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對於這些神秘事物的好奇心遠超男人，田冰興奮地詢問道:“需要起卦嗎?要不要準備些硬幣什麽的?”

　　“我起卦不需要這些東西，陰陽無處不在，像人數、男女、時間，以及所處環境的任何東西都可以取爻，進而成卦。”老程淡然說著。

　　聞聽此言，中信愈發覺得老程肚子裡有貨，不以道貌混淆視聽，不以表象惑亂人心，如此不故弄玄虛，那必是真材實料了。

　　老劉快人快語，當仁不讓道:“我先來，你幫我算算這一單能成功嗎?”

　　“你現在盡量不要想別的事情，隻想與單子有關的人和事，在你覺得最飽滿最迫切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好就行了。”老程隻交待一句，便悠慢地吃了起來。

　　隨著老劉的一聲好了，眾人的目光齊聚老程，只見他拿出一個小本和筆，看了看手表，又掃視一下眾人，再看了看桌面，接著仰頭想了想，小本上迅速畫出一個卦象，時而蹙眉時而自語，不久後，他緩聲說道。

　　“今年肯定不能簽，原因是那家單位有婆婆，而婆婆面臨機構調整，這個事情會拖下去，明年能不能簽，就看你的努力程度了，因為有新的競爭對手出現了。”

　　沒有玄虛的解卦過程，直接白話說出了因果，言辭也是中規中矩，看不出太過高深的地方。

　　老劉略帶失望，也沒有繼續追問或表示不解，而是端起酒杯自飲起來。

　　老管嬉笑著問道:“怎麽樣啊?老劉，對不對呀?”

　　“他們院長說了，今年秋季就正式招標了，事情不到最後，說不清楚啊！”

　　“老劉，我這只是根據卦象實話實說，謀事在人嘛。”老程安慰了一句，細品卻是在肯定此前的說法，就是天意難違。

　　“喝酒，喝酒。”老劉再度舉杯，向眾人逐一示意著。

　　人，對於未知總有探尋的欲望，尤其是自己的命運，也因此孕育了一眾或騙或捧的神婆巫漢，真的遇到了敢於直言的高手，卻往往又會表現出抗拒與恐慌，心情矛盾至極，思而不敢，卻而不甘。

　　現場的形勢亦是微妙，但凡算命卜卦，問的多是財運、官位、婚姻，然而面對無所顧忌的老程，卻無人問及這些，都是抱著娛樂的心態，問著具體的事情。

　　“好了，”田冰睜開了眼睛，問道:“今天這店裡還會有人來嗎?”

　　“有，但不是生意，以後也許是生意。”簡單的問題，無須推算太多，老程很快就說出了結果。

　　“下午也沒什麽事兒，咱們就喝喝茶聊聊天，順便看看這人是誰。”

　　老劉的國字臉上帶著隨意的笑容，看起來卻有些怪怪的，聽著他的話，老程則是一臉的淡定，不急不忙地喝起了茶。

　　中信始終在一旁看著，沒有摻和，老劉顯然有些入戲了，本就是娛樂一下而已。若老程是真正的高人，更應該有所禮遇，而不是執著以對;若他只是個口舌之徒，又何必與他較真，又何須自亂了方寸呢?

　　對於命運之說，中信始終認為:

　　對於天地應心存敬畏，對於未來要隨心而為，恣意縱情尚嫌時光清淺，動心忍性妄圖改變，豈不是虛耗了華年?窺視了天機又該如何，一切的因果還是得自己承擔，重塑今生何嘗不是逆天，又何嘗不是自找憂煩呢?

　　吃過飯，飯桌又變回了茶桌，田冰給四人分別泡了杯綠茶，就回屋休息去了。

　　四個人圍茶而坐，閑聊的話題扯得更遠了:

　　老管浸染了中都的氣息，

話裡話外皆是通透的時政局勢，老劉熱烈地辯論著;　　老劉目睹了海都的奢靡，張口閉口就是悲苦的社會民生，老管積極地討論著;

　　余下的兩人含笑傾聽著，不知是認同了觀點，還是覺得他們鹹吃了蘿卜。

　　隨著時間的推移，老管和老劉的口條秀進入了高潮，老程主動與老劉換了座位，讓兩人可以短兵相接，自己則主動和中信打起招呼。

　　“顧總。”

　　“老程，可不敢這麽喊，要不你也跟老管一樣，喊我小顧吧。”中信笑了起來，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老管怎麽喊是他的事情，我就喊你老顧吧。”

　　“也行，我這人面相顯老，早些年就有人喊我老顧了。”

　　“冒昧問一下，你現在在哪方面發展?”

　　“呵呵，守著這個小店混日子唄。”中信顯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我看你應該不是甘於寂寞的人啊！”

　　中信面帶笑意地疑問道:“哦?你還會看相?”

　　“不是，我只是感覺。”

　　“你的感覺也許是對的吧，但我眼下還真就無所事事。”

　　老程也是淡淡地詢問道:“不介意的話，我為你問卜一卦?”

　　“我不知道我想問什麽，我也不想問什麽，命運這東西無處不在，又無處可在，有些東西知道了未必就是好事。”

　　話雖然說得超脫，但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淪入茫然:

　　他曾玩言自己是掃把星轉世，盡管他從未真的認同過，細想起來，他走過的路談不上順利，也不算太過坎坷，即便是眼前的境況，也不算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而曾經的過往，他一直是順從著心意，沒有刻意過，也沒有委屈過，仿佛他的路就在腳下，隻管走著就是了。

　　短暫的一瞬，中信將自己的前半生大概捋了一遍，失神的時間並不長，當他回歸現實，卻發現老程正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對不起，有點兒走神了，剛剛說到哪兒了?”

　　“剛剛說到為你卜一卦，對不起，我已經得出卦象了。”

　　“哪兒的話，隨意就好，既然有了，那就給我看看吧。”

　　老程在小本子上畫下了一道長橫，其下又畫上了兩道短橫，重複了三次之後，遞給了中信，並沒有講話，而是含笑看著他。

　　中信接過，先大概看了看形狀，眉頭皺起，言道。

　　“陽爻陰爻交替出現，矛盾之相啊，想來也對，人生不就是充滿著無奈與妥協嗎?上離下坎，水火不容啊，所幸水居火下，不算亂了規矩，還是有成功之兆的，老程，你覺得呢?”

　　老程笑了起來，連說佩服:“老顧啊，我現在相信了，你確實看過周易，但我卻從來沒聽過這樣解卦的，不過呢，也確實很有道理，這卦象一出，看似已成定數，實際卻要看你怎麽理解了。”

　　“老程，你就別笑話我了，我看了幾頁就看不下去了，實在記不住那麽多的陰陽對應和卦象解讀，所以，我完全不是解卦，而是形而上的推導罷了。”中信很坦然地說著，眼神中並不帶一絲的尷尬。

　　“這個卦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最後一卦，叫做未濟卦，是易數無窮，一往直前的卦象，火在水上，象征著事未成，很多人都認為此卦不吉，不知你怎麽看?”

　　老程不知是考較中信呢，還是心情大好不恥下問呢?他只是簡單介紹了卦象，就詢問起中信來。

　　“我雖不懂周易，但我知道，卦象本無凶吉，世事皆存變易，生死休困亦可轉換。最後一卦可以是結束，也可以是開端，太極生兩儀而化四象，萬般變化不離其中，未來依然是混沌，路如何走都是錯，路怎麽走又都是對。”

　　“老顧，我不知道起卦時，你想的是什麽，我也不需問了，我更不必解了，你的這個卦象，我看到的就是混沌，或為初始，或為終結，你的未來誰也看不明白，不如難得糊塗了！”

　　“哈哈，然也。”

　　中信爽朗地笑了起來，引得辯論的兩人停了下來，不解地看著中信。

　　老管問道:“你們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中信答道:“老程真乃高人也，我很開心認識他呀。 ”

　　“他當然是高人啦，他比周易學會的那些專家還厲害，這一次就是他們邀請他去的，這還只是他的業余愛好，他的專業水平就更厲害了，他在工作之余，憑一己之力，獨自研發出的汽車ABS，完全能替代進口，成本只有進口的五分之一。”老管自豪地介紹著，就像是在說自己一樣。

　　中信心中驀然一動，趕忙追問道:“是嗎?老程，說說，這個ABS是怎麽回事?”

　　到底是人各有好，老程這一次的講述顯然比此前的解卦詳細得太多了。

　　“ABS其實就是汽車刹車防抱死系統的英文縮寫，由液壓控制電磁閥、轉速傳感器等關鍵部件總成。汽車在安裝了ABS後，一旦遇到緊急刹車的情況，可以在刹車減速的同時，防止車輪抱死，還能保持對車輪轉向的控制，從而避免了車禍的發生，或降低碰撞產生的損失。ABS與安全氣囊和安全帶並稱汽車的三大安全系統，進口的高檔汽車上都有安裝，當然也可以去汽修店主動加裝，但都是國外進口的，價格很高昂。”

　　中信直言詢問道:“那國內沒有生產嗎?還有就是，你的這個成本是降下來了，可質量呢?也能達到國外的那個水準嗎?”

　　老程頗為認真地回答道:“據我所知，國內還真沒有生產商，主要是專利費太高了，我研發出來的這個避開了國外的專利技術，成本上大幅降低，質量上沒有差別，樣品裝車實驗過，各項指標都達到了國際標準。”

　　老劉適時讚歎道:“看來真的是高手在民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