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虛掩的房門,她的心裡患得患失起來,她怕他再也不回來了,畢竟,他的心留在了那個家裡;轉念回想這短短的相處,一幕幕清晰再現,有痛也有溫馨,暖和的大手,迷人的懷抱,追逐的拇指,細節的呵護……
他還會回來嗎?
看著桌上那打開的紅酒,她幾次抓到了手上,卻終是放下,她的心裡在不斷堅強著自己:
他會回來的,萬一被他看到了,他會生氣的……
門,總算被推開了!
刹那間,她那滿面的憂色消失了,燦爛的笑意綻放了,他回來了!
他將手中的拎袋放下,不著痕跡地解釋道:“等急了吧?我也等急了,只有兩個店員上班,一個忙著下水餃,一個忙著收拾碗筷。”
她笑而不語,他忙著備餐:
從拎袋中取出兩個方紙盒,盒蓋甫一打開,熱氣裹挾著香味彌漫開來,盒中端坐一枚白胖子,十幾道褶子匯聚頂端,肚皮軟乎乎滑膩膩的,在吸管的挑逗下晃動了起來,鮮香的湯汁似要撞破薄薄的皮兒,擰動著吸管從頂端捅入,便可以享用這道特色小吃了。
他輕輕將小盒推近她的面前:“小心點兒,湯汁很燙,要慢慢地吸。”
“你陪著我一起吃吧,我吃一個就夠了。”她未語先笑。
“那行,吃多了,晚飯又該吃不下了。”他又打開了另一隻小盒子。
她輕輕吹著湯包,冷不防地問道:“中信,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知道,知道,我這不是賠罪了嘛。”他憨笑著,含糊著。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恨你嗎?”
“知道,知道,我沒能早一點遇見你,我的錯,我的錯。”他有點兒草木皆兵了,隱隱感覺接下來又該頭疼了,連聲認錯著。
“你那麽緊張幹嘛,我有那麽可怕嗎?”
她嗔怪了一句,心不在焉地含住吸管,吮吸了一口,濃鬱的湯汁很燙,她立即吐掉吸管,面露痛苦之色。
“燙著沒有啊,都怪我大意了,先喝一點涼的壓壓。”
他趕忙抓起桌上的紅酒,急急倒了一些,遞了過去,又拿起筷子,將那個惹事的包子給開了膛,輕輕吹著,加速著降溫,卻見她仰著酒杯,大有幹了的架勢,又急忙搶下酒杯,坐了回去。
“喝一口就得了,這兩天你不能喝酒,更不能喝冷的。”
噗嗤~
她被他的著急忙慌給逗樂了:“知道嗎?你這樣只會讓我更恨你,我恨不得咬你幾口,你幹嘛這麽緊張呀?”
“恨就恨吧,誰讓我們是朋友呢!”他摸摸腦袋,依然是憨憨的樣子。
“現在承認我們是朋友了,今天你是怎麽對我的,難道你都不記得了?”
“朋友,你這就有點兒不厚道了,我特意買花送你,還給你買包子吃,你看我對你多好呀,居然還不領情?唉,好人難做啊!”
他滿臉的惆悵地拿起桌上的香煙,又鬱悶難耐地放下,重又拿起。
“別演戲了,想抽就抽吧。”她眉眼含笑。
他指著煙灰缸中的煙蒂,嚴肅地說道:“還是不抽了,空調開著呢,你也不許抽,至少這兩天絕對不許。”
“我恨某人恨極了才會抽,我只是想體會一下,他所說的五毒俱全。”
“不是五毒俱全,是五毒缺一。”他認真地糾正著。
“我看你是名不副實啊,你太不毒了。”她意味深長地說著。
“呵呵~我一直在努力。
”他含糊了一句,低下頭吮吸著香鬱的湯汁。 “還燙嗎?”她問。
“溫度正好。”他答。
“拿過來嘛,我要吃你那隻。”聲音有點兒撒嬌,更帶點兒慵懶。
他略微遲疑,搖了搖頭,把自己的那份推到了她的面前,在她滿意的嬌笑中,取回了那個被開膛破肚的湯包。
她心滿意足地吮吸著,啃食著,沒有絲毫的扭捏作態,一副餓了好久的樣子,自是別具風情的賞心悅目。
很快,那隻湯包便所剩無多了,她突然停止了吞咽,低著頭默不作聲,有晶瑩落下。
他立刻留意到了異常,柔聲問道:“你怎麽了?噎著了?”
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真的噎著了?”他趕緊拍著她的後背。
她依然只是搖著頭,他有些慌了,聲音更為急切了:“到底怎麽了,你快說話呀,真是急死我了。”
她一把抱住了他,嚎啕大哭了起來,他莫名心酸,不斷撫摸著她的秀發,眼望窗外,雪已經小了……
賴在他的擁抱中,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終於說話了。
“包子快吃完了。”
“傻丫頭,吃完就吃完唄,想吃咱再買。”他有點兒哭笑不得了。
“吃完了,你又要走了,可我真的不想你走。”她泣語著。
“我不是還沒走嘛,乖,不哭了。”他無奈其行,卻又不忍其因。
“中信,陪我吃晚飯,好嗎?”她抬起頭看著他,淚眼婆娑,讓人心疼。
“好,不過得你買單。”他爽快答應了,也坦然提出了要求。
“當然我買單了,誰讓我是姐姐呢?”她破涕為笑,洋洋得意起來。
“切~我還比你高比你重呢,只是臨時不方便而已,改天我請你。”他拍了拍她的頭,氣定神閑。
“嗯,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蓋個章。”
她猛地環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觸之即去,卻留下了濕軟微涼的觸感,在他錯愕的眼神下,她卻笑得很甜,很甜……
看著她的明媚,他摸了摸臉頰,做出嫌棄的表情,抽了張紙巾遞過去,說道:“擦個嘴,全是油。”
她沒有說話,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虛起眼眸,送上閃著光澤的嘴唇,微翹的睫毛在不安地眨動著……
他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對待孩子一般,一隻手扶住了腦袋,一隻手幫她擦拭著,動作輕柔暖心……
“嗯,好了。”
“啊,這就好了?我要再吃一口。”
“別吃了,都冷了。”
“別收呀,我還要吃嘛。”
對於她的嬌聲索求,他不予理會,迅速將紙盒收起,放入了小拎袋中,打上結丟到桌子裡邊,卻碰到了乾枯的花枝,搖落了殘瓣片片,顏色已灰白……
他問道:“這花都枯了,怎麽還不扔?”
她反問:“花枯了就要扔嗎?”
“映日桃花應有期,話盡喧囂化春泥。”他淡然輕笑,揮灑自如。
“那人要枯了呢?”
他略作思索,緩言心態:“春來賞花秋食果,夏至戲水冬玩火,心有四季得婀娜,老眼婆娑看素蘿。”
她幽歎一聲:“唉~你不是癡情,你是太多情,偏偏又是個長情的人。”
“癡情?呵呵~不過執念而已,思而不得,你能奈何?多情又如何?心懷坦蕩,待人以真,隨性而為,不欲不執;可我算什麽長情啊?信守於承諾,陪伴於選擇,卻偶有徘徊,我都不知道,這是愛還是憐?是忠還是騙?是堅守還是躲避?是為了她還是為了我自己?是放下了還是根本不知道怎麽放下?唉~這樣也挺好,糊塗遠比清醒要好,至少我還活著,還在不停地觸碰!”
他的情緒在微妙地變化著,或不屑,或不羈,或不甘,或不忍,或不爭,或不欲,最後,隨著一聲歎息,好像變得釋然了。
她聽懵了,也聽懂了,更聽酸了……
朝思暮想了十幾年,他就在眼前,她為他哭過,恨過,想過,忘過,也笑過!
一段真情自白,讓她略有平複的內心再起波瀾,曾經的他,眼神是乾淨的,言辭是隨性的,動作是灑脫的,心境是超然的;而今的他,眼神卻多了憂鬱,言辭多了感歎,動作多了拘謹,心境多了糾結,更多了頹廢與放任!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啪~
她心中固守多年的像,出現了一道裂隙,迅速延伸開來,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她竭力地修補, 終是徒勞,伴隨著轟的一聲,坍塌了!
她流著淚,在滿地的殘肢中,不甘地尋找著、拚湊著,她秀發散亂,素手浸血,她不想放棄,也不能放棄,他是她的精神圖騰,她不能沒有他!
碎片沾染了她的鮮血,不再崩潰,漸漸地複原著,她的臉色越來越差,終於,最後一片複合了!他回來了,帶著嶄新的神采,他已不再是他;她睡去了,帶著滿足的倦意,他就是他……
“可微,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輕緩地搖晃,伴隨著溫柔地呼喚,她清醒了過來,看著那關切的眼神,和善的面容,她伸出雙手,索要一個遲到的抱抱,他張開雙臂,回以博大的溫暖,還有輕微的顫動……
“中信,對不起,我來得太晚了!”
她的嬌憨鼻音,直鑽入他的心田,他忘情於太上,不負於當下。
“傻孩子,要怪就怪我太懶了!”
“為什麽呀?”
“懶得出生,懶得離家,懶得思考,更懶得折騰。”
“我說過,其實一點也不晚。”
她拱了個更舒適的姿勢,能聽到他的心跳,能撫摸到他的胸膛,更能繼續發出她的聲音。
“你吧,言談脫俗,做事隨性,心思細膩,還愛賣弄學識,這是優點,但也是缺點,你無心的行為,卻很容易撩動別人的心,而你的心太軟,不懂拒絕也不忍拒絕,這就是多情,你一定有很多故事,我要你全部講給我聽,我想知道,沒有我在你身邊,你都經歷了什麽。”
“可微,你這是給我出個難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