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出海任天闊,
展翼長擊誰敢輟。
倦鳥歸巢銜春泥,
琴瑟合和築新窩。
隨後,中信將近期的事情和盤托出,非但沒能得到溫情的愛撫,卻遭來了一通抱怨。
“就你能耐,那麽多人憑什麽要你喝呀?憑什麽就你一家一家跑呀?憑什麽不給工資還不給股份呀?憑什麽呀?這不是耍你嗎?你怎麽那麽傻呀?你幹嘛要那麽累呀?你就是個大傻蛋……”
說著說著,她的眼睛裡又是水霧遮罩了,面對聲淚俱下的田冰,中信心中卻是暖暖的,他懂她全部的情緒。
“別哭了,是我不對,是我不對。”
“中信,答應我,別那麽拚,好嗎?你也少喝點兒酒,把身體照顧得好好的,你是我的,等我們老了,找個小院子,一起種種菜,養養雞,喝喝茶,曬曬暖……”田冰低語請求著,也是在自我憧憬著。
“嗯~”
中信摟著懷裡的嬌軀,目光看向了桌上的古琴,那十三徽的炫彩逐漸模糊,交替幻化出哥哥家、姐姐家,還有老街上的顧家,他那平靜的表情下,隱隱有掙扎之色……
似有所感的田冰,心中暗歎了一聲,柔聲道:“別想了,睡吧。”
田冰側身躺下,拽過他的胳膊枕著,窩進了他的懷裡。
中信拖過被子蓋在了兩人的身上,將手臂置於她那纖細的腰肢上,手掌拱成碗狀,罩在了那處燙傷之上……
守山鎮的那個廠,變速器小樣出來了,新任務在等待著中信。
還是那間經理室,中信靠著沙發,高勇側坐在一旁,更像是在匯報工作。
他的臉上堆滿笑意,語氣更是頗為器重:“兄弟,貿易這塊基本步入了正軌,根據你的能力,有點兒大材小用了,公司決定,由你負責變速器的整車廠配套事宜,這可是我們重中之重的工作啊!。”
中信的態度很鮮明:“高總,那些門店還需要維護,不是鋪了貨就萬事大吉了,當務之急應該先要穩住渠道,還有很多細節的工作需要我去做。”
高勇不吝讚譽道:“兄弟啊,你放心,這些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的能力怎麽能在這些小事上浪費呢?”
眼見中信遲疑不語,並不為之所動,高勇繼續苦口婆心地打起了感情牌。
“你看,在公司裡,你我最是親近,如果你都不配合我工作,還有誰會配合我呢?這次的調整對你而言,是大有好處的,你不用天天在外面跑了,偶爾出出差,只要能拿下一個整車廠的配套,我們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了。”
對於這種赤裸裸的摘桃子行為,中信不是不懂,可看見高勇那為難的樣子,心中多少又有些不忍。
“那好吧,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整車廠配套的事情,但凡有些起色了,不論是股份,還是其他的什麽,公司都必須給我一個明確的說法。”
高勇雙手握住中信的手,喜形於色地說道:“你就放心吧,兄弟,相信老哥我。謝謝支持,謝謝配合!”
從高勇那兒出來,中信便著手開展工作了,那時還沒有網絡,查找資料的渠道也不多,通過查閱專業刊物,倒是能找到一些廠家的聯系方式。
於是,中信拿起電話,開始一家一家的聯系,很快,本省的一家企業進入了他的視野。
多次電話交流後,廠家邀請中信帶樣機面談。 經過6個多小時的顛簸,天色已晚,中信抵達了這個沿海的城市,他無心欣賞不一樣的街景,伸手招了出租車,先找地方住下。
這是一間很老舊的賓館,但勝在離目的地很近,且設施齊全,有自己的餐廳。中信放下行李,簡單收拾一下,便換了拖鞋,悠閑地下樓用餐。
在服務員的推薦下,中信點了一個蒸牡蠣,一個炒菜,一碗米飯,一瓶啤酒。餐廳裡只有他一個客人,菜很快就上來了,他早已饑腸轆轆,也不管口味如何了,迅速地解決了晚餐。
回到房間,通知賓館總台開了外線,和田冰聊了會兒電話,便衝了個澡,上床睡覺了,他要養足精神應對明天的預約。
時至半夜,劇烈的腹痛把中信鬧醒,他強忍著去了衛生間,至此,排毒模式算是被開啟了,然而,厄運總會疊加,他剛剛站起,胃部一陣翻江倒海,根本來不及提上褲子,趴著面盆就嘔吐了起來……
幾次三番下來,中信連走回去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扶著牆慢慢挪到床邊,一頭栽倒在床上,蜷成了一團,竭力地擠壓住腹部,緩過些勁兒來,才勉強爬進了被窩,希望可以獲得更多的暖意,滿頭滿臉都是水珠,根本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雖已無物可吐可泄,可腹內的絞痛卻不見絲毫的緩解,他的意識已經出現了短暫的模糊。
中信知道,他不敢再強撐了,自己應該是食物中毒,如果不及時輸液治療,很可能會因為脫水而出現電解質紊亂,最終導致昏迷,甚至死亡。
中信掙扎著,撥打了120,幸虧賓館總台偷懶了,沒有摘掉他的外呼線路。
當賓館外燈光閃爍,急救車停下來的時候,中信的意志一松,昏了過去……
當中信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在救護車上了。他笑了,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心情輕松了下來,他的眼皮變得沉重起來,好想睡去,刺耳的鳴叫聲便是最好聽的催眠曲。
到了醫院,急診醫生無須過多檢查,直接就開了藥,並對孤身前來的中信頗為照顧,主動幫著去付款拿藥。
因為沒有病床,掛上了吊瓶的中信,被推到了外面的走廊,120司機也過來收錢了,雖然有些顛覆中信的認知,但他依然虛弱地連聲道謝著。
已是深秋,夜晚的室外很冷,渾身顫抖的中信不得不再次喊來護士。
“別喊了,不要影響別的病人休息。”一位壯碩的女護士走了過來,一臉的不耐煩,再次顛覆了中信的認知,根據書上的描寫,護士可都是清麗可人的白衣天使啊!
“對對不起,太冷冷了,麻煩找床被子吧,謝謝。”中信的聲音聽起來很怪異,實在是因為牙齒們太調皮,彼此打鬧不停。
“租被子啊?5塊錢一床。”護士回答很乾脆。
“行,快,快點兒。”
對錯貴賤,中信都不予考慮,保暖才是當務之急。
有了棉被的呵護,溫暖未至,但心已安,頭頂有片瓦遮擋,身旁有‘佳人’相伴,中信自我感覺舒服多了,思緒開始飄飛:趙匡胤黃袍加身成了帝王,如今我是棉被加身護了小命,天不絕我啊!
過了一會,寒冷依舊,中信忍不住再次指使起一旁的‘佳人’來。
“護士姐姐,麻煩再給我拿兩床來,謝謝。”
“還要?那好吧。”
‘佳人’多有不解,真的有那麽冷嗎?但打開門做生意,誰不喜歡這樣的恩客呢?
三床棉被蓋在身上,壓得中信有些胸悶,但那又如何呢?至少感覺上會很溫暖,漸漸地,他終於睡著了……
當暖暖的陽光照到中信的身上,他醒來了,這一覺睡得很舒服,腹內只有殘余的隱疼,手上沒有針,頭上沒有吊瓶,如果不是空氣中淡淡的來蘇水味道,他都有些忘記身處何方了,昨夜就像一場噩夢,但終是過去了。
受了一夜的壓迫,他的全身都有些僵了,中信起來稍微活動一下手腳,便離開了醫院,那三床被子安靜地守在移動擔架上,等待著溫暖下一位客人。
回到賓館,中信簡單收拾了一下衛生間,退房走人,前往不遠處的摩托車廠。
廠方的兩名工程師接待了中信,帶來的變速器樣機也被請到了桌上,幸好中信之前做過不少功課,算得上半個專業人士了,面對廠方的諸多問題,中信都能或專業或商務地給予了解答。
雙方的交流非常愉快,廠方還邀請中信參觀了試驗室及總裝車間,並最終商定,先把樣機留下,等裝配測試結束後,再行組織雙方的技術人員對接討論。
其間,看著中信那滿是汗珠且蠟黃的臉,廠方工程師還關切地詢問是否生病了,被中信輕易敷衍了過去,在謝絕了對方的午餐安排後,中信即刻返回了吳市。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車,中信直接去了公司。
推開門,高勇正盤坐在沙發上,開心地玩著坦克大戰, 見到中信進來,他的眼睛並沒有離開電視:“這麽快就回來了,等我一下,這一局馬上就好。”
中信找了個椅子坐下,整個人幾乎癱了下來,腹部還隱隱在疼,胃裡空空如也,卻也沒有一點兒胃口,他隻想早些回去,好好睡上一覺。
一局終於打完,高勇暫停了遊戲,和顏悅色地問道:“談得怎麽樣?快說說。”
中信簡要介紹了情況,高勇顯然有些不滿:“談得不夠深入啊,你不應該急著走的,中午喝個酒,關系就更融洽了,有些事情都是在酒桌上談下來的,兄弟啊,你還是太年輕啊!多好的機會就白白浪費了!”
對於高勇的態度,中信並不認同:“現階段是要先測試,才能發現問題,以後要靠陶碩士他們去溝通了,再說了,我昨晚食物中毒了,在醫院輸了一夜的水,我的身體也扛不住啊。”
或許是中信的不虛心接受,或許是有些人本就生性涼薄,又或許只是為了彰顯自己的高度,高勇根本沒有留意到食物中毒這個細節,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責怪與教誨的意味兒。
“那也需要先把關系做扎實了,技術上的交流才會順暢很多,你不應該不懂這個道理吧?再說了……”
中信打斷了他的興致,淡淡地說道:“打住吧,我得先回去保命了,再說了,馬上要開始畢業設計了,我也很忙。”
說完,他掏出了那本工作專用的記錄本,丟在了桌子上,轉身就走了。
高勇搖了搖頭,嗤笑了一聲,拿過遊戲操縱器,繼續著他的戰略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