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林子,你個大老爺們兒你哭啥?被踢臉的是我又不是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夢見你媳婦兒歇菜了?哦,對了,你沒媳婦兒。”老黑湊過來問道。看著沒事兒人一樣的老黑,我的心中無比輕松。
“感覺怎樣?”冷哥收起青銅劍,向我走來,語氣仍是冰冷無比,就像問一個賣菜的“茄子怎麽賣”一樣。
“還好,就是頭有點暈……”我眼睛直直地盯著冷哥。
之前在夢裡我看到他死了的時候,一點也沒有懷疑,因為太真實了,即使是現在想起也太過於真實了,我那時沒想過竟然還能夠看見活著的冷哥,現在看到他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面前,真好。
“你為什麽這樣盯著我?”冷哥似乎有些淡淡的不滿。
我心想老子看到你丫完好無損的樣子恨不得跳起來親你一口你說我想幹嘛?但我不可能真這麽說,只是問道:“那個……我是怎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冷哥遞給我半瓶水,我的確有些渴了,仰頭喝了幾口。
冷哥淡淡問道:“還記得之前我殺光了那群陶俑武士以後,石室中央冒出的那口石棺嗎?”我點頭。冷哥接著說道:“那口石棺中,養了一窩長生蠱,那是古時術士畜養的一種蠱蟲,它們在密閉的空間中會自發地進行休眠,即使千年過後,接觸到空氣,也會迅速蘇醒,所以叫做長生蠱,蘇醒之後它們便會尋找附近的活物作為宿主,而宿主便會產生強烈的幻覺,做出劇烈的反應。我們應該是觸碰到了石室內的機關,石棺升起,並且打開了一絲縫隙致使長生蠱蘇醒,那石棺中竄出的那道小小的黑影就是一隻長生蠱,它竄到你身上的速度太快我沒來得及擋住,後來你的幻覺反應很劇烈……”
“是啊,”老黑在一旁插嘴道,“你中標後就跟個瘋子似的,突然就跑進了另一個石室,拚了命地抵住門不讓我進去,那什麽長生蠱可真夠厲害的!那石棺裡嗡嗡嗡的好像還有不少那玩意兒,還好冷淡哥立馬衝上石棺用鐵釘把棺材蓋給封住了,否則那一群東西全飛出來我們怕是都得變瘋子!後來我倆好不容易才把你從裡面弄出來,敲暈了才帶到外面。”
“我們是怎麽出來的?”我看向老黑。
“哦,這個啊,說起我們出來的這條路那可真叫一個絕……”老黑唾沫橫飛地講著,冷哥見有人代勞便也不再說話,反正他也不喜歡說話。老黑接著說道,“我和冷淡哥把你弄出來敲暈後,他就背著你一路健步如飛,我差點都跟不上……”我一聽便看向冷哥,心道原來是冷哥背我出來的。“然後啊,我們進了另一間石室,哦對,棺材那間石室的兩側有兩間石室,你闖進的是一間,我們走的就是另外一間,我們進了那間石室,石室裡有個挖出來的通道,我們順著通道進去,就到了一個山洞一樣的地方,面前是一個水潭,然後冷淡哥二話不說就跳進了水潭,我心想我不能不跟著跳啊,否則不就一個人撂那兒了嗎?所以也跟著下去了。我跟著冷淡哥潛水遊了挺遠,差點憋死,還以為林子你昏迷著得淹死呢,後來一冒頭就到了這裡,沒想到你丫命不該絕,還有氣兒。你瞧,我們就是從那個水潭上來的,沒想到這水潭竟然從那墓穴連到了外面,還好黑爺我身強體壯肺活量超乎常人,否則保準擱那水潭裡出不來,不過我就納悶兒了,你那小身板是怎挺過來的,而且還是神志不清的,都被冷淡哥背著一路潛了過來。”
我看向老黑指著的地方,
那是一個不大的水潭,潭水綠幽幽的深不見底,水潭周圍長著茂密的植物,誰能想到這個水潭的另一頭竟然連著一個不見天日的古墓呢? 腳下是碎石草地,不遠處有一片樹林,處處生機盎然,與另一頭的恐怖墓穴是兩個極端。我轉過頭看向冷哥,“冷哥,我記得石棺冒出地面後是停留了一段時間的,完全有時間封住它,可為什麽放出一隻蠱蟲後你才出手呢?”我很疑惑這點,以冷哥的實力,既然有能力事後封住石棺,一開始就這樣想必也不是難事。
“誒,對,你這麽一說我之前還真沒注意到。”老黑也看向老黑。
難道讓我中蠱毒是在冷哥計劃之中的?是他的目的之一?冷哥略作遲疑,說道:“對不起,林陌。”
我眉頭一皺,難道真被我猜中了?
冷哥接著說道:“我不能一開始就封住石棺,我們觸動了機關,石棺打開了縫隙,長生蠱已經蘇醒,如果我馬上就將石棺封死,蠱蟲群會合力將石棺撞碎,那時所有長生蠱出來,我們三人必死無疑,因為一兩隻長生蠱只會致幻,而大概五隻以上就會致死,所以我不得不放出一隻,長生蠱擁有低級智慧,它們感應到外界有同類認為它會接應它們,就不會拚命,不會強行衝出石棺,石棺足以阻擋它們一時半刻,所以,我放出了一隻長生蠱才封住石棺,可它沒有襲擊我,偏偏選擇你為宿主……”
原來是這樣……雖然這有可能是冷哥編造的借口,但我卻選擇了相信他。
冷哥看向地面,“這就是從你體內逼出的長生蠱,這種蠱蟲見光立死,對人已經沒有威脅。”我順著冷哥的目光看去,低矮的草叢中一塊石頭上,躺著一隻通體黑褐色隱隱夾雜著紅色紋路的蟲子模樣的東西,整體呈梭形,背生一對暗青色主翅兩對透明副翅,沒有腿,頭部前端長著細牙,沒有眼睛,尾部是像一截尖錐,此時已紋絲不動。
想到這玩意兒害得我那麽慘,我一腳便把它踏成了泥。
老黑笑著說道:“林子,你不怕它再找你交流感情啊?”
我瞥他一眼,“你個蠢貨,沒聽見冷哥說它掛了嗎?你林爺我怕個鳥!”
這時冷哥突然站起身,淡淡說道:“林陌,我們就此別過。”
我一驚,這就要分道揚鑣?“你幹什麽去?”我瞪著冷哥。
“有一些事情,我必須去完成。”冷哥瞥向一邊,陽光灑在他身上,突然間我覺得他的身影無比的落寞。
“能不能……先別走?”我找不到挽留他的措辭,我有什麽理由呢?就因為我不想他走?可我又為什麽不想他走?我憑什麽不讓他走?
“好不容易出來了,我們先好好吃個飯喝點酒,我和老黑給你踐行?”
“不必了。”冷哥轉身走向茂密的樹林。
“冷哥,你有沒有什麽聯系方式!”我朝著他的背影喊道。
他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我搖了搖手,便消失在了斑駁的樹影中……我呆呆地望著冷哥消失的方向,恍惚中覺得他還在那兒,一時間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怎麽了?傻了?”老黑五指張開在我眼前晃了晃,“別傻站著了,人早走遠了,我們現在得想想怎麽出去。”
我們走向樹林,老黑拿著指南針看著,“這邊這邊,我們得朝這邊走。”老黑拉住正要往冷哥消失方向走的我說道。
於是兩人朝著另一個方向前進。半個小時後,我們在樹林中發現了之前走散的同伴,老黑帶來的那些人,包括他的女人,全都死了,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每個人臉上都一臉平靜,似乎都淡然面對了死亡。老黑抱著他的女人嚎啕大哭,直至聲音嘶啞,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老黑,也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詞語。這種時候,任何安慰都是徒勞,最好的方式其實就是放任他痛快哭一場。我看到了地上的煙盒,煙盒一角畫著一個三角形,跟我和老黑在巨大石像腳下發現的煙盒上面的三角形標記幾無二致,他們如何重新聚集的?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被之前的迷霧分散?而煙盒上得標記說明他們也到過那座石像?他們和老黑原本的計劃就是到達石像?甚至下墓?老黑在騙我?這一切並不是巧合,是老黑一步步將我領到石像的?我沒有質問他,他此時比我痛苦。
老黑是我的朋友,我的發小, 即便他欺騙了我,但在他無比痛苦的時候,我的懦弱不允許我再捅他一刀。這些死去的人,都是通過了墓室,最終卻在這裡遭遇不測了的?他們怎樣下的墓穴?又或者,他們根本沒有下墓,死在這裡只是一個巧合?我腦中的問題接踵而至,我完全理不清頭緒,隻好作罷。只是這個古墓,我再也不願進去,再也不願提及,一切,就讓它過去吧。老黑隊伍裡的人都死在了這兒,我和老黑活了下來,中途莫名出現的冷哥走了,可是,還有一個人……雞哥,走散之後再也沒看見,他失蹤了。
老黑抱著他女人的屍體說了很久的話,我在一旁思緒萬千,我還記得這個身手矯健的女人說話時的冷傲,做事的幹練,可如今,她死了。也還記得那個身材魁梧的倭人操著一口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時不時地冒兩句鳥語,他也死了。還記得……我和老黑把所有人都埋在了這片樹林,他們將永遠沉睡於此,隻存在於我和老黑的記憶中。
後來,我和老黑遇到了護林隊,我們得救了。我和老黑痛快地喝了一場,兩人都沒再提及古墓的事。之後,我去探望了二老,然後回去繼續經營自己的小店。其間我去姬家大院看望過姬老太爺,對於雞哥失蹤一事,他隻說了一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說完便擺擺手進了臥室,房門緊閉。
老黑說他要遠行,於是我們兩人分道揚鑣。
這次前往神農架的經歷成了我不願提及的回憶,而我繼續過著平凡平淡平庸的生活,我想,我這下半輩子,就會這樣庸庸碌碌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