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國的自殺率維持在全球前列已經很多年了,因為教育模式和社會環境的關系,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把死亡當做唯一的解脫。孫榮成想要用自己的死兌現巨額人身意外保險不假,但他又何嘗沒有逃離這悲慘人生的想法?哥哥放在他肩膀上的擔子太重了。
車是歐菲萊斯的,宣傳中說是起亞的高端子品牌,但再高端的車子也經不起時間的摧殘,這輛2005款的家用轎車已經開了十幾年還幾經事故,無論裡面還是外面都看著舊舊的,就像是它兩任主人的人生一樣。
孫榮成還清楚地記得,當初哥哥剛買這輛車的時候他羨慕得很,為此還跟掏錢補貼了首付的父母大吵了一架,沒想到最後盡然要開著它走人生的最後一程。
“這裡是調頻72.8兆赫漢城廣播電台,現在為您播送的是《晚間故事匯》欄目,今晚想要分享給您的是由熱心聽眾化名趙岩雨投稿的故事,趙先生您好……”車載電台裡播放著廣播節目,不知道是不是很長時間沒有在晚上開車出來了,孫榮成的印象中好像並沒有這麽一檔廣播節目。
“主持人您好。”投稿的熱心聽眾聲音很有磁性,就是有點難以判斷他的年齡。
“趙先生,請問您的故事是親身經歷的嗎?”主持人問到。
“當然,事情發生在1992年,我服役時因為身體原因被分派到首都圈的警衛系統,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看守犯罪現場,不讓閑雜人等隨意進入。”廣播裡的男人用比主持人更完美的播音腔,將一個老故事娓娓道來,“記得好像是夏天,也有可能是秋天,總之外面的天氣還挺熱的,上級讓我跟一位前輩在漢南看守一處凶殺案的現場。”
孫榮成是準備把車開進漢江自殺的,因為這樣既可以快速被找到屍體,也方便偽裝成機械失靈的事故,而惠化站距離漢江最近處有二三十分鍾的車程,所以他覺得路上聽聽故事也不錯,也就沒調電台。
“那個案子很蹊蹺,據說是一位母親殺了自己的兩個女兒,具體的情況我們也不清除,只知道案發現場是漢南洞的一座小山上,而我們的職責就是守住這個小山的山頂觀景平台。那處強化木板搭建的平台上什麽都沒有,只有一顆孤零零的松樹,而松樹下面的泥土是暗褐色,見過很多現場的我們都知道那是血的顏色。”
“白天看守現場很枯燥乏味,但至少沒什麽心理上的壓力,到了晚上只有我跟前輩兩個人在,說實話心裡有點犯怵。而且氣溫一下子就降了下來,偏偏還沒有庇護所給我們休息,只能扎個帳篷當做臨時的住處。在睡袋裡休息。”
“氣氛固然陰森,但習慣了倒也還好,上洗手間是真的不方便,最近的公共衛生間還在山下的商住大廈裡。我跟前輩小解就在附近的樹林裡解決,但大的只能跑下去了。”
“因為當時沒有上級在附近監督,我就想開個小差散散心,借著大號的名義跑去附近的便利店買煙。在下山的路上,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有個老婆婆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也不說話就那樣歪著頭,看著山頂的方向。”
“我當時怕離開太久被前輩罵,沒怎麽在意就繼續向山下走了,然而走了一會兒快到人多的地方時,又見到了同樣的女人。我被嚇壞了,愣在當場好幾秒鍾說不出話來,而那個女人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站起來對我說她是白天上山觀景的附近居民。她說自己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又老眼昏花看不清路,
一個人沒發下山了才坐在長椅上,問我能不能背她下山。” “我畢竟身上穿著軍裝,覺得不能辜負了一身製服,便想都沒想地答應了下來。反正也要下山去的,這段路也不算遠,多花幾分鍾的事情而已。”
“等我把老太太背上身的時候,發覺情況更加不對勁了,一個身高才到我胸口的瘦小老太太,背在身上卻像是有兩百斤似地,連抬起腿都變得困難了。然而當時走的是下山的路,一點都分心不得,哪怕覺得奇怪也沒那個閑心多想。直到後來,我無意間發現這個老太太的頭也不對勁,被我背在身上的時候, 她居然一直在向後面看!”
“有個成語叫狼顧鳶視,那老太太大概就是如此狀態,我不敢說話,隻想著趕緊把她送下小山,誰知道那個老太太竟然主動向我搭話,她說自己之所以跑來漢南洞的這座小山丘上,是因為聽人說山坡上觀景台正中央的樹有靈,是一棵能夠實現人願望的神樹。”
“我那時候還很年輕,又是正經四年製大學畢業的,根本不信神鬼之說,所以對老太太的話不置可否。那老太太察覺到我不太信,便對我說,告知她神樹秘辛的高人曾經透露,只要向這棵神術獻上至親的血,就能被滿足一個願望。”
“我還是不太信,便大著膽子問那老太太,既然您上山去見那棵神術,那麽應該也是有心願想要達成的,能知道是什麽心願麽?那老太太毫不避諱地告訴我,她想要拿回自己的退休金,想要過上安穩的日子。”
“我覺得很奇怪,便問她退休金不在自己的手上在誰的手上?她告訴我,她的退休金被兩個女兒拿走分掉了。我那時才發現,老太太一直擰著脖子,看著山上的那棵松樹。”
“先生,我打斷一下,您的故事很精彩,可是您在背著人的時候,是如何能夠看到自己身後背著的老太太扭頭看著松樹的呢?”也不是主持人硬要跟這位熱心觀眾抬杠,而是他真的覺得這裡解釋不通。
廣播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裡面不僅傳出了沙沙的雜音,還似乎混入了水琴的聲響,“我沒有……說過嗎,向神樹許過願的人,都只能一直看著它,哪怕……你背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