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熱風將我吹醒了,我睜開眼,已經天黑了。感覺我躺在長椅上,便坐起來,我想起來剛剛我在獅子園區被什麽擊昏了。
我動了動,立刻感到脖子上的巨大刺痛感,我差點大叫出聲,小心翼翼地用手觸摸脖子表面,手指肚感受到那裡有粘著一塊粗糙的石頭,吊在我脖子上,好像快要把我的脖子皮拽掉一樣,但很快,我意識到這不是石頭,而是我脖子流淌出的血凝結成的血塊,我試圖將血塊拽去,但它和我的皮膚粘結的太緊,稍微動一下就會產生很大的刺痛感。
我隻好靜靜地坐在那裡,不敢動彈。
但當我一抬頭,巨大的海洋館大門映入眼簾,熱風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
我想起來,我要從動物園出去,我看下手機,失落地發現手機已經關機。現在已經錯過了大巴車的返程時間,我必須離開這裡,現在也不管那個隊友是否找得到了。
我進入海洋館,裡面是大廳,到處光線都很暗,大廳正中央是一個圓柱形的玻璃柱,從地面延伸到天花板,裡面是一頭正在遊弋的大象。
也許這不是海洋館,可能是大象區,供那些大象洗澡的地方。
但很快我錯了,因為大廳的其他地方非常清楚地標著其它水類生物的銘牌,這裡真的很大,我順著大廳跑了幾十分鍾,在大廳後發現了海洋館的後大門,從大門玻璃上看不見外面的風景,等當我回過頭,我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一些熟悉。
這裡有點像我朋友說的那個“傳說海洋館“,還有那個失蹤的“劉百友“,據說他渾身是血,但我現在很確定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忽然我回過神來,既然我陷入了窘境,那我為何不砸破著後門玻璃逃出去?
想到就去做,我立馬回頭找一些比較硬的器具,我從大廳那邊的消防栓裡拎出一瓶滅火器,抓住滅火器的頭部,用尾部開始猛烈撞擊那後門玻璃,很快,玻璃門被我砸出幾道裂口,我欣喜若狂,繼續用滅火器尾部拚命的砸,伴隨著一聲碎裂聲,玻璃門破碎了。
我俯下身子,開始從洞口爬出去。
“你最好不要這樣做。“
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我趕緊從洞口探出頭,那個人渾身血紅,但不是血,而是衣服的顏色,顯然是這裡的工作人員。
“哦,抱歉。“,我掙扎著爬起來,感到脖子又一陣劇痛。
“我遇到了一些麻煩,其實是——“
“我知道。“,他扶我起來,“你這樣逃不出去“。
“等等,逃?“,我心裡發顫,我一直勸說自己到目前為止,這一切可能仍然只是一個惡作劇,或許是動物園的某個遊樂項目,至於被獅子襲擊,我想可能是園區某些方面疏忽大意,我也會在事後找他們追究法律責任的。
而這個紅衣員工直接用“逃
“這個字,這說明這裡的一切可能真的——有鬼。
“跟我來到那睡一覺,天亮之前和我走吧!“,紅衣員工領著我走到水母區,裡面有一個供遊客休息的客房。
“你好,我不在這裡住宿,我其實是旅行團的工作人員,反正的大巴車晚點了,所以——“
我試圖向他解釋,我現在就想要離開這裡。他衝我擺擺手,指了指客房。
“你這樣逃不出去。“,他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並讓我進入客房待著。
“一會兒把牆上的水母小夜燈關了,忘了的話,
我來關。“ 他準備出去。
“你好,我想問一下,動物園裡面——“
“你好好休息,早上六點前出去,我在門口。“
“先生,你的電話能不能——“
“我晚上不敲門。“
他打斷了我,關上門。
我把水母小夜燈全部關閉,周圍陷入黑暗。躺在床上睜著眼,什麽也看不到,忽然,我意識到自己手機已經關機,沒法看時間。
這時候我摸摸口袋,裡面有旅行團發的夜光手表,心裡慶幸了一下,還好,我可以通過它看時間。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躺在客房裡的床上,周圍陷入黑暗,只有夜光手表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光芒,我目不轉睛的盯著手表上的發光的指針,似乎它是此時這個房間唯一在動的東西。
到了半夜,我實在睡不著,就從床上坐起來,水母小夜燈關上之後,這裡真的很黑,我也不敢出去,敢不敢發出一些聲音。也許鬼是不存在的,可能現在它就離我遠去了。
噠噠噠!
一陣敲門聲,悄無聲息地在門口響起。這把本就十分焦灼的我,嚇得不輕。我僵坐在床上,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雕塑,一動不動。
半夜敲門,那一定是鬼了。我試圖在大腦裡想象那鬼的樣子,可能她披著長黑的頭髮,拖著白色的晚禮服裙,可能他面色蒼白,沒有眼珠子。
但即使在大腦裡構想出這些恐怖的樣子,那敲門聲仍在繼續。
噠噠噠!
我不敢開門,也不敢繼續坐在床上,就蜷縮在床下的地板上,臉對著那房門,敲門聲就是從那門之後傳來。
我在想我要不要用一些暴力的手段,比如用旁邊的拖把衝出去,可萬一它不是實體怎麽辦?就像幽靈一樣,我的拖把只能從它的身體中穿過去,而它可能會附著在我身上?
我大腦嗡嗡作響。
噠噠噠!
敲門聲還在。
過了不知多久,我神情恍惚地拿起牆上靠著的拖把,聽見啪的一聲,手裡的夜光手表摔在地上,表蓋松了,電池滾了出來,手表不亮了。
與此同時,那敲門聲戛然而止。
房間裡又安靜的厲害。
忽然,我聽到一絲啼哭,但不是傷心的哭泣,聽起來更像是某種幽怨的憤怒的哭聲,尖銳而顫栗,從門外遠處傳來,我推測是水母區。
我連忙把手表拾起來,重新拚好。
那哭聲也停止了。
我感覺饑腸轆轆,實在餓的不行。房間裡的貨架上放著供遊客食用的零食,我摸著黑,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間一角的貨架,害怕聲響太大把那“鬼“招引過來。
貨架上沒有太多食物,憑感覺摸去,應該是一些壓縮的包裝,和小瓶的礦泉水。我摸索著拿起一包,映著手表的熒光,上面寫著:魚肉片。
我心裡有些緩和,又從貨架上拿下四包,我餓壞了,開始一包接著一包撕開,狼吞虎咽地吃。當我撕開最後一包後,一口咬下去,瞬間感覺喉嚨裡直犯惡心。我直接吐出來,但從嘴裡出來的不是肉,而是液體,散發著腥味。
什麽東西?我迎著手表微弱的熒光,看向地板,居然是一攤血,但我很肯定那不是我的血。
我又看向包裝袋,裡面的肉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地板上一樣的血,我用手表照向包裝正面,上面赫然寫著:
山羊肉。
我又照向之前幾個包裝,全是“山羊肉“,無一例外,而“魚肉片“三個字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大為驚駭,扔掉手裡捏著的一堆包裝,同時,感覺胃裡翻江倒海。
不!我要吐出來了!
我趴在地上,臉對著地板,但黑暗的房間中,我什麽也看不見,眼前只看見一團黑,也看不見我的手的位置。
一股冰冷的,發臭的液體從我胸腔裡積聚到喉嚨,然後從嘴裡噴湧而出到地板上。瞬間,我食欲全無。
“是血!全是血!但都不是我的!是剛剛那些魚肉,它們全都變成了血!“
我心裡很驚恐。眼裡全翻湧著淚水,我掙扎著坐起來,摸索到床邊,扶著床,用手擦著整張嘴表面。
這一切真是太詭異了!我實在難以忍受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壓力,整個人瀕臨崩潰,癱倒在地板上。
房間裡依舊很黑暗,我曾經豎起耳朵,想拚命從這房間之外,從遠處企圖聽到些什麽東西,什麽都行,比如公路上偶爾呼嘯而過的汽車發動機,或是幾聲汽車喇叭,或是,風聲。
但是房間似乎與世隔絕了一樣,我聽不到這房間以外的任何聲音,似乎除了海洋館內的某些動靜,我猜是大廳裡那頭大象。
我甚至有些渴望再聽到那敲門聲,這樣能讓我知道那鬼的位置,至少要比現在這樣安靜的不知所蹤要好得多。
不,我不會聽到的敲門聲的,等到六點,等到天亮,這一切就結束了!
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閉著眼睛用一隻手敲打著另一隻手的手背,嘗試著打一些節拍來舒緩自己的內心。
一分鍾60秒一小時就是3600秒,我只需要再數3600秒,用手敲打另一隻手,不停地敲,再敲三千下,就離煎熬又遠了一步。
終於,當我看到手表上顯示凌晨五點半,那名紅衣員工說六點之前,我大氣都不敢出,用手推開房門。
門外,海洋館內,光線昏暗依舊,沒有紅衣員工的身影,我躡手躡腳來到大廳,發現那裡地板上流著一大攤水,地上還有一些褶皺的透明物,像是幾個塑料袋,但已經破碎了,浸在地板上的水裡。等我走近了,才辯識出這居然是水母,但它們全死了。
但水母區的玻璃並沒有破碎的痕跡。
我不敢大聲呼喊把紅衣員工從某處叫出來,事實上,我也不敢肯定他是否在這裡。我跑到海洋館門口,那裡大門緊閉。
在門口,我發現還有一個小儲物間,有一個保安室那麽大,裡面整整齊齊地疊放著很多黑色製服。不過,我是透過門口牆上的小玻璃窗看到的,要進入裡面拿到衣服,要從海洋館大門的外部進入。
這家海洋館難道有很多職位空缺?這麽多員工工作服有剩余?也難怪,這裡似乎沒有一個人,目前整個海洋館只見到我,和那個紅衣員工。
我又跑到昨晚我砸開的那扇海洋館後門,發現那裡的玻璃門竟然完好如初。
等我回到前門,大門已經敞開,外面也是昏昏暗暗的,門口站著那名紅衣員工,他看見我,朝我走過來,走到我跟前,看向我手裡的那個夜光手表,還有我的嘴角,和脖子上的血塊。
“你走吧,你已經不能跟著我了。 “
他冷冰冰地說,又指向門口儲物間的那堆黑色製服。
“你本應穿上它們,不要回來,也不再回來。“,他瞪著我。
“做你本應做的事。“,他的身影匆匆離去,消失在夜色裡,留下我愣在原地。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麽,或是觸犯了什麽禁忌,但有一點我知道,我可能的一條出路,現在又煙消雲散了。
不!我心裡呐喊,急忙順著紅衣員工消失的方向追上去,看見了紅色的身影在前面拐角處不見了,我追過去,來到拐角——險些撞上。
我面前是一堵高高的牆,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爬山虎,但剛剛那個紅衣員工確實是從這裡走出去的。
我靠著牆,眼裡黯然失色。
那名紅衣員工是對的,我跟不出去。
我回到海洋館門口,準備換上黑色製服,但目光停留在了海洋館大門旁邊牆上貼的一個告示,上面也讓我這樣的人換上黑色製服,然後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一狠心,把那告示撕下來,攥在手裡,仿佛我從未感到全身有如此多的怨氣,似乎積壓已久。我把脖子上的血塊猛地扯掉,只是輕微的疼痛了。
這裡只是一個動物園,我後半生不可能都困在這裡,一定會有出口,我現在就要找到動物園大門,然後,親自走出去!
而現在,按照告示上說的條例,似乎這一切越來越讓人發暈了,在我出去之前,我要找到園長辦公室,找到園長,然後親自去問他,讓他為我這兩天的遭遇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