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煜的口中首次蹦出了老崔的新叫法,中信抬眼看了看他,又欣賞起茶湯來。
“崔總怎麽了?”
“唉~老顧啊,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我就佩服你這份淡泊。”
孫煜打著哈哈賣著關子,直勾勾地盯著中信,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你小子變態啊,看什麽看,快說,怎麽回事?”
孫煜沒再墨跡,直言說道:“咱們公司一把手老總到了,你知道是誰嗎?”
“我不知道,你把話說全咯。”中信特意把不字說成了四聲,表達著不喜歡猜來猜去的心情。
“行,我全都告訴你吧,新來的老總姓巫,巫婆的巫,那個派頭足呢,全公司大會上,老崔點頭哈腰的,人家根本就沒拿正眼瞧他。”
眉飛色舞的講述沒有持續,孫煜端起茶杯喝起茶來。
“然後呢?”中信還是當了一回捧哏。
“然後就沒有然後啦。”
孫煜詭笑著,在中信看來,卻是賤笑,中信深知他的習性,所以,也不慣他的臭毛病,直接趕人了。
“講完了是吧?那趕緊走吧,我要睡覺了。”
“我說老顧啊,你也太不好奇了。”孫煜穩穩地坐著,帶著滿臉的壞笑。
“我不是貓。”
孫煜的神色變得認真嚴肅起來:“好吧,現在進入正題,你聽好咯,你已經把一把手老總得罪了!”
中信淡淡地問道:“我都沒有見到人呢,怎麽就得罪他了呀?”
“你還別不信?據說,他原本就是電信的一個副總,你懂的,特別好面子,大會上他直接問王潔,人員到齊了沒有,當他聽說你這個部門經理沒到的時候,他的臉色當即就拉了下來。要說,還是你老顧牛叉,新老總來了,你居然敢不去朝拜!”
孫煜的臉色很怪,看不出是惋惜還是佩服,亦或就是看熱鬧。
“我是代崔總開會來了,他會幫我解釋的,沒什麽大不了的,是你想多了。”中信嘴上在自我安慰著,但心中還是略有微詞。
“老崔解沒解釋我不知道,反正,全公司的人都看見了,新老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你明天趕緊回去朝拜一下,當面跟人家好好解釋解釋。”
孫煜的話裡透著真摯,中信感到了一陣暖意,同時,也頗為失落。
“算了,會議還有一天,等結束了我再回去解釋吧,相信他會理解的。”
若是錯,已然鑄成,早遲一樣;若擅自回去,誤了會議,也是罪過!
“好吧,你自己看著辦。你是我們渠道部的頭,你好了大家才好過,所以,我特意過來告訴你一聲。”
“謝了,兄弟。”
孫煜收起慎重,恢復了嬉笑:“今天我打的來的,你要幫我報銷哦。”
“少來,我啥時候虧待過你呀。”中信也嬉笑著,盡管心中波瀾已驚。
“走了,不打擾你美事兒了,這酒店塞小卡片的很多哦。”
孫煜奸笑著走了,中信起身送客,關了房門,地毯上扔著幾張名片,彩印著女孩的頭像和紅唇,白天就躺在那兒了,中信懶得彎腰去撿,刻意留著給客房打掃,讓阿姨們去體會肆虐的快感吧。
最後一天的會議,中信不再心無旁騖,人在會場坐著,心卻神遊物外,已然沒了方向。
會議結束後,是高規格的聚餐,中信沒再逗留,而是退房走人,回家了。
家裡的飯吃著就是安逸,
一如往昔的簡單清爽,飯後還能去茶市沈祥家走一走,嘗一嘗新茶,識一識新友,不論熟悉與否,不論層次高低,不論年齡男女,一通了無芥蒂的神侃之後,心也便靜下來了。 當太陽正常升起,一縷刺眼輾轉照進了房間,把熟睡的中信喚醒。連續幾天的淺睡眠,精神狀態一直很虛假,經過一夜的深睡眠,那個淡然溫暖的他又回來了。
到了公司,中信簡單收拾了一下,來到了那扇從未推開過的門前,敲了敲。
“請進。”一聲響亮的女聲傳了出來。
中信微微一愣,看了看門上的銘牌,總經理室,沒錯呀,於是,他輕輕擰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與崔總的那間面積格局都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窗戶向南,室內填滿了陽光,綠植更為繁茂一些。
一名女子正在伏案工作,見到中信進來,抬眼瞄了一下,繼續低頭看著材料,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就在女子抬眼的一瞬,中信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傲氣,立即苦從心來:
傲氣有孤傲、冷傲、狂傲,而她的傲氣更是一種嬌傲,蓋由矯情與跋扈攪拌後,歷經數年發酵而成,非是男女有別,確是她面帶不善,實為難相與之人啊!
相面之玄,不信不疑,但相由心生,卻有幾分道理,胸懷寬廣之人,即便怒不可遏,亦非拒人千裡之相。
呆立片刻,中信先聲自報家門:“總經理,您好,我是渠道部顧中信。”
其言辭不可謂不職業,其態度不可謂不恭敬。
嘩啦~
翻頁的聲音清晰傳來,那女子仍然不言不語,繼續專注於她手中的材料。
尷尬,太尷尬了,中信手足無措地站著,不敢言,也不敢走,如隔三秋的等待,如懸梁刺股的煎熬。
好在時間不算太久,大約過了幾分鍾,那女子放下材料,身子向後一靠包裹進老板椅中,顯得那樣的嬌小,一頭短發倒有幾分青春的氣息。
“顧經理啊,坐吧。”女子神情嚴肅,言語並不友善。
中信聽不得那聲特意的稱呼,謙卑地建議道:“您叫我小顧吧。”
女子不置可否,話裡仍然透著無盡的清冷:“你終於不忙了?”
眼見女子的態度,中信把心一橫,正經解釋估計是沒戲了,索性放開了心神,恢復了淡然,難道我真怕你一個小女子不成?話語間甚至帶有些許的油滑。
“總經理,我是真不知道您駕臨吳市了,若是知道,我還參加什麽管理局會議啊!沒能親耳聽到您的就職演說,我甚為遺憾,為此,我誠摯前來接受您的批評教誨!”
那女子萬沒想到,這兩天已經有所耳聞的小子,居然采用了這樣的方式來辯解,果然不是個好拿捏的家夥啊!
女子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下來:“呵呵,真不愧是崔總的得力乾將啊,能言善辯,油嘴滑舌,巧言令色~”
“巧舌如簧,花言巧語,誇誇其談,牙尖嘴利,口蜜腹劍~”
不知是玩心四起,還是刻意賣弄,亦或是想壓一壓女子的傲氣,中信接過話茬兒,繼續補充著貶義詞,更是略微帶了些討好獻媚的痞樣。
“停,沒時間跟你玩成語接龍,知道為什麽不搭理你嗎?”女子臉上已然現出了笑意。
中信亦是淡然一笑:“知道,這是對我的小小懲戒。”
“那你知道有幾分鍾嗎?”女子臉上的威嚴盡去,眼角的傲氣也雲淡風輕了。
“也許兩分鍾,也許三分鍾,完全取決於您以為的幾天。”
中信玩了個小聰明,錯對本就在她的一念間,自己又何須費神呢。
女子瞪了中信一眼,也許她已經了然了,隨即又問:“我很奇怪,崔總為什麽不跟我解釋呢?這似乎不應該呀?”
中信卻是心中一痛,情緒略顯低落:“總經理,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叫巫堂燕,巫山神女的巫。”
女子似乎很滿意中信的所為,主動告知了姓名。
“巫總,好名字啊,看來您與吳市的緣分不淺啊。”投桃報李,中信也不吝讚譽之詞。
“你果然油嘴滑舌。”巫總似笑非笑地看著中信。
“絕非油嘴滑舌,劉禹錫的詩中說的,舊時王謝堂前燕,烏衣巷口迎謫仙,難道還不是有緣嗎?”中信稍加改動了一點兒,毫不害臊地說著。
“哈哈,有意思,比我原來單位的那些悶葫蘆好玩兒多了。”巫總毫不顧忌地大笑起來,清脆的笑聲裝滿了屋子,估計大辦公區也能聽到了。
看著眼前花枝亂顫、形象全無的女子,竟然平添了一絲嫵媚與率真,中信情不自禁地誇讚道。
“巫總,您笑起來真好看!”
“真的嗎?”巫總的笑聲立即停了,表情也迅速複位。
翻書似的翻臉,中信趕緊選擇了安全的回答:“您是總經理,您說了算。”
“你趕緊走吧,別打擾我工作了。”她的笑意又迅速回歸了。
“行,巫總,我去忙了。”
中信迅速起身逃出門去,隱約還能聽到巫總的嬉笑聲。
經理室內,巫堂燕打開抽屜,拿出一面鏡子,反覆端詳著鏡中人,喃喃自語道:好看嗎?唉~這魚尾紋怎麽又添一道了……
回到座位坐下,中信略顯心虛地看了看四周,發現無人注意自己,遂鎮定了下來, 心中感慨:人人都說做賊心虛,這心理素質還真是有待提高啊!
歇了一會兒,中信本想去找崔總一趟,可轉念一想,找他說什麽呢?問他為什麽派自己開會?還是怪他不幫自己解釋?有些事兒,弄清楚了遠不如糊塗的好!
古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似乎一切照舊,但中信的感受卻是非常的明顯,他的口袋變得羞怯起來:
缺少了總經理的生活補助,收入減少了不少;沒有了綜合部的報銷,生活的花費也增加了不少;每月還有固定的房貸;加之,中信沒有儲蓄的習慣,而最不可取的消費習慣卻已然習慣,經濟問題第一次成了中信頭疼的問題!
思之再三,中信得出一個結論,還是掙錢太少,他務必努力開源了:
利用崗位優勢虛報費用?猶如雞鳴狗盜,他根本不屑為之;
利用職務之便賺錢?無一不是遊走在違規的邊緣,更與他的三觀不符;
利用業余時間兼職?只怕是杯水車薪,性價比太低;
讓田冰出去工作?他更是不舍,深知職場的複雜,他怎麽可能讓她身陷染缸之中呢?
開源不成,那就節流吧,一番算計下來,中信也只能節流自己了:改掉隨手花錢的習慣,但凡可以不買的堅決不買;堅持低價的消費原則,不求質量如何,但求價格可心;學習統籌學與方法論,刻苦研究省錢技能,以沒有最賤只有更賤為原則,以省出一個未來為藍圖,不斷修煉自身,打造強大自信的靈魂,實現精神世界的豐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