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間,不齊心念豈能和歡?
你賺錢糧,不厚外德何以久安?
我修家事,不屑內務誰人長伴?
待到青絲成雪,仍然一如如昔,
才能執手偕老,便是遂了大願!
小院裡,月季正豔,田冰在蹲著剪枝,中信陪在一旁,虛抓著幾支月季花。
“老婆,你這下手也太狠了,都剪到主枝了。”
田冰用剪刀指了指主枝上的新芽,很專業地解釋道:“狠嗎?你看這芽,下個月就是一朵大花,不把這些開過的剪掉,營養就浪費了,這花就會越開越小。”
看著掉落的枝條,綠意也濃,中信似有所指地說道:“也是,這就叫推陳出新,老枝看著枝繁葉茂,其實是在大量消耗養分,終是陳腐老弱,只有忍痛剪去,新芽才能獲得了充足的養分和陽光,也必然能開出嬌豔的大花。”
田冰身子後傾,視線拉遠一些,認真地尋找著漏網的枝條,中信單手輕撫其後背以示支撐。
田冰隨口問道:“對了,聶老板那兒?”
中信輕笑著糾正:“不是聶老板,是聶總。”
“行,是聶總,我聽見你剛才在給他講電話。”
中信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回絕他了,不過,我把王存推薦給他了。”
“為什麽呀?他給的條件不是挺優厚的嗎?”
“職場有個規矩,就是同業回避的原則,離職兩年內不得從事本行業相關的工作,雖然沒簽相關協議,可我還是想選擇回避。”
對於中信的頑固,田冰頗為費解,她停下手中的活計,轉頭看著他:“聶總從公司挖了一批人出去,乾得就是老本行,他都不回避你回避什麽呀?”
中信歎了口氣,拿過田冰手中的園藝剪,哢嚓一聲,伴隨著田冰的驚呼,一根粗壯的枝乾掉落了下來,比主杆細不了多少。
“長偏了,再壯也是亂枝,現在順眼多了吧。”
田冰視線轉回,看到中信的眼神中似有痛苦之色,卻轉瞬即逝,又恢復了清澈。
“別打啞謎,你就直接說給我聽聽吧。”
中信聲音略顯低沉:“他和王董是一起打拚的兄弟,他們之間鬧分家,王董也拿他沒辦法,我回避是因為我心裡有道坎兒邁不過去啊。”
“那你推薦王存過去,又是為了什麽呢?”
“王存是我帶入這個行當的,我走了,公司又是那個樣子,不走根本沒有前途,我不想落他埋怨,再說,那份策劃案我也給他了,剛好可以帶入新公司,也不枉費我一番心血啊。”
“你不親自去操作,王存能行嗎?”
“我把名單和電話都給他了,再說,這後面不是還有聶總嘛!”
“親愛的,我一直都不摻和你工作的事情,可這事兒,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呀?哪有什麽邁不過去的坎兒啊!”
看著田冰憂慮又期切的眼神,中信抓過田冰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後腦杓上。
“冰兒,你摸摸看,我這兒沒有凸起的骨頭吧?”
“不都是這樣嗎?我的也是。”田冰疑惑地摸了摸,又回手摸了摸自己。
“還記得嗎丁啉專治胃炎的故事嗎?”
田冰偶有失眠的時候,中信都是會給她講一些故事,其中就講過這個故事。
“記得啊,諸葛亮一死,魏延就沒人管得住了,他很膨脹,在什麽關前,大呼三聲,
誰敢斬我,結果就讓背後的馬岱給斬了!”田冰記得蠻清楚,言語間還居然帶著點兒小氣勢。 “這都是諸葛安排好的,他說魏延有反骨,而馬岱很低調,一直甘居其後,所以,他給馬岱留下了錦囊。”
“那些都是大人物的事兒,咱們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哪有你說得這麽誇張!”田冰不以為然地說著,也並無妄自菲薄之意。
“普通老百姓怎麽了?劉備是個賣草鞋的,張飛是個殺豬的,成功了就是大人物了,不成功都是普通老百姓。”中信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莫名有些憤懣。
“你發什麽火呀?”田冰直盯著中信,眼神委屈。
“親愛的,對不起,我沒發火,就是聲音大點兒而已,好了,我的錯。”中信心中一軟,語氣超乎尋常的溫柔。
“你哪兒有錯啊?錯的是我,我不應該待在家裡,讓你一個人在外吃苦受罪還委屈。”田冰的眼淚還是沒能止住,一顆接著一顆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寶貝兒,不哭,我在外面逍遙著呢,可沒你說得那麽可憐,四爺是誰呀。”中信忙不迭地柔聲安慰著,扔了手中的花,幫她擦去淚花。
田冰泣聲道:“你誰呀?”
“我是田冰的相公,親相公呀!”
“誰知道你還是誰的相公呢?”田冰展顏一笑,嘟噥著,淚痕斑駁。
“以後不許再質疑,我是你唯一的相公,你是我唯一的娘子。好了,咱回屋吧,洗把臉,我親自泡茶賠罪。”
說著,中信攙著田冰緩緩站起,蹲得久了,腳都有些麻了,兩人默契地擁抱在一起,送給對方一個依靠,彼此相互支撐著……
矮桌,茶席,香茗;
軟墊,兩人,正坐……
“老婆,你說我是不是掃把星轉世啊?”中信不似玩笑。
田冰認真地端詳了半天,也是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特真誠地說道:“不像掃把,就是頭髮確實長了點兒。”
“嚴肅點兒,我們現在開會呢,我們家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一次會議。”中信依舊保持著嚴肅的態度。
田冰非常正式地鼓了鼓掌。
“行,開始你的發言。”
“最近,我一直在反思,你看啊,民企,國企,央企,上市公司,我都待過,當然外企是沒希望溜達一圈了,我英語太差,我待過的企業都出現了問題,不是行將就木,就是面臨收購,就像被我的霉運傳染了一樣,所以,我真的都不敢再去禍害那些公司了。”
中信對命運的感懷,卻是低落了身邊人,田冰的嘴巴動了幾次,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她不知該怎樣安慰這個憨傻的男人了。
中信淺笑了一下,為她續上茶湯,繼續說道:
“對不起,寶貝兒,我入戲太深,開場白稍嫌壓抑了點兒,馬上進入正題。鬱悶是別人送的,開心是自己給的,我準備自己乾,咱倆齊心,其利斷金,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這一回,田冰沒有隨他波而逐水流,反倒不無擔憂地問道:“自己乾的風險太大了吧?哪有打工來的穩當啊!”
“咱家目前的開銷比較穩定,沒有大錢要花,余糧應該夠支撐一段時間了,我們可以走穩妥點,先不用投入太多,等到趟出路子再說。”中信眉宇舒展,情緒很高。
“那你想好做什麽了嗎?”
“我以前設想的項目,雖然預期很美麗,但需要投入大筆資金,且培育期過長,不適合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戶,所以,我準備先從陶瓷和茶入手,這就需要夫人你出馬了。”
中信眼中飽含深情,微笑著看向她,像欣賞美玉一般。
真的理解,是不經意的呵護,是不著痕跡的撫慰……
“親愛的,你不用特意為我考慮,我剛才只是一時氣話,我知道我有幾斤幾兩,照顧好家裡的一切,讓你和兒子健健康康的,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田冰笑了,像綻放的幽蘭,隻為欣賞她的那個人。
“錯,大錯特錯了,寶貝兒,入得廚房你能溫暖全家,出得廳堂更能睥睨天下,吾自當為你挑擔牽馬,不懼前路黑鴉,左右一小一大,當中正是此花。 ”
信手比劃,腔調漸起,雖氣息不佳,卻也京韻可見,最後,梅派蘭指拈起,手腕內環一周,於話音落處,觸及她的紅唇……
田冰輕輕撥開那蘭指,眼中風情隱現,嗔怪道:“三十幾歲的人了,沒個正形兒,你想怎麽著就怎麽著吧,只要你開心就行。”
“行,全票通過,明兒我就開始籌備公司的事兒。”
“想好名字了嗎?”
中信鄭重地說出了早就取好的公司名稱:“遁一文化!”
“遁一?有什麽說道兒嗎?”
中信眼神堅定,吐字清晰:“取一絲獨行,舍一縷定數,謀一線生機,求一隅臻境。”
“不懂。”
“換個說法,就是在常規生意中,跳出定式思維,尋找市場的狹窄空間,避開競爭,伺機發展,成為小領域的黑馬。”
面對他的認真解讀,田冰卻懶得費神:“不管了,需要我做什麽,你直接安排就是了。”
“你的思想太懶惰了。”中信輕笑著搖頭。
“不是有你嘛!”
田冰嫣然一笑,帶著嬌憨與羞怯,會議的嚴肅性被徹底破壞了……
基於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兩人的動作很快,效率很高,隻用了半個月,遁一文化正式成立了。
證照手續是兩人一起跑下來的,總共花費不到一千塊,股份四六,田冰成了田董,中信還是顧總。
為了那莫須有的晦氣,中信忍痛去發,那個留了十年的掃把頭,經過田董的悉心捯飭,變成了板寸,新形象,新狀態,新方向,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