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樓，中信並沒有四處閑逛，立即坐了公交車回家。

　　剛一進門，田冰就迎了上來，問道:“拿下了嗎?”

　　“當然拿下了，來吧，泡壺茶喝。”

　　中信拉著田冰進了臥室，一個小茶幾，兩把藤椅，茶台上鋪著茶壺、奶杯、茗杯以及工具。

　　中信一邊擺布著茶具，一邊和田冰說著複試的事兒。

　　田冰驚訝道:“2000?這麽多啊！”

　　“多嗎?等簽了單子，拿到銷售提成，你再激動不遲。”中信的臉上滿是得意之色，話語中更是雄心勃勃。

　　欣喜過後，田冰的臉上又浮現出一絲憂色，柔聲規勸道:“親愛的，你這臭脾氣真得改改了，太容易得罪人了！”

　　“我又沒有和他爭吵，我只是講講道理而已，有些人就是欠，拿別人的謙虛良善當成自己的王八之氣。”

　　田冰歎息道:“就是你這樣才容易傷人啊！唉~你太鋒芒畢露了！”

　　骨子裡莫名的傲氣讓他很難真正低下頭來，即便有心妥協，可軟了骨頭的事情他做不來。

　　面對妻子的規勸，中信只是憨笑著忙活他的茶，當茶湯進入玻璃奶杯中，湯色已然是濃鬱深沉了。

　　“喝茶，喝茶，只顧著說話了，燜壞了我的一壺好茶啊。”

　　“知道你喜歡喝濃茶，你是故意泡重的吧！”

　　中信嬉笑著，斟了兩杯茶，來了個標準的茶禮:“嘿嘿，就當我獎勵自己了，你湊合著喝吧，請。”

　　田冰端起茶杯又放下了:“還是等回來再喝吧，先把東西買了。”

　　中信端著的小茗杯，停在了嘴邊:“買什麽東西啊?”

　　“某人不是答應送禮物給某位小美女嗎?”田冰眼眸含笑。

　　“哦，你說小佟啊，家裡不是有零食嘛?隨便拿兩袋就好了。”

　　田冰的眼神變得認真起來:“那怎麽行，你也太不懂女孩兒的心理了，吃什麽不重要，關鍵要看你的態度，既然要送，怎麽著也要送些巧克力或堅果什麽的。”

　　“行，聽老婆的準沒錯兒，那就買雙份吧，我老婆也是小美女哦。”

　　說走就走，兩人即刻出門去了最繁華的街區，多方尋找，總算找到一個進口食品專賣店，幾經挑選，選了兩盒比利時巧克力，還有幾罐堅果，田冰結帳付錢後，喊上在店門口抽煙等候的中信，又匆忙趕了回去。

　　第二天，中信帶了禮物前去公司報到，開始了他職業生涯的第二次打拚。

　　新公司位於總部下面的4層，出電梯就看到‘途遠軟件’，以及logo。

　　公司已經裝修好了，大概分成了四個區域，最裡面是相對封閉的研發部，對著電梯是一個大開間，半封閉工位很多，這裡就是市場部了，另一側就是單獨房間的財務部，還有多個小單間組成的管理部。

　　一張大會議桌前圍坐著不少人，看樣子是在開會，見到推門而入的中信，坐在側邊的楊部長面色陰沉:“小顧，你怎麽才來，第一天上班就遲到，趕緊坐下聽課。”

　　中信的內心是抗拒的，自己本就不知道幾點上班，再說了，銷售人員有準點上下班的嗎?不過，他想起了出門前老婆的交待，也便乖巧地閉緊了嘴巴，找了個最末端的空位坐下。

　　正在講課的正是王博士，他朝中信微微點了個頭，繼續講課，中信抬眼看向白板，上面寫著的是基礎知識點，

講的都是些淺顯的內容。　　細想起來也算正常，在客戶面前，銷售人員代表著軟件公司，如果這些都不懂，又怎能彰顯公司的專業性和科技感呢?再說了，掌握了這些似乎深奧玄妙的理論知識，面對客戶時也能自信一些嘛！

　　看著聽課的眾人如雲裡霧裡，王博士很快結束了講課，說道:“今天就講這麽多，你們先好好消化一下，我們明天繼續講。”

　　王博士飄然而去，楊部長快步走上空出的位置，掃視一遍眾人後，說道:“下面我來說幾句，首先，我們市場部新進一名員工，小顧，你站起來自我介紹一下。”

　　中信依言站起，淡淡說道:“我叫顧中信，新來的，以後請大家多多幫助，謝謝！”

　　看著眾人投過來的目光，中信想到了三國演義中，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劉關張前來會盟，估計也差不多是這個陣勢吧，唯一不同的是，皇叔尚有兄弟仨，自而己卻是單騎闖曹營啊！

　　“你坐下吧，我們繼續開會……”

　　楊部長開始了漫長且抑揚頓挫的激情演說，涉及政策走向、軟件作用及客戶需求，著實令中信大開了眼界，原來明天如此的美好，未來如此的激越啊！

　　臨近中午時，楊部長意猶未盡地宣布散會，中信才得以辦理入職手續。

　　從行政部出來時，中信的手裡多了幾張白紙，上面打印著整齊排列的長方塊，蓋滿了公司的公章，這是價值八元的餐券，在公司附近可以流通。

　　中信下樓找了家快餐店，用一張餐卷換來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他慢悠悠地用餐完畢，帶著滿滿的愜意回到了公司。

　　出去就餐的同事陸陸續續回來了，開始聚在一起閑聊著，銷售人員本就善於交際，共同話題不少，中信也參與其中，通過交流，更多的信息進入了他的腦海。

　　途遠軟件作為上市公司的全資子公司，承擔著提振股市信心的重任，主要研發方向是政策風向最盛的醫改軟件，前期已經拿下一個地級市的試點，軟件的第一個版本已經在醫保中心試用，大部分研發人員都在現場保駕護航，並通過實時發現與解決問題進行第二個版本的開發。

　　而新組建的市場部，就是面向全國市場開展業務。

　　各地醫保中心根據自身的經濟狀況，均在陸續上馬管理系統，這是一個硬性的需求，銷售的時機恰好，但難度卻也不小。

　　既有來自各大軟件公司的競爭，更有來自軟件穩定性及可靠性的考驗，畢竟系統一旦上線，其管理的公眾資金極其龐大，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

　　途遠軟件的管理人員均來自母公司，或專職，或兼管，大部分市場人員都跳槽自本地的一家民企，途遠軟件以豐厚的薪酬及待遇，將其半數的優秀銷售人員挖了過來，還有一兩個是內部人員推薦，都是闖蕩江湖的老手。

　　市場部裡，中信再一次成了老么，年齡最小，平均小了七八歲。好在他是唯一的計算機專業，這些老江湖對他還算不錯。

　　閑著也是閑著，那些資料早已熟知，遇到不恥下問的，他都會耐心地給予解答，他的語言功底得到了充分地發揮，將那些晦澀難懂的知識點講解得淺顯易懂，遠比王博士的高深莫測更有療效。

　　幾天培訓下來，中信已然完全融入，那道無形的鴻溝也已填平，他又能如魚得水，暢遊其中了。

　　周一，在楊部長的主持下，市場部召開了區域分配會議，經過一上午的你搶我奪，當塵埃落定後，中信看著手中的會議記錄，一種難咽的苦澀在繚亂……

　　中信所負責的市場區域，單就面積而言，那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世界屋脊、縱馬天山、古城樓蘭、飛天敦煌、牧歌草原、大小安嶺……盡皆收歸他的囊中，無一不是情懷之地，稍嫌不足的，也就是地理位置、經濟狀況、觀念延遲等先天條件，略遜於平均水準而已。

　　在楊部長的帷帳運籌下，市場部全員擦槍磨刀，使用一種IP電話卡開始了全國摸排……

　　中信甩了甩腦袋，換上飽滿的情緒和淡淡的笑意，也開始了日複一日的摸底工作:

　　“喂，您好，114查號台嗎?幫我查一下烏市醫保中心的電話?”

　　“抱歉，沒有登記。”

　　“哦，那麻煩查一下勞動局的電話，謝謝。”

　　“……”

　　“好的，謝謝！”

　　放下電話，又開始撥號。

　　“喂，您好，勞動局嗎?請問一下，醫保方面的谘詢找哪位?”

　　“我這裡是總機，我給你轉到辦公室問吧。”

　　音樂聲從話筒傳來，好一會兒，有人接聽了。

　　“喂，你找誰?”

　　“您好，麻煩您找一下負責醫保事宜的，謝謝您了。”

　　“你重新打一下總機轉醫改辦。”說完，直接掛斷了。

　　再一次地重複撥號，濃鬱的烤羊味兒非常好客，再次將來自遠方的問候送到了另一端的話筒。

　　“喂，這是醫改辦，你找哪位?”

　　“您好，我找咱們負責的領導，有些關於醫改方面的政策，想向他請教。”

　　“肖科長不在，你下午打來吧。”

　　“好咧，謝謝您，請問您貴姓啊?”

　　“不用問我，你直接找肖科長就行了。”

　　“好的，謝謝您，再見！”

　　……

　　“您好，我找肖科長。”

　　“我就是， 你哪位?”

　　“您好，您好，我們是吳市的上市公司途遠軟件，我們已經在一些地市上線了我們的醫保系統，在實際運行過程中也發現一些問題，您是這方面的專家，想就這些問題取取經，互相交流一下，謝謝您了。”

　　“呵呵，我們這兒很落後，哪有什麽經可取啊，我們還想著向你們發達省市取取經呢！”

　　“是啊，是啊，都是摸石頭過河，我們吳省可能走得稍微早一些，這樣，肖科長，您在解讀和執行新的醫改政策中有什麽問題，也可以和我們交流交流啊，畢竟我們是做系統軟件的，必須熟悉政策，一來可以讓我們少走些彎路，二來，我們這邊已有的經驗也能印證一下。”

　　“現在上面的政策已經出來了，可各地具體怎麽搞，還真沒有標準的模式可以借鑒，我們現在就已經發現了一些問題，首先……”

　　“……”

　　接下來的交流就變得輕松許多，通話大約進行了半個小時。

　　“肖科長，您所提到的還有些問題，我找我們的專家再谘詢谘詢，回頭我再給您去電話，耽誤您這麽久，很不好意思了，有機會，歡迎您來吳市考察，我們全程安排好。”

　　“小顧啊，你太客氣了，今天的交流很有成效，我得謝謝你，也歡迎你有機會來我們這兒啊。”

　　“好的，肖科長，過兩天我再給您打電話。謝謝了。”

　　掛了電話，中信在本子上認真地記下:烏市，勞動局醫改辦，肖科長，系統未上，政策調研階段，跟進解答疑問，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