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看電影的時候,中信拿著雪糕,捂著嘴巴,坦然地坐在田冰的身旁,甕聲甕氣的說道:“吃雪糕。”
田冰已然留意到了異常,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上火了嗎?”
“沒上火,牙疼!”
“是蛀牙還是長智齒?”田冰的關切之意更濃了。
“胡說什麽呢?我這是讓大笨蛋給撞的!”
“我看看,撞成什麽樣了?”說著,田冰就要扒開中信的手。
“哈哈~”中信松開了手,小聲地笑著,盡量不想引起冷面漢子的注意。
田冰這才若有所悟,小臉一紅,回懟道:“你才是大笨蛋呢,看你那可憐樣,我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氣,結果就,我的牙還疼著呢!”
“吃雪糕,吃雪糕。”中信頓感溫暖,真想抱抱她了。
田冰歪著頭靠著中信的肩膀,吃了一口雪糕,低語道:“要說你吧,怎麽看都不像好人,可你怎麽也不會~”
聽著田冰支吾著說不出口,中信拉過田冰的手:“誰說我不會了,我那是大意失荊州好吧。”
看著沉默不語的田冰,中信搖了搖握著的手:“待會兒,電影散場,我們去谷苑吃宵夜吧。”
“不去,那兒的菜不好吃!”
田冰的拒絕很乾脆,中信的思路很無解:“不好吃嗎?我怎麽覺得挺好的呀!”
田冰不予爭辯,轉而說道:“散場後,我要去一趟工作室,路上有點黑。”
“我陪你!”
為了避開人多眼雜,電影散場前,中信便先行離開了,提前進入預定的站位。
大流量人群退去,校園的各個路口恢復了常態,昏黃的路燈下,遠遠就看見田冰緩步行來,還不時地左右顧盼著,中信趕忙迎上前去,牽起她的手,一起走在靜謐的小路上。
到了工作室,田冰正準備亮燈,卻被中信出言阻止:“不用了,外面的路燈挺亮堂,咱就為學校省點兒電吧。”
田冰疑惑地看了一眼,卻見真誠的笑臉,也便順從地收回按向開關的手。
中信抓著那手,柔聲問道:“我的牙不疼了,我猜你也不疼了吧?”
“嗯~”田冰輕點螓首,微仰的小臉略顯木訥。
借著微弱的光線,中信凝視眼前的女孩兒,神情越發得專注,仿若是在為她數著睫毛一般。
兩顆年輕的心在靠近,兩具年輕的軀體卻保持著僵直,就這樣彼此看著,時間停滯,萬物靜止,隱約可以聽見那慌亂的心跳聲……
忽然,裡屋傳來東西被打翻的聲音,中信微微一驚,不自覺地捏緊了她的手,田冰卻是淡然一笑道:“是學生的零食引來了老鼠,這兒經常有野貓流竄。”
“哦。”中信隨口應了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麽。
田冰輕咬一下嘴唇,低語道:“抱抱吧。”
此情此景,恍若昔日重現,一樣的神態,一樣的語氣,尤其那雙情眸裡的羞怯,像極了她……
看著他那失魂落魄而又不知所措的樣子,她羞惱地跺了跺腳,即刻清醒的他,單手輕輕一帶,將她拉入了懷中,就這樣,兩人終於非熱烈地相擁在一起。
清幽的香氣直入他的鼻腔,他終於可以放肆地貪戀這女兒香了,他坦然親吻著那溫暖白皙的脖頸。
感受到他的嘴唇,還有誇張的呼吸,她的心中是甜甜的,暖暖的,她踮起腳,努力回應著他的熱烈,口中含糊不清地呢喃著:“中信,
我喜歡你,好喜歡你……” “冰兒,我也好喜歡你,你真的好香,好香,真想天天都能聞到這個味道,你的味道。”
此時,他徹底放開了心神,他戀上了她的體香,他接受了懷裡的她,他不再是孤狼,他終於有伴兒了。
他的雙眸沾濕,忘情地撫摸著她的短發,喃喃自語道:“長發及腰待嫁時,莫使綰發少青絲。”
沉迷中的她帶著嬌憨的鼻音問道:“你說的什麽呀?”
“翻譯過來就是,古代女子待嫁或出嫁時都要綰發,可不要等到那個時候,才發覺頭髮太少了,根本綰不起來。”
“嗯。”她的回抱更用力了,因為她聽到了出嫁兩個字。
最是情濃無想時,他突然低吼了一聲,原來是被她擰了腰肉。
她的反射弧略長一些,他的嫌棄是繞著彎兒的,卻是把氛圍攪擾了。
她是下力氣擰的,他是誇張地叫的,他迅速後撤了一步,與她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原來你是嫌我頭髮短啊!”
他趕忙蒼白地辯解:“冰兒,好冰兒,我沒嫌,真的沒嫌。”
“討厭,都怪你。”懷中驀然的空虛,讓她很是遺憾,那溫暖的擁抱,更讓她意猶未盡。
“不過,確實短了些,為了我留起來,好嗎?”他略帶堅持的請求著,不是懷念,更不是情結,而是源於詞賦的魅惑。
她氣呼呼地說道:“過來,抱著我。”
他乖巧地上前一步,再次擁她入懷,她對著他的耳朵溫柔承諾:“為了你,我願意,我會一直留著。”
“冰兒~”
他將她抱得緊緊的,像是生命中的寶貝一樣。過了一會兒,懷裡的人兒蠕動了起來,她長籲了一口氣:“你想勒死我啊!”
他松開了懷抱,略顯尷尬,似乎有些冷場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
“嗯。”
兩人手牽著手,踏著燈下的樹蔭,沿著大路走走停停,像極了逢廟必拜的禦弟哥哥,遇見台階就坐坐,似乎要在校園的每一處都留下他們相伴的影子。
校圖書館已經閉館了,最高的台階上,背對背坐著兩個人,互為依靠,在聊著各自的此前。
“……現在好了,冰兒,有你陪伴,在吳市,我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了,你將是我一輩子的親人!”
中信沒有絲毫的隱瞞,他將以前的事情都講了出來,遇見可以傾訴的人,願意傾聽的人,他幹嘛要憋在心裡呢?
也許是沒有心機,也許是性格使然,可真的說出來了,人也便輕松了,為什麽非要藏著掖著呢?
田冰轉過身,將中信攬入自己的懷抱,輕輕地在他的肩膀上拍著:“嗯,以後的路,我陪著你走!”
不是山盟海誓,只是一句淡然的承諾。
中信微閉著眼睛,享受著這份安逸,這一刻,他不再孤傲與不羈,變得乖巧與安靜,像個被寵愛的孩子……
田冰不徐不疾地拍著,也在問著:“中信,你是不是認為我是學校的老師?”
“我覺得不像,但我也懶得去猜。”中信將腦袋在她懷裡拱了拱,尋找一個更舒適的狀態。
“我和你同歲,雖然沒有你經歷的多,但也算是坎坷吧。”
田冰不再打著節拍,而是撫摸著中信的頭髮、耳朵,開始低語講述。
“我家裡很窮,我媽在家最小,四個舅舅都很疼她,什麽活都不用乾,可不知怎麽的,偏偏就喜歡上了我爸,也算是私定終身吧。”
“我出生後,奶奶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她重男輕女思想特別嚴重,雖然住在我家裡,可家裡有雞蛋什麽的,她都拿給大伯家的堂哥吃,我基本上跟個野小子一樣長大。”
田冰的情緒微微有些波動,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中信用腦袋擠了擠,緊握住她那冰冷的小手,似要傳遞給她溫暖與安慰,卻又仿若撒嬌地說道:“手上別停呀,我喜歡這感覺。”
她的眼中滿是溫情,繼續不緊不慢地拍著:
“二妹出生了,我就一邊上學,一邊帶她,小學畢業,也不知我爸是怎麽想的,把我送到了外地的武校,表面上學習和練武兩不耽誤, 可我正是青春期長身體的時候啊,吃不好睡不好的,每天運動量又很大,女孩子的事情也沒人告訴我,那一段時間,對我來說簡直就像煉獄一般……”
“你到底還是不是親生的呀?”
田冰沒有回答,只是歎息了一聲,中信心中一酸,兩隻手抓得更緊了……
“後來我爸辦了個陶瓷廠,生產唐三彩瓷片,也賺了不少錢,我那時已經回到廠裡幫忙了。我爸這人愛交朋友,又特別好面子,只要親戚朋友開口借錢,從來都是二話不說。沒幾年,業務和資金都跟不上了,廠子也就倒閉了,再後來,一個朋友介紹他來了吳藝做水電工,那人是當年下放到我們那兒的知情,算是我爸不多的幾個好友之一。”
說到這兒,田冰語氣中的遺憾越來越濃……
“我也跟著過來了,可沒有文化啊,進了大學的門,卻進不了教室的門啊。我爸這人熱心腸,哪個老師家有事,他都是真心實意去幫忙,很快,好人老田就成了他的新身份。有幾個老師對他還不錯,免費教倆妹妹拉二胡,我學的紫砂壺,我老師待我很好,在工作室裡,幫我弄個了實踐課編外助教的身份,學校每月發給80元工資,說是通過成人考試,畢業就給轉正入編。”
“唉~我初中都沒畢業,怎麽考啊?想著都煩,幸好,我從小就喜歡寫毛筆字,心情煩躁了,寫會兒字,也就靜下來了,這麽多年,就是這樣撐下來的。”
說完,田冰的神色黯然了下來,她不停地揉著中信的頭髮,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覺地加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