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位成功的商人說過,開店首選地段,只要地段合適,就沒有做不好的生意。很多人將其奉為聖經,中信卻以為是神經,純屬廢話,成功了就地段合適了,不成功就找地段來背鍋。
眼下就餐的這家店,中式裝修,格調尚佳,食材豐饒,菜肴可口,地段不錯,服務優良,卻是清淨有余,人氣不足。
“喲,武總,這麽巧啊?你也一個人?”
隨著熱絡的寒暄,一人快步來到了桌旁,可微卻恍若未聞,夾起牛蛙放在了中信的小碗中,臉上帶著壞笑。
“來,吃啥補啥,多吃點兒。”
來人臉色微變,隨手拖過椅子坐下,急切地獻著殷勤:“可微,我和院裡幾個新開了一家會所,環境優美,服務一流,我請你去那兒玩吧?”
中信被人無視了。
可微臉色一沉,目光冷冽地看向來人,聲音不高,卻帶著寒意。
“你喊我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武總,我一時口快,你別介意。”來人趕忙改口道歉,諂笑的臉上再添一絲懼意。
可微臉色緩和了下來,語氣依舊清冷:“行了,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擾我朋友用餐。”
來人微微轉動身體,隨意瞥了一眼中信,滿帶著不屑與油滑:“呵呵,不好意思,沒看見,這位朋友怎麽稱呼啊?”
可微的臉色再次冷了下來,活動起手腕來:“秦東海,要不要我請你走啊?”
“武總,不忙,我和這位先生有過一面之緣。”中信放下筷子,抬起頭看向來人:“海少,別來無恙啊!”
“啊,是你,我還正想找你呢。”
可微語氣不善道:“你想怎麽著?顧先生是我的朋友。”
秦東海急忙解釋道:“武總,你別誤會呀,這位顧先生可是位高人啊,我真的有事兒找他。”
中信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似笑非笑,含而不語,跑江湖的范兒又上線了。
秦東海居然恭敬地向中信拱了拱手:“顧先生的話,我好像悟出來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所以,想請先生幫我再開解一下,謝了!”
一旁的可微卻是被驚著了,不解道:“顧先生,你跟他說了什麽呀?”
中信輕輕搖了搖頭,依舊不語,秦東海趕忙掏出一張淺黃的小紙片。
“武總,顧先生送我一首詩,空山鳥語有卻無,楓林晚舟雅或俗,人雲亦雲假亦真,幽谷仙舞孤且獨。”
不明就裡的可微,沒好氣地問道:“那你都悟出了什麽?”
“我跟你講,真是不容易啊,你看這四句的後半段,組合起來就是,有雅假孤,無俗真獨,我覺得方向對了,這個孤和獨太難……”
難得可微問話,秦東海湊近了一些,開始賣弄起來,指著字面講述起來。
看到可微似有不耐,中信及時出言打斷了秦東海的念叨。
“停,海少,我說過,當你真的悟了,你就脫胎換骨了。你剛才所言,正是說不清道不明,隱隱有感卻難言的臨悟期,不宜多言,否則,亂了感悟,那就不好了。切記,不可在人前賣弄。”
“是是是,我記住了。”
說著,秦東海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黑色的卡片,雙手遞上,說道:“這家店是我開的,這是至尊VIP卡,所有消費統統打五折,請顧先生收下。”
中信似乎不為所動,端杯喝起茶來,可微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了,問道:“你秦東海好像從不做虧本生意,
在院裡發的可都是八折卡,這會兒怎麽還送上五折的了?” 秦東海的臉色略顯尷尬:“武總,打五折確實不賺錢,但也不會虧本,我來得匆忙,身上就帶了這一張卡片,沒想到偶遇顧先生,改天我再送你吧。”
“別,做生意哪有不賺錢的呀,你真送我一張,以後我就不來了。”
可微毫不遲疑地拒絕了,中信見狀,放下茶杯,故弄玄虛道。
“海少,你收起來吧,你的意思我已然明白,佛說不可說,道說道無形,不是不願,卻是不能,人的悟性、經歷、環境各有不同,這才有了頓悟,才有了無為,凡事不可勉強,順其自然,該得終有得,逢舍莫強求。”
“顧先生,我這店生意一直不大好,也想請你指點一二。”
說完,秦東海又看了看可微,似在求助,中信也看了看可微,見她不置可否,於是,說道。
“窺一斑難知全豹,生意之事我不好妄言,不過,看在武總的面上,我可以為你測上一字,僅供參考,做不得數。”
秦東海環顧一下四周,皺著眉想了一會兒,說出一個亂字。
中信蘸茶水在桌上寫了出來,隻掃了一眼,便心中有數,信口道來。
“這個字,左邊為口舌的舌,千人之口也,所謂人多口雜,禍從口出,舌是根源,君子不立危牆,貴人遠避是非;右邊是一個鉤子,地獄有勾舌,是懲治長舌之人的手段,勾而斷之,方可解禍,所需不過一把刀,因此,加上一撇變成了匕首的匕,妥了。”
言畢,中信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另外兩人似乎各有所悟,在手心裡比劃著,眉頭緊鎖,又似乎百思不解,終於,還是秦東海忍不住了,帶著滿臉的諂笑,問道。
“顧先生,不知這刀該怎麽理解呢?”
看著可微也是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中信也不推辭,開口道。
“因時因地,因人理解,刀能治亂,隻說一種,設立門檻,砍去低端,服務小眾,迎來高端,隱私身份,成就財富。”
“顧先生,你看這位置合適嗎?”事關生意,秦東海還是蠻認真的。
“服務員呢?這茶要換了。”
中信置若罔聞地低頭吃著菜,隨口說了一句,秦東海當即伸手向天,打了兩個響指,立即就有服務員小跑了過來,俯身聽他耳語幾句,就跑開了。
中信扯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巴,直接下了逐客令:“好了,海少,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和武總還有事要談。”
秦東海識相地不再糾纏,掏出了明晃晃的名片,閃動著財氣的金色。
“好,好,我就不多打擾了,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吧?”
“有緣自會再見。”中信淡淡說了一句,就轉向了可微:“武總,咱們剛才談到哪兒了?”
可微看了一眼秦東海,他立即站起來,衝兩人拱了拱手,迅速離去了。
俏顏瞬間展露,可微玩笑道:“顧先生,幫小女子也測一字吧?”
“肚腹已飽,收攤了。”
“跟我說說,你怎麽認識他的?”可微堅決執行著不懂就問的二人相處準則。
“說來,也算是結下的善緣,如果不是他,我也見不到若欣,就沒有了你我的相遇!那天我到公司……”中信將當日情形簡單描述了一下。
“我說你怎麽有耐心陪著他玩呢?”
“也不單純是玩,這位海少不算太跋扈,也不算太紈絝,知進退,懂禮貌,肯動腦,還算不錯,所以,我就稍稍點撥一下咯。”
“那四句詩是什麽意思?”可微看著中信的眼睛,問道。
“哪有什麽意思啊?那是我故弄玄虛,臨時拚湊的,本身就是個惡作劇,逗他玩兒呢。”中信略微回避了一下。
“我要你解釋給我聽。”可微小小地堅持著。
“行,其實意思很簡單,他自豪的東西,你不缺,而你欣賞的東西,他卻沒有,所以,我就是告訴他,想要追求你,沒戲。”
“沒有了?”可微眨巴一下眼睛,不相信如他所言的簡單。
“沒有了。”
“我發現,你還真有當神棍的潛質。 ”
“有你這樣說……”中信驀然停住,那兩個字差點兒脫口而出。
“說什麽?”可微眼含笑意,似乎已經聽出什麽了。
“我是說,有你這樣說先生的嗎?”中信尬笑一下,勉強圓了語境。
“應該加上定語,我家的先生,我的先生。”可微鄭而重之地圓滿了語意。
“可微,我~”隔著桌子,中信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滿是深情的歉意。
可微知他所思,便適時切換了話題:“對了,他這店能來這一刀嗎?”
“點到即可,也就是了卻這段善緣罷了,至於怎麽做,達成什麽效果,那就不是你我操心的事兒了。”
“這個秦東海腦子軸,說不定他還真敢乾。”
“背水一戰,破釜沉舟,上兵伐謀,破而後立,說不定他就成了;當然,諸葛火燒上方谷,不是也沒算到天降大雨嗎?折騰了,就算失敗了,也好過不死不活,至少也是一段人生經歷,等將來老了,記憶力衰退了,尚能留有幾件刻骨不忘,不也挺好嘛。”中信神情漸趨凝重,言他及己,不免感慨。
“嗯,心境如斯,我心你知,中信,無論你怎樣折騰,我永遠是你背後的女人!”
她的目光淡定,平和的話語,卻如熔融的岩漿,燙入他的心海,翻滾的狂狼鳴響,炙熱的蒸汽升騰,他的後背很熱,他的臉很熱,他的全身都很熱……
中信灼熱襲身,思維混沌,似在神遊太虛,魂歷無極……
可微見狀,淺笑言它:“為我測個字吧,可微的‘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