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所有門的可能就是上帝，而另外打開窗的卻只能是自己，看似無路可走，不過是常規的慣性思維而已，而轉念卻非轉頭，需要強大的自我開解與旁路思維能力。

　　隨著南風日強，一年一度的小升初開始了緊張地前期準備階段，

　　根據義務教育法及吳市教育局出台的若乾規定，小升初的招生政策為，原則上根據學生的戶口就近入學，任何人不得跨區域入學。

　　同時，為保證教育資源分配的公平公正公開，嚴令學校必須認真貫徹執行，為避免出現為了學區而臨時遷轉或掛靠戶口的行為，所有擬入學學生均由所在片區學校組織入戶調查，凡在戶口所在地現居不滿三年的，均不得享受此番利好。

　　為了這個鐵面無私的條框，中信不得不又一次陷入了苦惱之中:

　　因房子因素導致了居住地與戶口所在地嚴重不符，無論怎麽盤算，兒子己為的求學之路都似乎斷了，身為人父的中信除了深深的自責，他必須要在短時間內解決這個難題。

　　曾經為了戶口做過一次選擇，而今，這個窗口再一次打開，而這一次他又該如何選擇呢?

　　眼下租住的房子也即將到期，顯然沒必要再續租了，在經過多方打聽與實地考察之後，中信驚訝地發現，全市的初中都不接納住校生，這與他想當然的情況截然不同，試圖通過繳納讚助費的形式取得入學資格，似乎並不是一個性價比合適的方案。

　　於是，中信又采用了一慣的方式，撲在了電腦前，依舊通過網絡去搜尋可能的機會，終於，還是讓他覓得了一線轉機。

　　吳市僅有的幾家要求全員住宿的初中都是私立的，但大多是掛了外國語頭銜的專業中學，且個個背景強大，無一不是名校的衍生產業，幾經比較與考慮後，他選定了一家最好的普通中學，佔地千畝，外輔強大，封閉管理，口碑極佳。

　　又到周五，中信接了己為即刻出城，父子倆一路閑聊著趕回了半山居，剛一下車，就見到母親月英正在打掃著院子，那裡也只是些零星的雞糞與落葉。

　　中信吩咐道:“兒子，快去讓奶奶歇會兒。”

　　“奶奶，我來掃吧。”

　　己為蹦跳著上前，準備著接過工具，卻被月英阻止了:“不用，我能掃，你們剛回來，你們歇會兒吧。”

　　田冰拎著剛采摘的蔬菜走了進來，接話道:“你們就讓她掃吧，我和我媽都勸不動她，其實每天早上我媽都會打掃院子的。”

　　此時的月英，白皙的膚色透著紅潤，手臂也明顯的圓潤了起來，那些暴突的青筋也服帖了下去，看著已然恢復了昔日狀態的母親，中信的心中安逸了許多，他在台階上隨意地坐下，衝著田冰招了招手。

　　“讓我媽適量的運動運動也好，來吧，老婆，陪我坐一會兒。”

　　“我不坐咯，我還得做菜呢。”

　　“那好吧。”

　　中信露出頗為勉強的失望之色，卻是隨手掏出了銀河之光，點上一支來，看著院子裡掃地的母親，還有逗著妖狐奔跑的兒子，視線越過圍牆外的樹冠，又見那晚霞漫天。

　　時節正好，不冷不熱，小院乾淨，沒有蚊蟲，一張小桌，圍坐而餐。

　　吃過晚飯，洪蘭收拾了碗筷去清洗了，己為攙著奶奶回屋看電視去了，余下的兩人在交流著兒子上學的問題。

　　中信舒展在那張藤編的躺椅上，他先向田冰介紹了調研的情況，

以及初步的決定，想要聽取一下她的意見，田冰的態度很是隨和，但也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咱兒子一直沒有獨立生活過，他才多大呀，他能照顧好自己嗎?”

　　中信淡然說道:“就算晚個三年，到了高中依然是要住校的，早鍛煉幾年，對兒子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怕就怕你舍不得。”

　　“你這個當爹的都能舍得，我有什麽舍不得的，說起來也怪你，一直不管他學習，咱兒子的成績可不怎地，他能考得上嗎?整個吳市想上這個學校的人太多了。”

　　中信的態度甚是輕松，傲然地調侃道:“兒子的智商雖然比不上他老子我，但應付入學考試應該沒問題，不是還有一個月時間嗎?只要他稍微下點兒勁兒，足夠了。”

　　田冰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龐，更像是撫摸:“有你這樣自誇的嗎?人家都覺得兒子比老子聰明，期盼著孩子能成龍成鳳呢。”

　　中信微虛著雙眼，盡享這稍縱即逝的風情:“孩子為什麽非要比老子聰明呢?說到底，這不過是某些父母的某些私欲罷了，更是一種壓力的轉移。如果老子更聰明些，孩子不是可以更輕松些嗎?我從來沒有想過咱兒子以後怎麽著，一生平安，一世平淡，未嘗不是最幸福的事情啊！”

　　田冰知道中信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內心是深愛兒子的，這一點上，中信與全天下的父母也是一樣的，寧願自己苦點兒累點兒，也不願兒子去承受多一分的負累。

　　但他不經意地溺愛，又切切實實地影響到了兒子的學習成績，想到那客觀存在的不確定性，田冰不免擔憂了起來:“萬一兒子考不上呢?或者就差個幾分呢?我也打聽過，聽說有的家長捧著錢找關系呢，一分十萬，你舍得嗎?”

　　“當然不舍得，考不上我就給他送老家去，在老家上學還是很簡單的事情，照樣能考回吳市來。”

　　眼見中信的態度迅速變得堅決，田冰不願與之辯駁，轉而問起另一種可能來。

　　“先不討論這個，萬一兒子福星高照，他考上了，你又準備好了嗎?那兒可是貴族學校啊！”

　　田冰的問題是不容回避的，能上這所學校固然是好的，可學費生活費又豈是一筆小數字呢?

　　中信點上一根銀河之光，深吸了一口，語氣緩和了下來，淡然又見。

　　“這個你就甭管了，只要兒子考上了，剩下的就是我的事情了。不過，我明確告訴你，讓兒子考這所學校，並不是因為什麽狗屁的貴族學校，而是因為我看中了這所學校的氛圍。根據學校的招生簡章以及網站貼吧的介紹，這個學校的課外選修有八十多種，涉及動手能力、興趣愛好、心理健康、科技前沿及個人素養等諸多方面，這些都是孩子成長階段最需要的知識攝入，有單獨的圖書館、實驗樓、電腦館、綜合樓等，大小食堂有三個，儼然是一個綜合性大學的規製了，花這個錢我覺得值。”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這麽定了，明天我們就去報名吧，另外，你也跟你兒子好好交待一下，讓他抓抓緊學一個月。”

　　“好的，這個事情你就別管了，我來跟他講。”

　　說完，中信轉頭衝著裡屋大喊了一聲:“兒子，出來一下。”

　　很快，己為便跑了過來，在田冰身邊坐下，仰起小臉看著中信。

　　中信態度溫和地問道:“兒子，回來路上跟你講的事情，我剛才和媽媽商量過了，咱們就準備上這個學校了，開心不?”

　　“太好了，我們班上就有好幾個同學說要上這個學校呢。”

　　看著兒子興奮的模樣，田冰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你高興個什麽勁兒呀，好像你已經考進去了似的。”

　　“我肯定能考進去，你們就放心吧。”

　　到底是孩子心性，己為莫名的自信讓中信有些啞然了， 兒子的神情仿若自己當年的漫不經心，看來有必要給他凝一凝松散的狀態了。

　　“小子，你可別大意失荊州，咱們先說好了，你真要考不進去，我是不會拿錢送你進去的，到時候，你就只能回白鷺，重走爸爸當年的路咯。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六年後，姑姑二伯他們肯定能把你再送回吳市的。”

　　“放心吧，就衝那個學校，我也一定認真複習一個月，不會有問題的。”

　　“好，就要有這個信心，複習的事情我就不再管你了，你就自己看著辦吧。關於那所學校，我覺得有必要跟你再重申一次，上這個學校，不是為了虛偽的假面，而是為了學會真正的自立;不是為了攀比物質上的高下，而是為了成就素養上的貴族;不是……”

　　田冰略重地拍了拍中信的胳膊，打斷了他的論述:“好了，說這些幹嘛，兒子聽得懂嗎?搞得跟已經考進去了似的。”

　　父子倆相視一笑，都沒有提出反駁意見，仿若在認真地聽取著田冰的報告。

　　“……兒子啊，你一直就沒有好好學習過，閑了就在山裡野，這一次啊，你可得抓抓緊了，那些哀派、DV什麽的都不許玩了，萬一你要考不上可怎辦呀?你爸真的會送你回白鷺……”

　　晚風輕送，妖狐蹲坐一旁，右爪很妖嬈地搭在了左爪上，半吐著紅潤的舌頭，露出標志性的笑臉，看著交流的幾人。

　　打野的黑妞不知何時也溜了回來，它輕盈地跳上男主人的懷抱，任由著小主人的撫摸，有節律的呼嚕聲靜謐著這一方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