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腳板一天天的長大,不再那麽貪睡,性格越發活潑,需要有人陪他玩耍了,一天下來,兩個大人都有些疲於應付了。
田冰的奶奶也從老家過來了,80多歲的老人了,精神頭兒很好,見到小腳板,一直問這問那的,看得出,她很喜歡小孩子。
老人家的健談與慈祥,完全顛覆了中信自行腦補的形象,似乎與田冰以前描述的形象不大符合。
田冰抱著孩子,和老人家嘮著家常,中信也陪在一旁。
“……”
老人家靠床而坐,笑著垂詢道:“這孩子叫什麽名字呀?”
田冰邊逗著懷裡的孩子,邊笑意盈盈地回答:“咱們呀,小名叫腳板,大名叫顧己為。”
老人家臉色一變,皺起了眉頭,兩隻枯瘦的手一拍,拖著長音反問道:“哎~怎麽沒姓田啊?”
田冰偷偷瞥了一眼中信,發現他並沒有任何表示,只是低著頭喝茶,於是,稍微思量一下,說出了一個根本無須解釋的事實來。
“這,這孩子爸姓顧啊!”
“你不是姓田嗎!”
老人家臉色一冷,不再是那個和善的農村老太太,一股大家長的氣勢散開。
“……”
田冰一時接不上話來,中信放下茶杯,對田冰淡淡說道:“顧己為玩了半天了,你去哄他睡覺吧。”
接著,他又轉頭對老人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田奶奶,戶口本上已經是這樣了,要改你得找人咯!”
說完,他便快閃去了陽台,抽起了香煙……
田冰過來了,伸手拿過香煙給掐滅了,埋怨道:“你怎麽跟老人置氣啊?她不懂事就算了,你也不懂事嗎?我夾在中間有多難,你知道嗎?”
“老婆,我沒置氣啊,我只是很奇怪,她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麽呀?她又是從哪兒借來的底氣呢?”
“你管她說什麽呢,你顧中信的兒子不姓顧姓什麽!你別理她就行了!”田冰輕輕抱了抱中信,又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眼神也溫和了下來。
“我還不是為你嘛,小時候她就對你不好,怎麽,現在長大了,她想當老太君了!”
“她是老觀念,重男輕女,理解一下吧!”
一件小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就怕持續發酵……
當晚,老田夫婦回來得很早,田冰做了滿滿一桌菜,老少6人坐滿了小客廳,中信發現,他居然成了邊緣人,坐著下方的桌角,聽著不懂的方言……
他很快吃完了飯,接過兒子去了臥室,好讓田冰也能安穩地吃頓飯。
過了一會兒,洪蘭過來了,衝著小腳板伸出雙手比劃著。
“我來抱抱吧。”
“別,他快睡著了。”
中信小聲地說著,並微微側過身體略作阻擋,洪蘭不管不顧地搶過孩子就走。
“太奶奶要看孩子,讓我抱過去呢。”
中信隻得無奈地跟了過去,路過客廳時,他看到田冰還在廚房忙活著。
另一側的臥室裡,老人家靠在床上,身後墊著棉被,老田坐在床尾,洪蘭抱著孩子坐在床邊,此時的小腳板不再是橫臥在懷,而是被她用雙手夾住腋下,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這是太奶奶,喊太奶奶。”
在眾人的歡笑聲中,洪蘭又將孩子轉向老田:“這是爺爺,喊爺爺,爺爺。”
隨後,再將孩子轉過來面向自己:“我是奶奶,喊奶奶……”
小腳板儼然成了一件取悅大人的玩具,
見此情形,中信強壓住心中的不滿,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媽,他才多大呀,哪會喊人呢?他也該睡覺了,來,讓我抱過去哄他睡覺吧。” “我們白天都不在家,也就晚上能抱抱他了,現在才幾點呀,你看他多開心啊,就讓他多玩一會兒。”洪蘭理由十足地說著,繼續逗弄著小腳板。
中信依然保持著溫和:“這個階段的孩子,最需要的是睡眠,只有睡得好才能發育得好,再說了,你這樣晃來晃去的,對孩子很不好,還是給我吧。”
洪蘭極為不耐地反問道:“我把田冰姐妹三個都養這麽大了,我還不知道怎麽帶孩子嗎?”
“是啊,您把她們帶得都挺好的,現在您可以省心了,我兒子還是我來帶吧,他睡不好,夜裡又得鬧人了。”中信的心中已是頗為不悅。
“你是說我這個奶奶帶不好我的大孫子嗎?反正你現在閑著沒事兒,白天也可以睡覺啊。你走吧,等會兒我送過去。”
洪蘭的話一出口,中信心口驀然一疼:
自己暫時失業在家,本就有些心緒不寧,白天鬧了姓氏的事情,這會兒又特意強調著大孫子,難道自己是上門女婿嗎?
“孩子的奶奶在老家呢!”說完,他強行抱過小腳板回屋去了。
很快,田冰帶著滿臉怒意衝了進來,卻見中信正在哄著孩子睡覺,也便暫時忍住了,似要噴火的雙眼瞪著他。
等小腳板安然入睡,兩人心照不宣地去了陽台。
“你怎麽能那樣跟我媽說話?你既然看不起我們家,當初幹嘛還要娶我呀?”她的聲音是壓低的,鬥志卻是昂揚的。
“既然你還知道我們是夫妻,那你就不應該只聽一面之詞,所謂兼聽則明,你能不能也聽聽我的呢?”
中信憋悶到胸口炸裂,他趕忙點起了香煙來緩解一下。
“行啊,知道你會詭辯,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說。”
看著雙手環抱胸前的她,中信頓覺厭惡:
自己視她為寶,不乏真摯的情愛,亦有憐惜的疼愛,更多的是良善的堅持,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在那個家裡,誰又真正地在乎過她呢?到底有什麽可維護的?甚至不惜與自己翻臉。
可一想到她對自己的諸多照顧,還有心理上的慰藉,中信重重地歎息一聲。而今,兩人有了共同的孩子,也算有了共同的小家,也該對原生家庭重新定位了!
“我不想多說,第一,兒子很小,他不是玩具,第二,我雖然沒有上班,但我在切實減輕你的負擔,第三,我不是誰家的贅婿,你和兒子我養得起。”
田冰怔怔地看著他,無奈地說道:“他們是不對,可你也不該說最後的那句話呀,你明明知道他們沒有男孩兒,說來說去不就是圖個心理安慰嗎?”
“你慢慢體會吧,我還難受得要命呢,明天我就找工作去,上班都沒有這麽累。”
沒能等到她的主動擁抱,他知道她還沒有真正明白,且隨她去吧。
田冰面色糾結看著夜空,對於他的鬱悶與委屈,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可另一邊更是她無語且無奈的親人啊!
做人真的好難,尤其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愛人,更難!
第二天,暑熱難當,中信卻沒有留在家中帶兒子,而是頂著烈日去了人才市場,既有負氣的成分,也為了自我的紓解。
這是一個尋常的周末,可能是天氣的原因吧,市場內求職的不多,有人值守的招聘單位也不多。既然來都來了,總是要看一圈的,中信也便按照順序緩步而行,也不主動與人搭話,只是拜讀著各家的企業簡介。
行程過半,他早就興趣缺缺了,驀然間,一家簡介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國家級基礎電信運營商,主營業務是IP電話及互聯網接入服務……
想到高昂的網費和電話費,他眼前一亮,電信行業的格局相對穩固,此前的改革只是業務的分拆而已,競爭機制並非太過於徹底,難道這一家?
中信並沒有急於遞上簡歷,而是主動詢問了起來,負責招聘的麗人非常具有職業素養, 雖面帶倦色,但仍然以飽滿的熱情給予了詳盡的解答。
幾分鍾交流下來,中信大概了解了公司的情況,這才羞澀地遞出了個人簡歷。
那位麗人是信通公司東部大區HR,此次吳市分公司升格為吳省分公司,她便是專程過來協助招聘工作的。
或許是急於完成招聘工作,或許是對中信印象不錯,加之,暫時的崗位只是普通的業務人員,她當即表示,只要中信願意,周一就可以直接去省公司報到入職,而且坦言,省公司剛剛成立,未來有足夠的晉升空間。
中信雖然略有猶豫,但左右也是閑著,宅在家裡也是鬧心,先有份工作再說,也便愉快地答應了。
吳省信通公司坐落於吳市繁華地段,租下了寫字樓的一個樓層,其中一半用作骨乾機房,公司設有技術部、運維部、市場部、綜合部、財務部。
周一,中信的入職手續很快就辦好了,他也入鄉隨俗地將工作牌掛在了脖子上,在經過幾天的新員工培訓後,算是正式上崗了。
同期入職的新人一共四位,滿是職場氣質的綜合部文員王潔,短小精悍的那位叫李堅,另外一位消瘦愛笑的叫孫煜,都比中信大個幾歲,也都供職於市場部。
通過交流得知,王潔和李堅均來自國內那家最牛民企,孫煜的哥哥是某外企的國內首代,據說是信通公司的戰略合作夥伴。
中信暗自慚愧,原來井底之蛙觀天小的是自己,本以為只是個過渡的跳板,誰料想,這兒居然如此招人待見,自己能夠被錄用,還真是蒙上天垂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