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杆直不直，要看擔子重不重;五鬥米不折腰，那是肚腹不夠空;抵抗住金錢誘惑的，不一定是品質。

　　酒繼續喝著，可話題卻顯得乾澀了。

　　陳宏笑問道:“我們兩個大男人喝酒多沒意思啊，要不把小張喊來?”

　　“不麻煩她了，我想請教個事兒。”中信顯得很是慎重。

　　“你我之間，有話直說。”

　　“孫煜知道我問你借錢嗎?”

　　“我沒告訴他，不過，他說你向他借錢了。”

　　“那就好，我們談的任何事情都不要跟他講。”中信的神情稍稍松弛了一些。

　　“顧經理，你是沒把我陳宏當朋友啊，借錢這種小事兒，你找我一個人不就行了嗎?”陳宏話裡帶著埋怨。

　　“我若是不把你當朋友，就絕不會跟你開口借錢。”

　　中信的眼神真摯，並沒有說什麽虛話，陳宏應該是有所感，他拿過小包，從中掏出一個信封，放在了中信面前，說道。

　　“你先把孫煜的錢還了，如果真當我是朋友的話，你就別廢話。”

　　中信看了一眼信封，根本沒去動一下，他知道，陳宏打電話喊他過來喝酒，沒有叫任何人，顯然是有所準備。

　　短暫猶豫之後，他暢快地接受了好意:“那行吧，我欠你兩個大人情。”

　　“什麽人情不人情的，我陳宏還是那句話，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說著，陳宏舉起了酒杯，中信什麽話也不說，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便一飲而盡。

　　攥著手裡的空酒杯，中信突然問道:“陳老板，300萬的小單子你願不願意做?”

　　聞聽此言，陳宏的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他乾脆將酒杯放下。

　　“顧經理，你這是看不起我嗎?還是根本不想交我這個朋友?我敬你的人品，希望結交你這樣的朋友，朋友有事兒應個急，我陳宏是那樣不上道的人嗎?”

　　“陳兄，見諒，見諒，你誤會我了，我不是在和你交易，我是不是說過，同等情況下，我會優先考慮朋友的?”

　　這一刻，中信不再喊陳老板，一聲陳兄傳遞出了他的真情實意。

　　“對，你是說過，怎麽個情況?”釋然的陳宏，不免有些疑問了。

　　“我們擴容後，根據線路冗余，我大概測算了一下，這批卡投放卡市，對我們其他渠道的衝擊不會太大，先期我準備投放300萬試試。怎麽樣，嫌不嫌小?”

　　陳宏重又端起酒杯，一口幹了:“不論大小，只要你開口了，這批貨我接了。”

　　“好，爽快。不過，我有一個要求，這批卡絕不能流出吳市，行不行?”

　　中信對竄貨擾亂市場的行為本就反感，自然更不願去當這個始作俑者了。

　　“不放出去，資金佔用的時間會久一些，價格上的操作空間也會小很多。”陳宏皺著眉，在腦子裡快速盤算著:“多少折扣呢?”

　　“在批發價的基礎上，再下浮5個點，這是我最大的權力，這一批卡我不想找崔總特批。”

　　中信直接一步到位了，不想討價還價失了和氣，作為大卡商，陳宏很清楚各個運營商的情況，他拿起酒瓶將兩人的酒杯滿上。

　　“好，就這麽定了。”

　　“來之前先打個電話，我會親自辦理相關手續。”中信端起了酒杯。

　　“明白，這事兒我親自來辦理。

”　　陳宏也端起了酒杯，兩人沒有碰杯，只是互為示意了一下。

　　當這筆業務操作完成，在同樣的地方，陳宏單獨約了中信，再次遞給他一個信封，中信卻斷然拒絕了。

　　“我是在公司銷售政策的框架下，與你進行的合作，不存在其他交易，你只要按照我們的約定，別讓這批卡流到外市去，就是對我工作最大的支持了。”

　　“這是規矩，你必須收下，不要讓我難做。”陳宏很堅持。

　　“說不要就不要，當我是朋友就別來這個。”中信也很固執。

　　“行，聽你的，那咱們之間就兩清了，當我是朋友也別再提了。”

　　中信知道，陳宏暗指借錢的事情，終歸是塊大石，能搬掉一塊也不錯，便不再矯情，但是感謝還是要感謝的:“好，也聽你的，晚上我請你吃個飯，總行吧?”

　　“行啊，就去你家附近唄，順便去看看房子裝得怎麽樣了。”

　　中信一聽便知陳宏的意圖，感動之余頗有些無語:“太麻煩了，乾脆還是在這兒吃吧。”

　　“行，等你喬遷新居，一定要告訴我。”

　　“好的，點菜吧。”

　　……

　　一個月後，在老田的全力趕工和現場監督下，房子裝好了，沒有任何異味，也不存在甲醛超標，因為有小孩子，還是開窗空置了半個月，一家人才喜遷新居。

　　中信終於拿到了新的戶口本，戶主顧中信，第二頁是田冰，她的戶口也遷到了吳市，與戶主關系是夫妻，顧己為的那一頁上，與戶主的關系也變成了父子。

　　那晚，中信喝了不少酒，田冰也沒有阻止他，而是一直以茶相陪，他雖不算酩酊大醉，卻也結結實實喝高了，在說了很多豪言壯語後，終於沉沉睡去。

　　新的屋子，新的裝潢，新的床鋪，新的窗簾……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身旁還有熟睡的父子倆，那一夜，田冰抱著戶口本失眠了……

　　中信醉心於新家的舒適，卻無言著工作的處境……

　　調查的事情還是對崔總產生了影響，原本他是省公司唯一的副總，得益於去年的工作成效，有望更上一層樓，把副字去掉，可因為一封舉報信，至少本年度是無望了。

　　人都是食用五谷雜糧的，在遭遇不順時，或多或少都會產生一些情緒，這無關能力、修養、素質，大智慧的開悟也不是萬能的，即便外界看到的依然故我，那也只是一種偽裝罷了，在熟悉的或可靠的人面前，才有可能展現出一絲！

　　對此，中信是深有體會，並深受其害。

　　崔總的脾氣似乎針對性很強，中信匯報工作時，總會莫名遭遇責難。每次走出崔總的辦公室，中信都是一臉的愁容，引得孫煜與李堅的嘲笑式安慰，中信自然也是配合著自我安慰。久而久之，他都怕見崔總了，每日裡，盡量回避著與他的接觸。

　　心中煩躁的中信，早就萌生了退意，可一回到家，看見幸福漫溢的田冰，姍姍學步的兒子，那厚重的晦暗立即就被驅散了……

　　熬唄，不就是混日子嗎?誰不會呀?

　　這一天，中信去找尹局長聊天，剛剛坐下卻突然接到王潔的電話，讓他馬上趕回公司，崔總有事找。

　　帶著一臉的苦澀，舍了剛沏的茶，他又匆忙趕了回去。

　　進了公司大門，中信先去找了王潔:“我說姐姐，崔總找我啥事啊?電話裡也不說，他現在心情怎樣啊?透露一點兒唄。”

　　“你怕啥?快去吧，崔總都等你半天了，記著別頂撞他就行了。”王潔面帶微笑，輕輕拍了一下中信的胳膊。

　　“唉，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中信心裡苦啊，想躲個清淨都躲不了。

　　孫煜與李堅遙遙地看過來，都是一臉的嬉笑，孫煜更是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中信沒和他倆寒暄，直接去了崔總的辦公室。

　　三聲敲門後，裡面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進來。”

　　中信推門進入，就見崔總斜靠著大班椅，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他乖巧地來到辦公桌前，垂手站立，低聲問道:“崔總，您找我?”

　　“坐吧。”

　　中信淺坐下來，平視著崔總，靜候著即將到來的莫名風暴。

　　崔總眼眸低垂，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段時間，你好像不大待在公司嘛。”

　　“是的，崔總，近期我在做渠道回訪，大多時間都在外面。”

　　中信鎮定回答著，心中卻是叫苦不迭，貌似天大的過錯正在浮出水面。

　　崔總猛地坐正，眼睛直盯著中信:“編，繼續編，我看你這個渠道部經理是不想幹了。”

　　“崔總，既然您這樣說了，我實話實說了，之前那段時間，是您給了我動力，所以我很努力地工作，我不敢也不能對不起您的信任。可是這段時間，我確實很壓抑，工作也沒動力，天天混日子，您撤了我，我反倒輕松了。”

　　中信毫不回避，坦言了心聲，做一名普通員工至少不用面對崔總了。

　　崔總的怒火似乎一下子被點燃了，他怒目圓睜，大聲地訓斥道。

　　“你混蛋，怪我給你壓力了?你委屈個什麽呀，你怎麽不想想自己的問題呢?你有沒有好好想過?你以為你很聰明，可在我看來，你就是個笨蛋。怎麽著，你現在能耐了?居然學會撂挑子了，會耍脾氣了，你不要忘了，你能做好事情，不是你能力有多強，而是你背後的公司……”

　　中信只是安靜地聽著，他能理解崔總心中的苦悶，且隨他發發火吧，畢竟也算是一種釋放的渠道。

　　一番教訓下來，崔總直說得口乾舌燥，他抓起杯子喝了幾口，將杯子猛地往桌上一放，中信趕忙站起，拿過杯子給接滿熱水，再放到他的面前。

　　“喝口水，您繼續。”

　　看著一臉淡然的中信，崔總突然樂了，笑罵道:“你小子臉皮怎那麽厚呢?”

　　中信嬉笑道:“我的臉皮是因人而異的，我分得清好壞！”

　　“好，說正事，我找你來，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