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經理辦公室,中信回到自己的工位,有些悶悶不樂。
王存坐著椅子蹬著地滑了過來,問道:“怎了?”
“去了趟廁所,被熏著了。”
“廁所?不臭呀。”
中信沒有理會王存的疑惑,拿起桌上的筆轉著玩兒,簽字筆一次次掉下,又一次次被轉起。
“老劉晚上請吃飯,讓我叫上你。”王存咧著大嘴,仿若喜迎嬌妻似的。
“行,謝了,到時候一起去。”
王存離開了,中信繼續轉著手中的簽字筆,漸漸地,可以在指尖上支撐兩圈了。看著模糊了形狀的筆身,一絲笑意從他的眼角蔓延開來:
無論給予多大的外力,無論它轉得再歡快,終歸是要掉下去的,掉在桌子上還好,砸在地上可就有些繽紛了……
晚上的飯局也在吉慶茶餐廳,除了常聚的幾人,多了兩位管理部的女孩兒,所為也並非什麽大事,蓋因老劉在人前嘚瑟即將開單,被老管一通虛捧加擠兌,誇之極,錢遭損嘛。
餐食的氛圍很好,熱鬧而不喧囂,小酌幾杯,小鬥幾嘴;美女在側,言語不再肆無忌憚,竭力文雅,卻也練了功底,修了己心;酒意微酣,移步歌廳,放縱一下喉嚨,或演繹,或演戲,或嬌羞,不過是胸中的一口悶氣,生而為人,誰又能獨善其身呢?
臨到一位女孩兒演唱了,明明白白我的心之前奏已起,她卻將話筒塞給了中信:“你替我唱吧,我從來就沒唱過。”
“如此溫柔深情的吟唱,我一個大男人唱不來,你唱吧,這歌比較平緩,你可以的。”
中信邊拒絕鼓勵著,女孩兒卻用驚懼的眼神看著遞回的話筒。
“可我真的不敢張嘴,最多就是跟著哼哼幾句。”
“不礙事,來吧,我陪著你唱。”
中信還是選擇了一定的妥協,女孩兒不再堅持,挪了挪椅子,與中信靠得更近些,拿過話筒開始跟著字幕哼唱。
漸漸地,女孩的聲音放開了,中信也隨之停止伴唱,一曲終了,滿堂喝彩,女孩兒羞澀地說了聲謝謝,趕忙將燙手的話筒遞給了下一位。
中信含笑遞上了茶水:“你這不是唱得挺好的嘛。”
“哪兒好了,我都緊張死了。”女孩兒似乎還有些心有余悸,臉還紅著呢。
“真的很好,正因為你可能不太熟,唱起來有些怯怯的感覺,恰恰把女孩兒想表達愛慕,卻又矜持不能的心態給表達出來了,你這可是賦予了這首歌新的感覺,你很了不起哦!”
中信的言辭很真摯,看不到一絲虛誇的成分,女孩兒臉上的紅潤緩緩退去,她的心裡大概是接受了中信的點評。
“好吧,也就你這樣認為了。”
時至夜半,中信回到了家,田冰還沒睡,在擺弄著兩樣東西。
中信欣喜地問道:“老婆,你怎麽還沒睡呀?是在等我嗎?”
“是,等你洗腳呢。”
田冰的話聽著有些生硬,中信輕笑道:“怎麽了這是?想我了呀!”
“呶~你看看。”
田冰將那兩樣東西放到了中信的手裡。
中信先拿起了那件小家夥,可以輕松套在中信的大拇指上,卻不是扳指,而是一枚戒指,戒面正中是爪鑲的綠寶石,個頭很大,四周還配鑲了6顆小紅寶。
再看那大家夥,是一個玉把件,大約7、8厘米高,上小下大,隱隱成三面體,浮雕著‘松下問童子’的畫面,
最下端幾乎是半球狀,通體油潤乳白,質地很硬,卻偏偏給人一種很軟綿的感覺。 粗略地把玩一下,中信問道:“這是?”
“這就是禮品那個事情的報酬啊!”田冰明顯情緒不佳。
為了這個事情,中信又是寫詩填詞,又是操刀刻字,他記得很清楚,後面具體的操作,他就沒有再問過,反正有田冰在跟進。
“事情結束了?一共做了多少套啊?”
“廳裡面估計不足,後來聽丁明說隻做了1000多套,也沒賺到什麽錢,他急著要回哥倫比亞,就送了這個戒指給我當設計費了。”
中信輕輕揉搓著手中的玉把件,淡淡地問道:“一套的單價是多少?”
“好像是200多一套吧,並不算便宜,而且這個批量也不算小了,石膏模又不貴,怎麽會不賺錢呢?”
“生產都是他聯系的,你根本沒過問,對吧?”
田冰小聲嘟噥著:“他老家就是陶都的,到那兒都是他找朋友做的,我又不認識人。”
中信的心裡其實也鬱悶著呢,本以為能賺一筆呢,結果就換回了一枚戒指,可看著田冰那不甘心的模樣,他趕緊柔聲安慰起她來。
“好了,寶貝兒,別生氣了,事情都結束了,咱們不過忙了幾天而已,不給錢就不給錢吧,畢竟咱們也沒怎麽出力。對了,你說他回哥倫比亞了?”
“是啊,他說那邊急需用錢,他要趕回去處理。”
中信拿過戒指對著燈光又看了看,光線透過戒面,變成了幽幽的翠綠,倒是蠻通透的。
“那這個會不會是祖母綠呢?那邊可是特產這個,應該也值不少錢。”
“啊,你還知道這個呀,他就說是祖母綠,2.8克拉。”
“多新鮮呀,四爺我知道的多了。如果是這樣,人家也不算偏你,可能他真的急需用錢,這玩意兒變現不容易,遇不上喜歡的人,就是塊破石頭,遇到喜歡的人,才是正經八百的寶石。先收著吧,這款式也太醜了,回頭重新鑲一下,你自個兒戴著玩兒。”
說著,中信將戒指套在了田冰的大拇指上。
“我才不喜歡戴這些玩意兒呢,還是你戴吧。”
“我也不喜歡戴這些玩意兒,再說了,我真要戴個它,那還是我嗎?”
田冰將戒指戴在了中信的手上,並抱在眼前左看右看,臉上浮現出了笑意:“你怎麽不能戴呀?你皮膚白,綠色多襯皮膚啊,嗯,不錯,真好看。”
“還是先收起來吧。”
中信隨手將戒指扔進了床頭櫃的抽屜,又拿起那個玉把件,問道:“這個不會也是報酬吧?”
“哪能呀?這個是我去紫砂博物館,那個館長送我的。”
田冰拿過玉把件,不停撫摸著,看得出,她還是蠻喜歡這個的。
中信斜了她一眼,有些吃味兒:“是嗎?館長為什麽要送你禮物呢?”
田冰瞪了他一眼:“人家館長頭髮都白了。“
“唉~我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我管他胡子白不白呢,你這女娃兒想啥呢?”
田冰戲謔道:“如果我要告訴你,人家是少白頭呢?”
“如此年少有為的一館之長,自當結識一番,下次我陪你前去拜訪。”
“是不是還要來個當眾宣誓主權呢?”
“你的請求,我答應了!來,先蓋個印吧。”
田冰笑著推開了他,繼續說道:
“好了,好了,別鬧,聽我說嘛。丁明帶我去的博物館,他那嘴太能吹了,我簡直成了無所不能的陶藝家了,館長就玩笑說,他要有我這麽個女兒就好了。結果,丁明就起哄說有緣認識一場,讓人家館長隨便送個見面禮。沒辦法,那館長端出一大盒子玉石,讓我挑一件,我一眼就看中了這個,那館長直誇我懂行,其實我就是俗人一個,看中這個頭大了。”
看著田冰那喜不自禁的樣子,中信晃著腦袋道:“你呀,還真不是謙虛,玉器不看個頭大小,要看材質與品相,翡翠耳環小吧,可價值百萬千萬。人家那是客氣話,你真以為誇你呀,無論你選哪一件,我敢肯定他都會誇你有眼光。”
“哼,也就是你看不起我,館長說這個是羊脂玉,這麽大的籽料很少見的,而且皮都去幹淨了,一絲雜質都沒有,你自己看嘛。”
田冰將玉把件靠近了台燈,它像是自發光一樣,柔和的白光從內部散發出來,絮狀薄霧浮動,不見一絲雜質。
中信再次將它拿在手中,仔細地鑒賞:它的表面潤澤順滑, 又似有粘滯感,色澤白而不蒼,手感溫而不冰。
“把你戴的那塊拿來比比。”
聞言,田冰從脖子上取下掛件放在他的手裡,兩塊迥乎不同的玉石,色澤手感近乎一致,大的是剛得到的玉把件,小的是一枚羊脂玉墜,是她自小就貼身佩戴的玉墜。
“別說,你這眼光還真沒話說,羊脂做為和田玉的頂級品料,可能真和你特別有緣。老婆,你可是撿到大漏了,留著,咱們當個傳家寶,以後傳給兒子。”
中信為田冰戴上掛件,又將玉把件塞到她手中,並順手輕撫她那微微隆起的肚皮。
她隨手將玉把件也扔進了抽屜裡,用手撫摸著他的腦袋,眼神溫和而平靜,更帶著絲絲期許。
“兒子?你就想要兒子啊,萬一是女兒怎麽辦?”
“女兒也是兒,兒子只是統稱,不代表著性別,你應該知道的,我更喜歡女兒,你如果不能為我生個女兒,你就給我當一輩子的女兒吧!”
中信柔聲說著,他已然陶醉在一家三口的幻象中了……
田冰若有所思地說著:“不管兒子還是女兒,你的壓力更大了,我們要為他創造一個良好的家庭環境。”
“放心吧,我不懶不笨,不怕苦不怕累,一定可以的,禮品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不許你再想了,以後安心待在家裡吧。”
“嗯。”
中信打來了熱水,兩人一起泡著腳,聽田冰說著她去陶都的事情,看著眼前被攪動的熱水,他那和煦溫暖的笑容,卻有一絲難言的苦澀隱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