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藝籃球場,借著昏黃的路燈,有幾人打著球,中信坐在場邊,失神地抽著煙,他真的累了……
他將手中的煙頭彈出,暗紅的小點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墜落在了前方大樹下……
他猛然站了起來,小小的香樟林裡,濃蔭遮蓋,背靠大樹而坐的,正是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她……
她那寬松的格子衫垂下,像個暗夜的精靈,有位女孩陪伴在側,兩人的手裡卻都抓著一罐啤酒……
那個女孩,中信見過一次,是田冰的閨蜜。
中信整理好情緒,擺出輕松隨意的樣子,緩步走了過去,衝著那女孩微微一笑:“你好,謝謝你了!”
“我走咯,不想照亮了別人,暗淡了自己。”女孩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準備把空間還給久別的人兒。
田冰根本沒搭理中信,衝著女孩央求道:“小慧,你別走。”
“切,我都陪你一晚上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小慧衝著中信眨巴了一下眼睛,徑直走了。
中信蹲下身來,伸手去拿田冰手中的啤酒,田冰急速收回前伸的手臂,可還是被他抓住了罐子,卻也沒能奪下。
“小氣,我渴了,給我喝點兒。”
兩人的手上彼此較著勁兒,僵持了一會兒,田冰手一松,中信拿到了啤酒,他掂量了一下,又搖上一搖。
“喝了不少嘛,快一半了!”
總算找到了人,中信的心中輕松了不少,他一仰脖將剩余的啤酒喝了個乾淨,在小慧此前的位置坐下,兩個人誰也沒有講話,就這樣儍傻地坐著。
不知道如何開口的中信,默默地點起一根煙。
田冰突然說話了:“給我。”
“什麽?”
“煙,你手上的煙。”
“你又不會抽。”
“我想抽了,給不給吧?”田冰的語氣透著一股子倔強。
他將手向旁邊一伸,香煙被她接了過去,接著就是猛吸一口。
咳咳~
不出意外地嗆著了,中信側過頭去,眼中滿是關切,想要阻止,可一看到她那冰冷的眼神,他隻好忍住了,輕歎一聲後,轉回頭看向了遠處的黑暗。
嗯嗯~
痛苦的悶哼聲在耳邊響起,中信一驚,循聲望去,就見她的衣服撩起了一些,露出白生生的肚皮,而那燃著的香煙正被她狠狠地按在……
中信一把搶過香煙扔掉,他真的嚇壞了,極度氣憤而又心疼不已。
“你瘋了嗎?幹什麽呀?”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我為我的初戀留個印記!”
她的語氣依舊的冷冽,表情卻是痛苦的扭曲,眼中更是滿滿的淚花兒。
“你傻呀?我幾時說過不要你了?你這是要心疼死我嗎?”
中信此時什麽也顧不上了,自己受了再嚴重的傷,他都是無感的,可他在乎的人呢,只要受一點點傷,他都會極度心疼與自責。
看著他小心地吹著傷口,一副急切欲哭的樣子,田冰哭出來了,淚水暢快的流淌著,就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怎麽又來了呀?你怎麽才來呀?你是個大混蛋,天大的大混蛋……”
中信根本不理會田冰的反覆抱怨,只是不停地緩緩吹著氣……
“說累了?我可告訴你,四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起來,回去!”
中信站起身,伸出手,田冰順從地抓住了,借力站了起來,低垂著腦袋,
跟著中信回到了小屋。 “坐吧,”中信將田冰按在椅子上,伸手就去解她襯衣的扣子,她微微一滯,中信柔聲說道:“這是燙傷,等下起泡了,衣服刮著了會很疼的。”
她隨即安靜了下來,任由他脫掉了她的襯衣,一件黑色的小吊帶顯露了出來。
他的眼神猛然一亮,恍若瞧見了驚奇,她的臉立即紅潤了起來,嬌聲嗔怪:“看什麽看,大壞蛋。”
他卻是虛指那誘人處,問道:“你怎麽有這樣的玉墜?”
“原來你看的是它呀,我從小就戴著的,有什麽不對嗎?”她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沒事兒,挺好,挺好。”
他含糊著,突然將耳朵貼到了她的胸前,眉宇緊蹙,凝神專注。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她雙手下意識地張開,卻停在了半空,是推開他?還是任由他輕薄?
“你聽聽,這心都要蹦出來了,你不是說你缺乏轉氨酶嗎?居然還敢喝酒?膽兒夠肥呀,不要命了。以後絕對不許沾酒,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啊?!”她有些怕怕。
“啊什麽啊,只打屁股。”他壞笑了起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喝酒了?”
“不敢了。”她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拱了拱腦袋:“不過,這兒蠻香的嘛。”
“你~”她的臉更紅了,卻也不知道怎麽回復了。
“老實呆著,等我。”他沒再繼續捉弄,而是拿了臉盆出去了。
從水房打了熱水回來,他一邊擰著毛巾一邊邊說著:“這兩天你就別衝澡了,簡單洗洗得了。”
臉、脖子、胳膊,還有露出的背,都得到了最細心溫柔地照顧,隨後,他又打來了洗腳水……
看著忙活的他,眼神清澈而又滿是憐愛,她滿臉幸福地小聲嘟噥:“這要再來一次,該多好啊!”
他正在細心地為其擦腳呢,聞言卻是回懟道:“美的你!”
她臉色一僵,正欲理論,他嘿嘿一笑:“一次哪兒夠呀,我要幫你擦一輩子腳。”
她的神色驀然一愣,雙眸又開始水霧漫起。
他又正兒八經地說道:“不用感動,主要是我懶得談戀愛而已,幫你擦了腳,你的一輩子就歸我了。”
她胡亂揉了揉他的頭髮:“你怎麽那麽討厭呢?就不會說句好聽的呀!”
他抬眼看她,似有深意地說道:“好聽的?好聽的要留著跟外人說。”
她穿上拖鞋,站起身,把椅子讓了出來:“你也泡泡腳吧。”
“也好,省的我回去再洗了。”
他欣然脫去鞋子,把雙腳泡在了水裡,趁著這個空隙,她拿了個小盆和小毛巾準備出門。
他不解地問道:“你又要忙什麽呀?等下我來。”
“你呀,還真幫不了,等下,等下還是我來幫你擦腳吧。”
說著,她又從衣櫥裡拿了換洗的衣物。
很快,她就回來了,去窗邊將洗過的小衣物晾上,又走回來,幫他擦了腳。
“把褲子脫了吧。”
“啊?!”
“啊什麽啊,你想什麽呢?”田冰露出戲謔的神情:“我要椅子用,你到床上靠著舒服些。”
“行,這一手玩得漂亮!”中信挑了個大拇指:“不過,我還真有點兒乏。”
田冰聽了,不再調侃,而是從牆角裡抱出一個長條形的物件。
“那你就睡一會兒吧,我還要練會兒調音,等結束了再喊你。”
“調音?什麽呀?”
“呶~古琴啊。”
田冰取過兩隻迷你枕頭,分別放在桌子中間和頂端處,這才解開了琴衣。
一張七弦古琴躍然眼前,黑色油漆,古樸外形,極致簡約。
琴冠底部,七個調弦用的小圓柱,整齊排列,垂下七道褐色流蘇,七根粗細排列的琴弦穿孔而過,翻嶽山,達琴尾,集結在背面的兩隻雁足上。
貝面十三徽,疏密各異,燈光下散發著七彩的柔光,點綴著整體啞光的黑色琴身。
當雁足和琴項分別落座於枕上,霎時,一種靜謐、穿越之感彌漫了整個小屋。
中信也是首次見到古琴實物,他忍不住挑了一下琴弦。
咚~
一聲古樸的琴聲傳出,讓人瞬間如置身於高山幽谷間……
一溪一土樓,一茶一伴友,勿論塵世多煩憂,身輕可飛花想瘦!
看著眉宇間怡然之色的中信,田冰主動講述起事情的原委。
“知道你喜歡古琴,我就找了個老師,我送他茶壺,他教我練琴,這琴是借的,等碰到合適的材料,他答應為我製一張琴。我現在才開始學習調音,老師說了,必須要學會調音,不然,就不配學習曲子。”
“冰兒,你真好,四爺獎勵你的。”中信探身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好了,別打擾我了,您先歇著吧。”
“得嘞。”
古琴調音略顯枯燥,首先要確定一個基準音,然後反覆撥弦點徽,與基準音進行比對,通過旋轉調音柱,調整琴弦松緊度,直到兩音完全相合,才能進行下一弦的調音。
古琴調音看似調音,實則也是調心,只有把心安全沉浸其中,方能辨識出琴音是否相合,而每一次彈琴前都需要調音,以使音準,更使心靜。
田冰的調音顯然還不純熟,中信聽得卻依舊舒適, 像療愈,像撫慰,漸漸地,他的心也靜了下來,呼吸越來越平緩,就像睡著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淡淡的香味把中信喚醒,他並沒有睜開眼,而是懶懶地低語:“冰兒,你來了,我怎麽睡著了?”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現在都快1點了,我都沒敢打擾你。”田冰一邊說著,一邊輕撫他的臉頰和頭髮。
“怎麽這麽晚了,我是真的不想動了。”
看著中信連眼簾都抬不動的倦態,田冰真的心疼了:“那就不動,在這兒睡吧,看把你累的,這些天你都幹什麽去了呀?”
“嗯,麻煩你幫我倒杯茶吧,我們說會兒話。”
茶,端來了,放在床邊案頭。
“起來喝吧,水溫不高,我泡的是綠茶。”
田冰伸手想要拉他起來,可得不到配合的用力只能是徒勞無功的白費力氣。
“我懶得動,你喂我吧。”中信閉著眼。
“可你躺著,我也沒辦法喂呀!”田冰犯了難。
“你自己想辦法吧,反正我快要渴死了。”
看著眼前這個閉眼耍賴的家夥,田冰想了想,便端起茶杯含了一口,然後俯身親向他,慢慢地喂著……
吃了一口茶,中信的精氣神明顯好多了:“冰兒真棒,這個法子好。”
“唉~”不知是心疼,還是無奈,田冰歎息一聲,繼續投喂著茶水。
一杯茶吃完,中信徹底精神了,他睜開雙眼,盤坐起來,伸手將田冰攬過,說道:
“冰兒,此生我賴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