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簡單的酒令便是杠子老虎雞了,一桌人卻是玩得不亦樂乎,中信不知是智商不在線,還是運氣太差,輸多贏少。
他喝高了,結結實實地喝大了,一直鬧著要酒,月英不敢再拿酒了。
一旁的知昔輕歎一聲,說道:“媽,今兒過年,就讓他喝吧,醉了好,醉了就不鬧心了。”
當新酒換下了舊瓶,當面前的酒杯再次斟滿,中信拿起筷子,高高舉起,口中喊著老虎,筷頭重重地落下,卻是沒有落在桌子上,繼續向下墜落……
中信的身子向前一傾,摔了下去,撞到了桌子,酒杯跟著掉在了地上,隨著一聲脆響,酒灑了,杯碎了……
這是中信的第一次宿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頭天的事情也早已斷片。
從初一到十五,中信便再也沒有端過酒杯,哪兒也不去,只是每天呆在家裡,喝茶曬太陽,睡覺看電視,偶爾也會自欺欺人地背著老顧抽上一支香煙。
那時候看電視,需要用戶外天線接收到無線信號,再通過扁平饋線傳入室內,連上阻抗匹配器後,才能接到電視機上。電視頻道也很少,節目就更少了,圖像質量也就是勉強可以看個人影兒而已。
春節期間,僅有的幾個頻道都在反覆重播著春晚,中信卻能一直饒有興趣地欣賞,真不知是看電視呢,還是假借看電視想他的心事呢?
那年有兩個節目,他倒是記得很清楚:趙本山的小品《我想有個家》,還有庾澄慶的歌曲《讓我一次愛個夠》。
總算賴到了上元佳節,在白鷺吃了午飯,中信便趕去了姐姐家,他準備第二天一早,坐車返回吳市。
當晚,中信依舊興趣不高,惹得夏放大為不快,他特意準備了一大桌子的菜,不喝酒怎麽可以呢?
終是拗不過夏放的多角度全方位規勸,中信無奈端起了酒杯,聲稱少喝一點吧,結果還是一瓶見底才算作罷。
收拾停當,夏放先去睡了,將空間連同火爐留給了姐倆兒。
臨近午夜,知昔說道:“小弟,你明天還要早起坐車呢,早點兒休息吧。”
“姐~”中信欲言又止,更是穩坐不動。
“怎麽?有心事兒?”
“唉~”
中信一聲歎息,從脖子上摘下了掛件,那串情愫朦朧的掛件,他一直貼身地佩戴著,那枚雲狀的玉墜似乎更加油潤了。
“你還在想她?”知昔知道那枚玉墜的主人是誰。
“姐,你幫我收著吧。”中信在手上摩挲了一下,將玉墜放到了知昔的手中。
“你準備放下了?”看著神情倦怠的小弟,知昔的神情複雜,悲喜不知。
“不知道,也許吧。”
“我也不知道你該不該放下,且由著你的心吧。”
中信低垂著腦袋,滿眼不舍地盯著那玉墜,嗓音低沉到聞者心酸。
“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放下,這枚玉墜全是她的氣息,如果我一直戴著,只怕我會永遠放不下了。”
知昔拍了拍中信的肩,柔聲道:“你也不必強求,所謂睹物思人,這玉墜暫時放在我這兒也好,你對自己也別太苛刻了。”
中信苦笑一聲:“呵呵,不是我苛刻,而是我太懦弱了啊!人呐,越長大越不敢面對了,我現在就是想法多了,顧慮也多了,哪還有自我的時候啊!”
“小弟啊,讓我說你什麽好呢?”
“那就什麽都不要說,我會努力做回自己的。
” 說著,中信擠出一絲笑意,指了指玉墜道:“你一定保管好咯,我的青春年華就剩下這點兒念想了,聽說人老了,越久遠的記憶會越清晰,也許,有一天我會拿回來。”
知昔揉了揉中信的頭,心疼道:“唉~放心吧,姐會幫你好好收著這份記憶的,早點兒睡吧,明天還要坐車。”
“嗯。”
第二天,滿載的中信,由夏放一路相送,坐上了回學校的班車。
當夕陽染紅天際的時候,他已然回到了吳市的308宿舍,他剛剛進門,就聽見一聲熟悉的驚呼。
“喲,老四,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嘿嘿!”
中信尬笑一聲,將背包和拎袋放在了桌上,吳俊嬉皮笑臉地湊了上來。
“帶什麽好吃的了?”
中信坦言道:“我帶了家鄉的鹵菜,晚上咱308宿舍聚餐。”
“好啊,好啊,我們帶的東西早就吃光了。”窩在上鋪的老六立即歡呼了起來。
吳俊打趣道:“貓咪,我們宿舍就屬你最貪吃,你怎還那麽瘦咧!”
貓咪是老六的綽號,愛吃愛玩,年齡最小,性格也最活躍,就是一直尖嘴猴腮的,不見長膘。
中信遍尋之下,還是少了一人:“臭臭呢?又踢球去了?”
老五喜歡踢足球,臭襪子亂扔,得名臭臭,實至名歸。
貓咪接話道:“到飯點兒了,他一準兒回來。”
“老三,走,我們去買點饅頭和素菜回來,順便喊一下臭臭。”憨厚的老二主動請纓,主食還是需要的嘛。
當晚,308宿舍的首次全體聚餐開始了,簡單隨意卻也熱烈隆重,四張桌子並在了一起,正中間擺著一大袋鹵菜,十來個饅頭和4個素菜,還有幾瓶啤酒。
臭臭抓著一根雞腿啃著,還在含糊不清地說道:“中信,你再不回來,我要急死了都。”
中信心中一陣惡寒,玩笑道:“怎麽?你有那麽想我嗎?”
“切~我想你個雞屁股,是李老師想你了。”
中信微微蹙眉,卻是半點兒印象沒有:“李老師?這又是哪路神仙呢?”
老二接話道:“李老師是我們的新輔導員,他都找你兩回了。”
“他找我幹什麽?”中信隨口說著,卻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問題:“輔導員不是古老師嗎?”
中信本來在心中還盤算著,明天去給美麗古姐拜年呢!
吳俊插話道:“聽說古老師請假了,李老師是我們的新輔導員,開學那天班會,你不在,他就問起你了。”
“得虧臭臭鬼主意多,說你吃壞肚子了,躺在宿舍呢。”貓咪也不甘人後地說著。
“謝了,臭臭,走一個。”中信拿著酒瓶遙遙敬了一下。
“你來了就好了,昨天他又問了你,我說你親戚來了,好像出去吃飯了,差點兒就瞞不過去了。”臭臭喝了一口酒,露出一臉的苦相。
吳俊用手一指中信,頗為義氣地說道:“老四,告訴你,麽得事,上課簽到大家都幫你簽了,308宿舍都是好兄弟,別說什麽感謝的話,把你的那瓶酒幹了。”
沒有事先約定,沒有多方拜托,室友們自然地互相幫助,因為青春,因為情感,因為珍惜,更因為純粹。
中信心中自是感慨不已,任何話語均顯無力,唯有行動尚能表白,他操起酒瓶,一仰脖,一口氣幹了,將空瓶朝桌上一頓,喊了一聲:“爽!”
其他人也紛紛依樣辦理,唯有貓咪面露難色,最終也是一咬牙一跺腳,幹了。
聚餐結束,桌椅歸位,或坐或躺。中信這才得以收拾背包,打開後,卻豁然發現了一條香煙,不用想,肯定是知昔悄悄放進去的。
中信拿出一包,給室友們逐一散發著香煙。別說,飯後神仙煙就是那麽愜意, 幾人一屋,幾支煙嫋,胡天海地,愁為何物?
“嗆死了,你們作死啊!”
一聲清脆的女聲,打破了悠然,錢琳推門而入,掩著鼻子怒斥著。
滿屋小夥子彼此嬉笑對望,卻是無人接話,錢琳徑直走到吳俊床邊坐下,伸手掐住吳俊的胳膊,嗔怪道:“是不是你又帶頭抽的?你怎麽那麽壞呢?”
其他人都是仿若未見,一幅見怪不怪的樣子,可中信卻是心中大惑:這是什麽情況啊?
“呶~老四發的煙,真的不是我。”吳俊抬手向對面一指,委屈作狀。
錢琳這才留意到坐在門後的中信,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咦~老四回來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看著對面黏膩的兩人,中信面色極為平靜,淡淡應道:“剛到一會兒。”
“你可真行啊你!再不回來,我們宿舍老三都要害相思病了,哈哈。”性子直爽的錢琳哈哈笑著,嗓門不小。
中信不免尷尬了,正在思考著如何回話呢,吳俊卻是一臉壞笑地助推:“對對對,聽我家琳說了,她們宿舍老三公開宣布了,非你顧中信不嫁哦!”
“這都哪跟哪呀。”
中信無奈而又無力地嘟噥著,她們說的那個老三,中信印象甚淺,幾乎與之沒有一點兒交集。
另外的幾人都是面帶笑意地看著中信,盡皆一幅愛莫能助,又不嫌事大的模樣。
“臭臭,跟我出去轉轉,吃撐著了。”
頗感無語的中信隻得選擇戰術性遠遁,將不知所謂丟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