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司又恢復了往日的喧囂，中信的工作節奏卻慢了下來，變得越來越合拍了，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呆在公司裡，看看電腦，翻翻報紙。

　　“最後兩套，2850元/平……”

　　報紙中最不起眼的分類廣告，還是讓中信看到了，他隨手拿起電話就打了過去，經過簡短交流，與對方約好了時間地點，他便趕了過去。

　　這是一個很小的新建小區，別墅兩三棟，7層公寓六七棟，公共綠化就是一處大花壇，但勝在小區臨湖靠河，周邊超市銀行醫院都有，前後門直通公交站台，是一個工作生活的便利所在。

　　沒等多久，房產公司的人來了，帶著中信入室參觀:

　　兩室一廳，進門就是客廳，北面一個小房間，南面是主臥，陽台連著一個小院子，廚衛分設兩端，通過一個玄關與客廳相通。

　　中信本想再看看其他的戶型，來人卻說:“我們是建設局下屬的開發公司，這個小區是老城改造項目，住戶基本上都是原址拆遷的，本來就沒有幾套可以出售，這是剩下的最後一套了。”

　　中信是第一次看房，全無經驗與眼界，眼前的房子已然是非常得滿意了:“價格上能不能優惠一些?”

　　“我們其實就是區公房管理處，不是外面的那些房產公司，不會加價也不會降價，領導定了什麽價格就是價格，你考慮好了再聯系吧。”

　　說著，那人轉身就要走。

　　中信倒也不是真想還價，也就是隨口一問而已。

　　“行，我理解，這個房子我想要，能不能辦理貸款啊?”

　　“公積金和商業的都可以，首付最少兩成，我們和銀行有協議。”

　　中信並非是想買房，他不過是閑得發慌才一時興起，約了人過來看房，沒想到還真就看中了，便動了買房的心思，可自己哪有錢呢?

　　“好的，這房子幫我留著，最多一周，我來辦手續。”

　　那人有些為難地直言相告:“這可沒辦法留，萬一有人先付了錢，肯定是要賣給人家的。”

　　“那這樣，我先付個定金，你看呢?”

　　“這要和我們領導談了。”

　　“我們現在就回你單位，找領導商量一下，麻煩你了。”

　　領導辦公室內，中信遞上了名片和香煙，與那位經理交流了好一會兒，終是感動了經理，答應為他保留3天，但5000元定金必須當天交到財務，如果不買了，定金也是不退的。

　　為免夜長夢多，中信立即返回公司借支了備用金，將定金交到對方財務，換回了一張收據。

　　接下來的兩天裡，中信取出了所有的現金，全額透支了信用卡，又厚著臉皮找孫煜和陳老板借了一些，算上定金，總算湊夠了首付款，第一時間去辦理了購房手續。

　　在選擇貸款類型時，中信放棄了利息更低的公積金組合貸款，而是全額采用了商業按揭貸款，僅僅是因為手續簡單，放款快。

　　當中信拿到購房合同和大門鑰匙，他懸著的心才算徹底放下。

　　星期天，中信謊稱帶田冰母子出去玩玩，當中信拿出鑰匙打開大門的刹那，田冰疑惑道:“親愛的，這是?”

　　中信輕攬妻兒，鄭重地點著頭:“是的，這是我們的家。”

　　她難以置信地踏入室內，滿眼都是水泥的本色，灰色的地面，灰色的牆面，可在她的看來，卻是那樣的時尚，

那樣的美麗。　　她的眼中噙著淚水，聲音顫抖:“我不是做夢吧?這是我們的家?”

　　“老婆，這裡就是我們自己的家，你來看，這邊是兒子的房間，那邊是我們的房間，在這兒擺上沙發茶幾，那兒放上餐桌，我們這也算是敞開式的兩廳了……”

　　中信洋溢著幸福，攬著妻兒，在屋裡走著，說著，勾畫著……

　　當走到後面的小院，滿地還是碎石荒土，田冰卻難抑欣喜:“哇，還有小院子，太棒了，我要留一小塊兒空地，種上花草。”

　　“我也是這麽想的，最外面留下50公分，種些蔥蒜也不錯啊！”中信樂呵呵地回應著。

　　田冰突然想起了什麽，臉上憂色頓起:“喂，我問你，你可不能騙我啊。”

　　“瞧你，怎麽了?”

　　“你不會是真的貪汙了吧?”

　　中信有些啼笑皆非了，多好的感覺啊，被田冰的一句話給破壞了，當然，她是在擔心自己嘛。

　　“你還能再誇張點兒嗎?你應該了解，我的膽子一向不大。”

　　“那這房子?”

　　“貸款買的，我們只是勉強付了首付，往後的日子該艱苦咯。”

　　“那就好，咱們可以安心住著了，”田冰開心地說道:“在自己的家裡，喝粥也香啊！”

　　“嗯，老婆真好。只是沒錢裝潢了，就這樣住進來也不大合適啊，我查過我的住房公積金，大概七千不到，回頭我全給取出來，讓你爸幫忙簡裝一下。”

　　“行，晚上再跟他商量，你先專心工作，這些事情有我呢。”

　　“那就辛苦你了，我確實顧不上太多。”

　　老田得知中信買了房，異乎尋常地高興，主動承擔了裝潢的人工和材料，中信只要買些電器和家具就可以了，田冰自然接下了這些操心的事兒，中信也樂得偷懶。

　　小窩的事宜一經落實，中信便從小興奮中清醒了過來，開始盤算起債務來，每月除了固定還銀行的，還要想辦法歸還前面的借款，而工資就那麽些，還了房貸剩下的也僅夠生活，怎麽辦呢?

　　中信陷入了苦思與矛盾之中……

　　腰杆直不直，要看擔子重不重;

　　五鬥米不折腰，那是肚腹不夠空;

　　抵抗住金錢誘惑的，不一定是品質。

　　臨近下班的時候，中信接到了陳宏的電話邀約，他立即就趕了過去。

　　陳宏見面就問道:“顧經理，房子的事情忙好了?”

　　“差不多了，還真是謝謝你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中信端起茗杯。

　　“年後還沒喝過酒呢，要不，咱們今天喝一點兒?”

　　“行，你說了算。”

　　下酒菜並不喧囂，但勝在精致有度，用餐的人心情愉悅，買單的人倍覺舒爽。

　　兩個男人一邊小酌，一邊隨意地閑聊著，還真有點兒老友重逢的感覺。然而，話題的局限性卻是無法跨越的，不議玄虛，不論國是，不談風月，便只剩生存。

　　中信率先轉了話題:“陳老板，今年的行情怎麽樣?”

　　“今年應該不錯，我們幾個朋友基本實現了全國互通，今天吳市剛上市的卡，明天就能出現西北的市場上。”陳宏的話語間流露出強大的自信。

　　“哦，那厲害咯，在卡市，你們真可謂呼風喚雨了。”中信的誇讚並沒有太多的豔羨。

　　陳宏壓低了聲音，得意地說道:“顧經理，我跟你講，市面上那些卡的實際價格是由我們來操控的。”

　　中信配合著，湊近了一些，並舉杯與陳宏碰了一下。

　　“說詳細點兒，讓我也學習學習。”

　　“我們是朋友，我告訴你，其實很簡單，我們只要一起囤卡，不向市場放貨，這價格一天之內就開始漲，等漲到合適的點，我們會同時把貨拋出去，這樣價格很快就能下來了，而這個時間差足夠我們清庫了。等價格達到最低的時候，運營商手中的卡也出不去了，我們再用大訂單倒逼著運營商，拿到更低價格的卡，儲備在手上……”

　　借著酒意，陳宏有意無意地告訴了中信，這個聽起來似乎很簡單的行業秘密。

　　所謂大道至簡，聽起來好像並不複雜，但其中卻蘊藏著巨大的風險與困難，海量資金的調配，行情節點的把控，囤拋時機的操作，政策層面的不可控等等。

　　“陳老板，你們這樣操控市場，就不怕運營商聯手製衡嗎?”

　　看著中信那略顯慎重的神情，陳宏嗤笑了一聲。

　　“你們真要是鐵板一塊，我們當然沒有空間了，可是，運營商之間，分公司之間，哪個不是為了自己的業績呢?”

　　“是啊，確是如此，所謂各為其主，電信是老大，我們也是深受其製約，他的市場亂一點，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單從競爭角度看，我們肯定是旁觀了。”

　　陳宏無可奈何地說道:“話是這麽說，可電信公司管得很嚴，大批量的卡很難搞到，即使搞到了，基本上也都不賺錢。”

　　“陳老板，不是不賺錢吧，而是你們胃口太大了吧?”中信自飲了一杯，繼續說著:“市場上，卡的消費量相對穩定，一旦投放過度，勢必造成線路擁堵或價格跳水，電信運營也是有成本的，終是兩傷啊！”

　　“我的顧經理啊，你的品格我是真心佩服，可是，你們眼中的卡和我們眼中的卡是一樣的嗎?那些卡在市面上流通，有多少是真正用來打電話上網的呢?還不是留在了小卡商的櫃台裡嗎?”

　　“可終歸是要用出去的，炒到最後，還是消費者接盤啊！”

　　“喝酒，喝酒，那不是咱們操心的事兒了。”

　　陳宏連聲招呼著，話題似乎進入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