以腥風血雨來迎接世祖的駕臨?鐵畫秋想到這倒吸了一口涼氣。
眼前這位梅夫人頗有些臨危不亂的氣概,可終歸是位女子,臨危處事能不急不燥自是讓人欽佩,鐵畫秋只是怕她一時無法體察要點是以出口便就直接挑明。
梅夫人面似鎮定實則芳心煩亂。天機門擴張多年已是這北國疆域上武林中幾可隻手遮天的第一大幫,她臨時執掌本以為不過十數日而已,卻不想正是這十數日時間卻生了這麽些事。
畢竟還是女流之輩,忽然碰上這樣的事心中毫無頭緒,天機門精英盡出,如今能幫上手的就只有馬善仁和那崔先生卻也在這節骨眼上不見人影,她理了理心神,不加遲疑的叫了布袋佬過來:“你速去崔先生家,把這裡的事稟呈崔先生,要他加緊過來。”
又回頭問鐵畫秋:“鐵總,你看看,有什麽事需要我們問天樓去做的,但請吩咐。”
鐵畫秋想到幾天前柳青山與他說的那句話:“京都城近日將要有事發生。”可他沒想到卻會是這般事情。鐵畫秋沒做耽擱匆匆告別了梅夫人:“梅夫人,我要回去看看仵作那邊會不會有何發現,若有發現我再來知會,如要問天樓協助的,我也會差人來講。告辭!”
梅夫人一張面色鐵青,吩咐下人將問天茶樓的大門嚴嚴實實的閉上了。不過十來天的時間,問天茶樓這終年不閉的大門便就關了兩回。此刻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迫切的想念天機門的總舵主許山河。到今日正好是第十三天了!好在明天就要回來了!
那兩個老不死的家夥,這個緊要的時候竟然不見人影了。梅夫人在心裡暗自的罵道。
沒有多久帳房先生和布袋佬一起到了問天茶樓。帳房先生臉色憔悴還帶著一身的酒味,那張本就乾枯著的臉此時看著好象一夜間又枯黃了許多。
見這帳房先生這般模樣梅夫人皺著眉都不願意靠近,離得遠處便問:“崔先生,昨晚是怎麽了?這酒喝得有些多啊!馬老板不在你府上嗎?”帳房先生看著還有宿醉並未睡醒的樣子,聲音有些啞的說:“昨晚是喝多了些,太久不喝了有點吃不消。馬老板昨晚喝好就走了。”清了清嗓子問:“夫人,這是出什麽事了?布袋佬這麽急著喊我過來。這大門還關了。”
聽說馬老板也不在帳房先生府上梅夫人心中咯噔了一下,一種不祥預感湧了上來。梅夫人沒有理會帳房先生的問話,只是寒著臉說:“先把馬老板尋出來。家裡的全都派出去,馬善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鐵畫秋回到府司衙門沒有去斂屍房而是直接進了秘牢。
“你來了。”
鐵畫秋點頭:“嗯,老柳,你是在等我?”
柳青山點頭:“嗯,我算準差不多這個時候你要來尋我了。問天茶樓又出大事了,對吧!”
鐵畫秋急道:“我的老哥哥喲,問天樓的事,到底有何內情?你之前給我說,京都城近要亂了,若是這般的亂,可真不行啊!”
柳青山帶著戲虐,笑著說:“大秋啊大秋,你還是沒長大。你也不想一想,狂人柳青山口中說的亂當然是要大亂了!你還真是幼稚了。”其實柳青山雖然也想著要把這京都城攪個稀爛,只是沒想到有人比他還急,而且更狠上百倍。
鐵畫秋見柳青山這麽說心中有些急了,說:“老柳,可不要說這事是你乾的?”
柳青山笑了:“當然不是,你的哥哥有這般的凶殘?”反又問道:“我上回要你查那馬車的事,可查出來什麽了?”
“已經查過了,那馬車是替太子運木石料的。”
“太子府!確定無誤?”柳青山大呼意外。
“正是。問天樓的事情到底……”
“大秋,遇事不要急。你去仵作那邊問問就知道了。”柳青山瞧得鐵畫秋這般急燥的樣子,又想起他幼時著急搶吃田間美食的樣子,禁不住的笑了起來。
“你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我現在肩上擔的是全京都上百萬人的安危與太平。我不能看著這京都城在我手上亂成一團。而肇始者還是我的親哥哥。”鐵畫秋有些責怪的說。
柳青山看出眼前的大秋是為城中百姓的安寧而急了,心下寬慰,讚許道:“大秋,時勢便是如此,不是你我能阻得了的。你我不過螻蟻之軀只能被這世間大勢裹挾向前。身處這混濁之世還能心懷蒼生,這實屬不易,哥哥我甚是寬慰,師父的教誨總是沒有枉費。”
臨了極是認真的說道:“大秋,我要入長世子府。可有辦法?”又強調著說:“入僚世子府。”
鐵畫秋十足詫異,又見柳青山一臉正色,遂知他心意已決,心下沉思片刻後,說道:“事情也巧,前陣子聽說了,世子府上近衛營正缺一位教習,那一日世子府管事曾請衛大人物色人選。”
很快鐵畫秋手中拿著一些衣物帶著一隊衙門的捕快急急的趕到了問天樓。緊閉的問天樓門前還有些人在那邊指指點點,鐵畫秋叫人把這些看熱鬧的閑人全部驅散後推開大門直接進去找了梅夫人。
看到鐵畫秋大步而來梅夫人迎了上去,帳房先生和布袋佬也一同迎了上來。鐵畫秋展開手中衣物,正是一襲寶藍色錦緞長衫,繡著如意雲紋圖案,梅夫人見這衣裳甚是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一旁的帳房先生和布袋佬瞧見這衣物齊齊的咦了一聲,帳房先生問道:“鐵總,手上這衣裳是從哪裡來的?”鐵畫秋說:“正是那具無頭屍首身上的衣裳,崔先生可是認得?”那布袋佬驚呼一聲:“可不就是馬老板馬老爺穿的衣裳嘛。”帳房先生也說:“嗯,昨晚在我府上正是穿著這身衣裳的,莫非……”帳房先生顫聲又道:“不能,昨晚還……難道會是大業……!”
鐵畫秋心中一震,果然是出大事了!
一旁的梅夫人同是一驚,出大事了!
布袋佬將信將疑,怯生生的問:“鐵總,可還有別的嗎?”
鐵畫鐵說:“從屍首的形貌看都與馬老板十分相似,死去的時間應是昨晚子夜前後,真正死因是中毒,死後才遭梟首。除此之外並無其它內傷與外傷。”說著便盯住了帳房先生問道:“請問崔先生昨晚與馬老板喝酒到幾時?喝的是什麽酒?”帳房先生回道:“昨晚喝的是竹葉青,那是他喜歡喝的酒。將近亥時我已入醉,喝不下去時馬老弟這才回的家。”
“來你這之前可有進過其它的食物?”
“那我真不曉得,我昨日黃昏時便回家,烹了一鍋狗肉等他過來,那竹葉青是家裡早都備好的,都是藏了好些年的好酒。中間他有沒吃什麽我是真不曉得。”馬善仁忽遭慘死,帳房先生說話的語氣仍似平常一般沒帶出一絲對兄弟慘死的那種悲慟。
梅夫人瞧在眼裡心對這位崔先生更加的鄙夷不屑。連鐵畫秋都沒忍住的說:“我看崔先生似乎並未有感到難受。聽說馬老板與崔先生患難與共四十多年啊。”
帳房先生卻是絲毫不以為然:“哦,按鐵總的意思我應當要有一副很難受要痛哭一場的樣子才對,是吧?”又乾笑了兩聲說道:”我哥們倆作惡行凶這麽多年,有這個下場了也不為過啊!”
此話一出著實讓在場的幾人均覺愕然。梅夫人臉色一變,低聲喝斥:“崔先生你是老糊塗了還是被嚇傻了,話都不會說了。”轉過頭又對鐵畫秋和顏悅色的說:“鐵總,那請問,可有了凶手的線索?馬老板總歸還是在我天機門身遭慘死,還望鐵總要秉公辦理啊。”
“要說這線索顯而易見啊,梅夫人。”鐵畫秋說道:“崔先生方才也已說了,只是還想請崔先生再細細的說一下。”
“就這兩天,春紅半夜被擄去香妃閣,這是公然辱我問天茶樓之門面。我倆自然是要去四海酒樓討個公道。不曾想到了這四海酒樓還受他金老七的羞辱。我與馬老弟也是忍無可忍,不得已才出手當眾折了大業盟金老七的面子,可大業盟也不至於就下此等毒手。我只怕這是醉翁之意啊!鐵總,梅夫人。”這崔先生言之切切的說道:“我們天機門從初立至今便以京都之安穩為已任,勞心費力不遺余力的幫著府衙消彌了多少江湖上的恩仇殺戮。京都城的太平與安定得來不易,天機門不敢來論功討賞,但為京都城的安定而所行之事當是有目共睹。只是到了如今,大業盟野心勃勃,丁斬霸業企圖昭然若揭。俗話說這一山又如何容得了二虎啊!鐵總向來明察秋毫剛正不阿,府尹衛大人亦是明鏡高懸的青天父母官,這次定能給我們天機門一個公道。”
本來是一段大義凜然的話,可從這位帳房先生說出來鐵畫秋聽在耳中竟有些啼笑皆非的味道。
也唯有布袋佬一本正經的點點頭以示認同。
就是帳房先生本人也不知為何說出了這麽一段話。
梅夫人只能順著帳房先生的話說下去:“是啊!崔先生說的是。天機門一心為京都百姓,馬老板雖然之前確惡行但那都與京都城無關。況且這些年來早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一心向善,奈何還有些居心不純之人拿出那舊日爛事來做文章,方才的這些話還請鐵總千萬不要忘了替小女子,替我們天機門傳給府尹衛大人聽。”
鐵畫秋擺擺手,盯著帳房先生說道:“崔先生,梅夫人,你們這話是不是說得急了一些!莫非在你們心裡就已知道那一定是馬老板,是嗎?不過是一件衣裳,總還是要請崔先生隨我們去一下,再細細辨認,莫要搞出笑話。”布袋佬在一邊和聲說道:“是啊,隻憑一件衣裳總能不定了,還是要去看一下才對。”
帳房先生這一下被脹得語塞,臉上有些尷尬,隻點點頭:“那是,自然還是要去看一下的。”
鐵畫秋沒有說話,轉身便揚長而去, 帳房先生緊跟在後面。
梅夫人鐵青著臉,那雙媚眼寒光四射,看著鐵畫秋行將走遠的身影追了上去,問鐵畫秋:“鐵總,小女子也一同去,可好?”
方才帳房先生雖是冠冕堂皇之言,但最少說了個事實,一山不容二虎,大業盟與天機門的遲早要來個你死我活。
但不應是從馬善仁開始。梅夫人總覺得事有蹊蹺,便想要親眼看一下那屍首。鐵畫秋自然無法拒絕這樣的要求,只是說:“當然可以,只是那屍首腐壞不堪,怕會驚著夫人。”梅夫人神色堅決的說了聲無妨,便起了個軟轎,帳房先生則與鐵畫秋一同步行去了府衙牢房之內。
到了府衙鐵畫秋將仵作喚來一起進了屍房,正是酷暑盛夏那屍首全身紫黑已有些發臭,梅夫人掩著鼻子強忍著湊近去細細查看了一番,帳房先生也湊上前細細看了一遍,對著梅夫人點了點頭,就便算是確認無遺,這具無頭屍首正是問天茶樓的老板,天機門朱雀堂的堂主馬善仁。
那仵作沒想到鐵都頭帶了個明豔動人的女子進了這陰暗潮濕的牢房,更沒想到這明豔動人的女子直接進了屍房並這般仔細的查驗。那仵作何時見過如此有膽氣的女子,心中大是歎服。梅夫人查看一番後退出牢房,先是從袖口中掏出幾綻銀子給那仵作,問:“勞煩這位大哥了。聽鐵總說梟首之前已是身亡,是吧!想請問,這死屍腹中可驗出了昨日所進的食物?所中何毒能否查出?”仵作收下銀子瞧了一眼鐵畫秋,鐵畫秋點頭示意,說道:“這位是天機門梅夫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