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低語著,像是在講述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心緒隨著劇情起伏,由欣喜萬分到強作鎮定,失望已極,再到自我救贖,不甘放棄,直到最後的心灰意冷,多年的堅守最後還是崩塌了……
“可微,對不起,我確實沒能及時想起來,因為我有選擇性健忘症,面對太繁雜的生活,我一般都是記憶有關聯的。你我相遇只是轉瞬,從此再無牽扯,我把這些片段藏到了最深處;如果不是又見,恐怕永遠也不會記起來!不過,我向你莊嚴承諾,此生不忘可微,哪怕健忘症癌變了,忘了我自己,也絕不會忘了你!”
他手掐劍訣直指蒼天,近乎誇張地言壯志表丹心!
他的胡言亂語,讓她好氣又好笑,纖指貼緊他的嘴唇,阻止已成的誓言。
“不許胡說,我又沒有怪你,只要結局美好,過程曲折亦是驚豔。”
“過程縱然驚豔,無以抵消心酸,可微思慮受損,中信承諾惟願。”
“中信,你要記著,無論你怎樣,我都是你的守心人,我衷心地祝福你們,你們能白頭偕老,我會很欣慰,婚姻於我而言,意義並不大,我可以讓自己活得很精彩,你不需有任何負擔,因為有我,你應該更輕松更自如才是,你好了我便也好了。”
“曉得了,儂放心好來。”
他信口說了句吳語方言,她淺笑一下,繼續緩緩說著此前。
“之後,我很難再保持平靜,多年的心靜讓你輕易就給攪亂了,就在前兩天,我和若欣聊天,她說起了你,在我有心地詢問下,她說了和你相處的細節,我真的特別羨慕,她可以和你牽手逛街,我也嫉妒你對她的呵護備至,更恨我自己的裹足不前。”
“回去後,我就不停地給自己加油打氣,我要主動進攻,不論結果如何,至少我努力過。今天一早,我就來了公司,還帶了酒菜,幻想著和你共進午飯,我也要享受一下,屬於兩個人的空間,結果~結果你就是不回信息,你說說,我能不生氣嗎?我鼓起這麽一點點勇氣,我容易嗎?”
她掐起小指頭,在他眼前晃動著,那小巧的鼻翼微微皺起,憤懣難平又恃寵而驕的樣子,可愛又可心,他含笑不語,只是寵溺地看著她。
“好容易等到你的短信,居然說不是我要找的人,你憑什麽那樣說啊?你知道我在找誰嗎?我思來想去,覺得你就是想再次推開我,我不想放棄,又不想委屈自己,我就一直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想啊……”
他打斷了她不厭其煩地想啊想,笑著說道:“結果就想到飯也沒吃。”
“還說呢?都怨你,你在家吃飽了,我卻傻傻地餓著。”
她轉頭看著窗外,丟給他一個蕭瑟的背影,他挪動一下椅子,從背後抱住了她,靠在她的耳邊,看著落雪,嗅著發香,輕輕廝磨著……
“對不起了,我這不是來了嗎?”
“如果我不發最後那條信息,是不是這輩子,我們都不會有這樣看雪的時候呢?”
“想做就做,但一定不能想當然,你以為我知道是你,沿著這個假定的結果倒推過程,那麽,你收獲的只能是委屈傷心;而事實上,我確實不知道是你,當我確定是你後,我是非常的開心,當年的一幕立即重現,所以,我來了。”
“可微,你要相信自己,不論中信記不記得你,都不是你的問題,那是他的福緣不夠,你又何苦為了他人的錯誤而懲罰自己呢!當然,現實足以證明,
沒有你的堅持,就沒有此時此刻,就沒有修正錯過的機會,因此,我謹代表可微和中信,真誠地感謝你,感謝你的堅持,你是最棒的!” 他深情款款地低語,有道理,有慰藉,有解釋,有誇讚,有開解,有明心;她迷醉這樣的瞬間,她喜歡這樣的他,她更慶幸自己的堅持。
“中信,謝謝你!”
“可微,謝謝你!”
她挪動著他的大手,停在了小腹的位置,溫暖了,輕盈了!
她的小手覆蓋在大手上,身體略微後仰,依在他的懷裡,兩人緘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緩緩搖晃著……
似在伴雪起舞,雖飄落不定,終是素裹了一隅大地,靜謐了一方長天;又似同乘一騎,信馬由韁,隻為踏過一路風情,執手一人看遍……
咕嚕~
胃腸的攪動聲傳來,喚醒了兩人的旖夢,帶著嬌羞與慵懶,她膩聲道:“我餓了,我們出去吃飯吧。”
“嗯,我也餓了。”
“想吃什麽?西餐?日料?中餐?小吃?”
“我的食譜很廣,還是走走看看,你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
“那走吧。”
她說得很乾脆,卻沒有一絲要走的意思;他站起身,拿來了鞋子,幫她和自己換好鞋子,又取過兩人的外衣,為她穿好;她伸手指包,他送到眼前,她略施粉黛後,挽著他的臂彎,並肩出門……
室內看雪為之癡迷,室外行路為之皺眉,風雪漸止,路燈昏黃,霓虹繚亂,店鋪明亮,亂光下的潔白卻透著絲絲寒意!
晚風拂面,她微微一顫,他趕忙將她的手塞進口袋,伸手挽住她的臂彎,另一隻手攬住她的削肩,踏雪而行……
“哇,我終於有傘咯!”她欣喜地小聲歡呼著,拖著他蹦跳著,像個孩子一樣。
“小心點兒,我怕摔咯。”他的臉上滿是寬厚的笑意,像個叔叔。
“不怕,姐罩著你。”她嬉笑著,一如當年。
“中信,我餓了。”
他聲音學得惟妙惟肖,表情有些畫虎類犬;她笑得前仰後合,矜持已是不知何物。
寫字樓地處城市中心區,商業發達,很快,兩人就來到一處私房菜館門前。
他松開了挽著的手,刻意疏遠了親昵的距離,偶感失落的她,主動挽起他的手臂,並肩進了大門。
“武總,您好,請問您幾位?包間還是大廳?”
迎賓上前問道,她轉頭看向了他。
他淡淡說道:“兩位,大廳,找個靠窗的位置,謝謝。”
“好的,請跟我來。”
迎賓在前帶位,她始終挽著他的手臂,他風輕雲淡緩步慢行。
一個靠窗的清淨角落,二人相對而坐,等菜的工夫,她把心中的疑問托出。
“進門的時候,你怎麽放開我了呀?”
“回答之前,我必須要先誇誇你。”他拿過茶壺斟了茶,遞給她一杯。
“哦?我喜歡,說吧,我準備好接受表揚了。”她單臂支著餐桌,掌心向上托著下巴,目光輕柔,纖指輕彈。
“可微,率真無偽,單純可人。”他持杯品茶,形色帶喜。
“怎麽說?”
“二人相處,最忌閑猜,不明之事務必坦言,否則,就會心中有惑,進而惑心,惑心已成,輕則失和,重則反目,此其一也。”
“謝謝啦。其二呢?”她故作嗲聲嗲氣。
“可微,恭讓溫良,細膩暖人。”
他再斟清茶,喜意漸濃,不待詢問,繼續解釋道。
“二人相處,最應有度,外人面前不爭短長,否則,就會示人以亂,進而亂人,亂人介入,或風箏斷線,或鳩佔鵲巢,此其二也。”
“其三呢?繼續誇嘛。”她已淺醉,眉眼迷離。
他拍了拍自己肚皮,笑言:“其三就是,腹內空空,已然亂叫呱呱。”
“你是我的大青蛙。”她嬌聲憨態。
“你是我的滿天花。”他低語壞笑。
“青蛙捉蟲不戴花。”
“青蛙累了也賞花。”
“花開幾春不見蛙。”
“對不起,打擾下,這是您的鐵板牛蛙。”
服務員的天籟之音乍然想起,他和她相視一笑,菜上桌了,熱氣騰騰還帶著吱吱作響的伴奏。
“來,蛙踏氤氳來看花。”他夾起白嫩滑膩的蛙腿,放入她的碗中。
“我以後再也不吃這道菜了。 ”
見她靜坐不動,他停箸勸慰:“此蛙非彼蛙,吃了此蛙,補了彼蛙,飽了肚子,敬了廚子。何需介懷,吃吧,我以後也不再點這道菜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行,你慢慢吃著,我來告訴你,其實並無他意,這一片是你的主場,萬一碰到熟人,你或許兩難,不放開,你不好介紹,放開吧,擔心我尷尬,所以就~”
她反問:“為什麽不是你怕碰到熟人?”
“現今的男女平等,受製於千年傳承,或徒有其表,或矯枉過正,不洗髓無以致其宣,即便是我也不得跳脫。世俗對男女尺度有異,我是男人,熟人見了,或調侃豔羨,或視而不見,彼此心照不宣;而你是女人,熟人見了,或八卦探究,或蜚短流長,終是有損清譽;所以,我不怕碰到熟人。”
“我也不怕。”
“那是你坦蕩大氣,武功高強,早就洗髓成功了,而我還是必須提前為你思量,不然我也不配妄言陪伴。”
她歪頭挑眉戲謔道:“那後來呢,為什麽就不思量了呢?”
“你本將心向明月,我又豈能怯怯向溝渠呢?”他豪氣頓生,信口改了經典。
“我也要誇誇你了。”她笑靨如花,喜形於色。
“願聞其詳。”
“其一,慧而有行,細膩知人;其二,守而不僵,暖心疼人。”
“我疼誰了呀?”
“你疼我了呀,中信疼可微。”
她嬌羞不已,依然直抒胸臆,他老臉不紅,淡然笑看心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