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貴有度,失去自我,也便失了尊嚴!
蔡師父和中信很投脾氣,因為兩人都很懶,沒事就宅在賓館,誰也不喜歡出去瞎轉悠。
蔡師父負責的區域是東三省,每次出差,兩人都是帶足了乾糧,上了火車找好鋪位,除了睡覺就是吃肉喝酒。每到一站,兩人都會下車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二十幾個小時下來,也沒覺得任何的不適。
每到冬天,兩人都喜歡在北方多待些日子,偶爾,中信也會分開單獨走上一段,但返程都是約好了一起回,免得一個人長途的寂寞難耐。
每次全國展會期間,全體銷售員一個都不會少,是難得的大聚會。
今年的秋季展會恰巧是在冰城舉辦,蔡師父和中信的主場,需要他們提前安排好食宿等事宜,然後就是等候兄弟們及領導的蒞臨了。
中信的房間裡,蔡師父和幾個提早到來的師傅正打著牌呢,劉師兄推門進來了,他一邊笑著散煙,一邊向諸位點頭示意,神情甚是謙卑。
蔡師父接過煙,吩咐道:“你來的正好,幫我把襪子洗了。”
劉師兄一時愣住了,滿屋子人呢,他的面子難道只是擦臉的毛巾,乾淨了別人而沾汙了自己嗎?
心念急轉,他伸手一指中信,一本正經地玩笑道:“小顧不就在邊上嗎?你讓他洗吧。”
“讓你洗你就洗,怎那麽多廢話呢?”蔡師父的臉立即陰沉了下來。
“師傅啊,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見勢不妙,劉師兄邊說邊往門口撤,他要溜之大吉了。
啪~
一隻皮鞋飛了出去,撞在了門上掉了下來,差點兒砸中了他的後腰。
蔡師父怒罵道:“他媽的,我叫不動你了,把鞋給我送回來。”
一旁的中信只是淡淡地看著,他知道,這個所謂的大師兄肯定會乖乖地把鞋送回來,而且還會把襪子拿去洗了。
“師傅,你別發火呀,我就是開個玩笑。”
果不其然,一臉諂笑的劉師兄送回了鞋,拿走了襪子。
“包子,你這師傅的架子絕對擺。”打牌的另一個師傅不知是羨慕還是鄙視,語氣很值得玩味。
“你也可以試試啊。”蔡師父收齊滿面的威儀,換上了憨厚的笑容。
中信喝著茶看著牌,臉上不見任何的波瀾,心裡卻是翻騰了起來:
大半年的相處,師父真是個很不錯的人,自己待他是真心的尊敬,卻也是不卑不亢,固守著自己的底線。
反觀劉師兄,雖已另立門戶,卻依然擺脫不掉師父的淫威,盡管看得出來,他沒有放棄過努力。
唉~人貴有度,失去自我,也便失了尊嚴!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浸染,獨善其身只能是個願景,融入需要代價,付出了也便迷失了。
中信越來越像個銷售員了,出差回來就是喝酒打麻將。
麻將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不需要配合,輸贏都是自己承擔,極端心情時,可以在麻將桌上盡情宣泄,贏了算是老天發給的命運補貼,輸了便是給牌友發補貼了,但舍得總是一體,舍了自己的錢財,得了他人的歡喜。
對此,田冰算是束手無策了,苦心勸說、溫柔陪伴、爭吵發火……而中信總是以工作需要為借口,將她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
初冬的一天,中信躡手躡腳地溜回宿舍,他沒有開燈,但晨曦已然穿透了薄薄的窗簾,屋裡的陳設也都模糊可見了。
“還知道回來呀?”
突然的問話把嚇了中信一跳,他趕忙走到床邊坐下,滿臉的歉意。
“啊,哦,真是不好意思,還是把你吵醒了。”
“你沒有吵醒我,不用不好意思,因為我根本就沒睡!”
中信立馬緊張了起來,伸手就去試探她腦門的溫度:“什麽?一夜沒睡,你怎麽了?是不是感冒了?”
“別假惺惺的了,一夜到亮,我連腳都沒焐熱,那時候你在哪兒呢?”
田冰伸手擋開,兩人的手觸碰道一起,確是頗為的冰冷。
“怪我,怪我,都怪我,忘了幫你睡前泡腳了。”
此時,中信的心中是萬般的懊悔,昨晚急著出去,竟然把此等大事給忘到了九霄雲外了。
“怪你幹什麽呀,你又沒有錯。”
異乎尋常的平靜,卻讓中信感到了一絲危機,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啊!
“親愛的,如今大錯已鑄成,你就說怎麽懲罰吧,我絕無二話。”
“我想了一夜,不是你錯了,而是我錯了,今天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要我,還是要麻將?”田冰坐了起來,眼睛直直地盯著中信。
看著她那滲人的眼神,中信心虛而又氣急起來:“怎麽又來了,為什麽你總是糾結這個問題呢?兩個我都要!”
“不行,必須選一個。”
“你為什麽非要逼我呢?”
“你選了,我就不逼你了。”
中信低吼一聲:“行,我選,我選行了吧。”
“你倒是選啊。”
腦袋一熱,賭氣的話脫口而出:“我選麻將!”
田冰大笑著,恨聲說道:“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選這個,原來在你心中,我連麻將都不如!”
“冰兒,你別笑啊,我瘮得慌,對不起,剛才那是氣話,我要你,我要你,我不要麻將。”
話已出口又怎能收得回呢?中信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了。
“別說了,我知道了,我走,以後不會再管你打麻將了。”
田冰的情緒瞬間又平靜了下來,語氣不帶一絲煙火氣,說著,她掀開了被子,爬起來就抓過椅子上的外衣,向房門衝去。
中信一把拽住了衣服,幾經拉扯,田冰放開了衣服,卻依然衝到了門口,打開了房門。
得虧是人瘦腿長,中信一個健步竄至門前,出掌按在了門上。
啪~
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中信將她挾持在雙臂之間,任由她百般地努力,就是絕不放手。
掙扎中,她的眼圈紅了,泣聲喊道:“你不是要麻將嗎?你攔著我幹嘛呀?你讓我走啊!”
“我那是一時情急,說錯話了,你怎麽不聽我解釋呢?”
他感到極度的委屈,任誰也能聽得出,分明就是一句氣話嘛,麻將怎麽可能和人一起放進選項呢?根本不具有可比性!
“就是急了才說的真話,你讓開,我走。”
“現在我認真地再說一遍,我-要-你。”中信一字一頓地再次表明態度。
“晚了,讓開。”她在堅持著她的執拗。
“你難道要我把心掏給你看嗎?”他幾乎要崩潰了,低吼著。
“讓開。”
“你~你~”
他的拳頭捏得緊緊的,懸在了半空中,不停地顫抖著,他的身子也在顫抖著,一股邪火竄了上來,他需要發泄出去。
“怎麽?你還想打我?”她冷笑著,全無懼意。
“你~”
他徹底被激怒了,熱血翻湧,他已然控制不住了,那重重的一拳打了出去。
她卻是紋絲不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拳頭砸了下來……
轟~
一聲悶響,感覺整棟樓都跟著震動了……
手上傳來的痛感,讓中信的怒火消散了,整個人也舒服多了,只見門邊的石灰牆上,留下了四個深淺不一的小窩兒。
“不要自虐了,別指望我會心疼你。”她的語氣依舊是恨意不減。
中信垂下雙臂,轉身回到床邊坐下,低語道:“真的要走就走吧,我不攔著你了。”
那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傷感無力,她的心突然很疼,腳下如灌鉛了一般,小屋裡陷入了寂靜,時間仿佛定格了……
忽然, 一陣寒意襲來,她不自覺地渾身一顫,好冷,她縮起了雙肩。
“傻丫頭,別凍著了,被窩裡多暖和呀!”
一個溫熱的胸膛裹住了她,那雙溫柔的眸子似有魔力一般,看上一眼就仿若一股暖意遊遍了她的全身。
“不許叫我丫頭。”
“好,親愛的冰兒,到床上去吧。”
她順從地被帶回了床上,她的情緒也漸漸回暖,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想要辨別出,他與剛才暴怒的那個,誰才是真的。
她的目光定住了,那幾粒殷紅讓她心驚肉跳:“啊,你的手流血了。”
“擦破點兒皮兒而已,不礙事。”中信抽了張紙壓了壓。
“我可告訴你,以後絕對不許自殘,否則,你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嗯,我也告訴你,無論什麽情況下,你務必要相信,我是絕對舍不得動你一根指頭的。”
“我當然相信了,因為你是顧中信嘛。”
她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傷口是四周,真的很療愈,他似乎感覺不到疼了。
“冰兒,我以後會盡量不打牌了,你也知道,有時候是沒辦法的事情,所以,還請你理解。”
“我也不是不讓你打牌,我是不想你太沉迷了,熬夜打牌多傷身體呀,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嗯,冰兒,對不起了。謝謝你!”他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輕聲說道:“睡吧。”
兩人相擁而眠,她習慣性地蜷起雙腿,他默契地伸手抓住,將那冰冷焐在了自己的滾熱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