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神洲學宮,後山涼亭,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翁正熟練的煮著茶;對面,坐著一位年邁老者,衣著樸素,別一根玉簪,兩手籠袖,微眯著眼像是在期待下一杯茶水;
老翁是如今的學宮祭酒李懿白,字可尋,大概是取自那:西野芳菲路,春風正可尋之可尋吧。
老者是萬妖天下老祖,字白澤,真名無人可知。
李可尋提壺斟茶半杯,雙手遞到老者身前開口道:“不知白先生此次前來學宮所謂何事?”
老者接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微閉雙眼,微微點頭道:“還是這座天下的茶有味道,滋養了足夠多的源氣,再配上學宮那處上好的山泉,茶之至味,已不過如此了!”
“可惜回到萬妖天下就喝不到如此令人心神往之的茶水了。”
李可尋連忙道:“回頭我可叫人給先生備點拿回去,待到明年初春出新茶,先生可再來學宮,可尋接著給先生煮茶。”
老者無奈,歎了口氣說道:“你明知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白先生此行所為何事?”
老者起身,轉身看向亭外,沉聲道:“舊事重提罷了,二十多年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啊。”
李可尋跟著起身來到老者旁邊道:“都等了二十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嘛,白先生想必也知道,讓萬妖天下的妖族進入未央天下不是一件易事,二十多年前就已經證明了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兩座天下可能將再起乾戈,而且,我們也應該相信那個少年,不是嗎?”
“那少年可是已經入了你學宮門下?”老者轉頭疑惑道,老翁笑著答到:“師兄已經收入門下當做關門弟子,白先生也不必太過介懷。”
“從那少年踏入鐵匠鋪的那一步起,兩座天下的考驗便開始了,能不能擔起這份重任;我們這些老頭子們乾瞪眼,乾著急也沒有,真正能否從那少年身上找到兩座天下想要的答案,唯有等待。”
“不是嗎?”
老者聞言,無奈道:“等待,整座萬妖天下還能再等幾個二十年呐!”
李可尋有些無奈,“白先生就莫要得寸進尺了,那塊玉牌我學宮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老者轉頭疑惑道:“什麽玉牌?”
“該是一件咫尺物。”
白澤有些訝異,“哦,讓我猜猜是哪個小輩這麽著急。”捋了捋胡須,片刻後輕聲道:“可是凌傲?”
見李可尋沒有作聲,白澤也自知猜出大半,那件咫尺物應該就是凌家那支妖族的至寶,內含一方七層小世界,每層皆鎮壓著不同尋常的存在,而且小世界流速異於外界,源氣濃鬱,修行事半功倍,“凌傲啊凌傲,看來你還不算太忘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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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東萊勝洲普璿宗祖師堂,此時一人端坐,一人肅穆而立,站著的正是現任普璿宗宗主杜茂,坐在下方的便是分堂堂主兼長老王鐵山,杜茂背對著王鐵山道:“是你密信罕末對那少年出手的?”
見王鐵山沉默不語,杜茂接著道:“你糊塗啊!且不說為了一個泥腿子,折損了宗門修行天才,甚至是宗門未來,你覺得合適嗎?”
王鐵山臉色鐵青,他也沒想到罕末會悄無聲息被人秒殺於巷中,根據宗門派去的人傳回的驗屍匯報,罕末身上有兩處傷:一處是右邊胸口,此處雖然有傷,但不致命,應該是那泥腿子所為;另一處是左邊心臟位置,此傷直接傷及心肺,一擊斃命,
並非那泥腿子少年所為,所以真正殺死罕末的並非那泥腿子少年,而是另有其人,而且此人修為應該要高出罕末幾個大境界,以至於罕末連反應的機會也沒有。 王鐵山沉聲道:“宗主,此子必須除掉,否則以後將後患無窮。”
王鐵山還想說什麽,杜茂黑著臉怒斥道:“夠了!還嫌麻煩不夠大嗎?”見宗主這般,王鐵山隻得退去。
祖師堂內,杜茂一個人面對著數位先祖的牌位掛像,不禁歎了口氣:這罕末原本是作為一招先手棋,插入靈秀學院以圖入手靈秀城與靈秀學院的,現在那泥腿子少年突然打亂了之前的計劃,怎能不惱,宗門中興,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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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自學宮出來後,轉瞬間一步跨越山河,已至大慶王朝靈秀城。
立於城頭之上,此刻的靈秀城表面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一面是當年那些想要斬草除根的自詡正義之士,一面是來自三教的監察者,還有那位算家的說書先生鄒衍。
白澤停留片刻之後,轉身便消失在了原地,他並不想讓自己的出現增加一些不必要的變數,正如之前李可尋所說:玉牌之事學宮已在規矩的范圍內默許,但不代表他妖族就能以此得寸進尺。
其實他並未見過那個少年,只是見過少年的父親母親,甚至還是他這個糟老頭子為這對苦命鴛鴦主持的婚事,也就僅此而已了。
當初出事時,他正和那位學宮老先生遊歷天下,尋一些不可知之事,直到如今,老先生仍在獨自尋找,而他首先要考慮的是那座萬妖天下數以萬計生靈的存亡。
而這又恰恰系於這少年的身上;“一切都還未知?不是嗎?”老者自嘲道。
再次現身,已是身處不可知之地,此時身邊已經多了一位白發蒼蒼,弓腰駝背的老先生。
老先生正是柳老頭和學宮祭酒李可尋的授業恩師。
而這般老不死的存在,誰會知道他們究竟活過了多少個春秋,但終究人力有時而窮啊!這方世界正逐步走向潰散,歸源,蠻荒兩座天下就是先例。
如今,此界四方天下,已經四不存二,而妖族萬妖天下也是危如累卵。老先生和白澤已經走過此方世界的每個角落,就差這方不可知之地了,總得找尋些什麽出來吧,不然數以萬計的生靈同坐以待斃又有何異?
片刻之後,二人接連消失在不可知之地的盡頭。
......
自從上次在街巷中殺死罕末之後,葉輕塵便一直待在鐵匠鋪沒有出門,只是聽說普璿宗派人將罕末的屍體帶回之後就沒了下文,就連和學院交涉都未曾發生,學院方面也感到有些奇怪,但既然普璿宗都不曾向其討要說法,學院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此事秘密掩飾了。
這幾日以來,葉輕塵大多數時間都和葉風呆在小世界中除了修煉體魄,就是葉風壓境與葉輕塵相互砥礪,老頭對此也沒有再要求什麽,因為他發現葉輕塵身上的竅穴封印已經盡數消散,這幾日便會徹底解開。
石屋前,懸崖邊,微風拂面,沁人心脾,這是葉輕塵幾日以來與葉風的第三次對練,即使葉風已經將境界壓至禦氣境,但葉輕塵還是次次被揍得鼻青臉腫,似豬頭。
按照葉風的說法,葉輕塵如今的體魄已近鐵皮中階,配合自身戰力,對抗一般的兩境修行者不是問題,但隨著煉體的深入,葉輕塵也發現了個大問題,自己煉體使得肉身和經脈得到不斷增強,但竅穴遲遲未開,無法利用源氣達到身體周天循環,單純的煉體在往後的修煉中提升將微乎其微。
以柳老頭的猜測來看,葉輕塵的竅穴封印應該等到其二十歲才會徹底解除,但頻繁進入小世界以及長期修煉體魄,導致封印提前消散,其實,也就在這一兩天了。
......
這一日,葉輕塵修煉完之後照常獨自在懸崖邊打坐,曾經他從李供奉那裡得知,天地源氣可供修行者修煉,修行者通過感知源氣,並吸收源氣進入竅穴,在利用經脈連接竅穴,源氣在體內經脈中遊走,通經活絡,每一個周天循環都是修行。
源氣就在身邊,觸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咫尺之間卻猶如天涯,我該如何感知呢?葉輕塵心中泛起疑惑,自己的氣海穴寬廣似海,無邊無際,但此刻,卻如一口乾涸的枯井。
葉輕塵手中握住那塊玉牌,任由那股涼意滲進自己的身體,他能感知到那股涼意,使他心境安寧;
“若是把源氣當成這股涼意般的存在呢?如果可以,我該如何引導呢?”葉輕塵心中突然想到。
之前他感受過很多人灌輸到自己體內的源氣,李供奉的,柳老頭的還有葉風的,那些都是主動進入自己體內的,但自己如何才能引導體外的源氣進入體內呢?
枯坐良久,葉輕塵仿佛若老僧入定,紋絲不動。
這幾日以來,葉輕塵已經能清晰感知到堵住各竅穴的那扇門越來越薄,已趨近於零,現在,就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
當那層窗戶紙越來越薄,冥冥之中,體內似有一股束縛之力卸去。
幾個瞬息之間,葉輕塵四周源氣開始急速匯聚,然後透過周身,匯聚於經脈,開始瘋狂的湧入修行十竅,自上下而上。
昆侖穴,位腳弓內側,意在人之身軀猶如昆侖雪山,有那:腳底生昆侖,乘力似千鈞。
承山穴,昆侖之上,委中之下;上承山石,下接昆侖。
飛揚穴,鄰於承山,通此穴者,日行萬裡如腳下生風。
氣海穴,氣海雪山之所在,有修行者細如涸澤,有似一方水塘者,更有似汪洋大海者,決定了其納天地源氣的能力。
風門穴,又曰:熱府,“風門者,風所出入之門也。”風者,意為源氣也,乃天地源氣在周身循環必經之門戶。
肱池穴,臂肌內側,開此穴者,起手撼昆侖有如蜻蜓點水,不費吹灰之力。
玉枕穴、絡卻穴, 乃人之天樞所在。
任脈穴、督脈穴,掌周身經脈,通源氣,行循導,不開此二穴,皆入不得修行之門。
葉輕塵此刻無比清晰的感知到那一絲絲氣息遊走於周身,經任督,入氣海,那片乾涸已久的大海猶如忽逢甘露,瘋狂吸納著天地源氣。
很快,葉輕塵所在斷崖方圓數十裡源氣瞬間被抽乾,遠處的葉風猛的驚醒,他無比清晰地感知到此方世界的源氣正往同一個地方匯聚,而那個地方,便是葉輕塵所在的斷崖處。
葉風有些驚歎,自顧自喃喃道:“竟如此妖孽,還好認了大哥,老子真是先見之明啊。”
葉輕塵沒有繼續貪婪的吸收天地源氣,因為這是第一次納四方源氣,任何人都沒有一口吃成大胖子的實力,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慢慢適應這種感覺。
葉輕塵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心中竊喜:“竟是這般奇妙!”
遠處的葉風走了過來,試探性問道:“大哥,你就沒察覺這方圓十數裡有什麽不同?”
葉輕塵疑惑道:“啥子不同?”
葉風聳聳肩道:“要不你再好好感受感受?”
葉輕塵愕然,片刻之後,葉輕塵滿臉歉意道:“我乾的?”
葉風冷冷道:“你覺得除了咱倆還有誰?”葉輕塵悻悻然,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這麽優秀。
原來,此處崖邊,從葉輕塵通竅穴始,其內氣海瘋狂吸納周遭源氣,使的此地方圓數十裡暫時成為了一片真空地。
此刻的葉輕塵才算得上真正踏入修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