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公寓地下的隱藏空間被分成了四個部分,其中三個部分被做成了青年旅社的格局,每個獨立空間裡面都有三張上下鋪,住著四個人或者五個人,空著的床位上放著衣服和生活必需品。
被解救的時候,十幾個女人臉上的表情都異常麻木,似乎身邊發生的一切都不能再令她們動容了,但經過李國豪平時藏身的那個房間時,每個人都露出了驚恐混雜著仇恨的神色。
健康的時候送到清涼裡或就近的地方從事那種工作,患病難以醫治就被殺掉做邪術的材料,並且在李國豪的嚴防死守下無法逃脫,任何人面對這樣的命運都只有絕望。
李國豪之所以通過人蛇從難越國騙女人過來,是因為這些人在漢城沒有身份,即便死了也不會有人申告,而漢城本地的女人如果大量失蹤,必然會引來官方的調查。
“白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您。”來到現場的指揮一下子就認出了白冬,沒辦法,這麽帥的年輕人想忘記都難。發生在水源的案子影響非常大,驚動了警視廳頭頭腦腦,各區分署也都拿到了相關資料,讓他們密切關注在逃的涉案人員。
“不好意思,我們認識嗎?”白冬一隻扶著自己的左側太陽穴,他的偏頭痛到現在都沒緩解。
“應該不認識,但我在內部材料上看過您的照片,很讓人印象深刻。”中年的肩膀上有兩朵木槿花,代表他是個警監,在整個龍山區的警務系統都屬於高層了,“死者李國豪,難越國人,綽號老頭,是水原走私案中季傑的資助人之一,同時也是生意上的夥伴,他們一前一後死亡而您都在場,難道不準備說點什麽嗎?”
“那我只能說太巧了。”白冬聳了聳肩,他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辭,並且一點兒也不擔心被驗證,“我是覺得共享公寓的生意好做,想來這邊學習一下經驗方便自己搞,沒想到來到洗衣房這裡忽然就聽到了下面有吵架的聲音,好不容易找到暗道,一打開就看到這副畫面,可被嚇得不輕呢。”
白天他是跟著那個米國東海岸的女人進來的,晚上也沒做任何奇怪的事情,而這些都有公寓內的監控畫面作為證據。下了暗道之後,裡面發生的一切自然不可能被記錄下來,李國豪可沒傻到給自己的罪行留下證據。
白冬說下面的師徒二人是內訌,李國豪先殺了自己的徒弟然後心臟病發作,那警方就只能采信,因為對他們來說穩穩結案是控制輿情最好的辦法。
“白先生,大家都是聰明人就不必說廢話了,也許您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義之舉,但凡是都要講求方法的,殺人就是錯的,哪怕你殺的人死有余辜。”警監盯著白冬的眼睛,似乎想看穿這具完美的皮囊之下是不是一個惡魔。
“講求方法?警監先生您覺得這個地方存在了多久,三年,五年,又或者十年,死在這裡的無辜女人又有幾位,三位,十位,還是有更多?”白冬不屑地搖搖頭,你們的方法很多時候並不奏效。
“我不在乎您和這些惡貫滿盈的罪犯有什麽仇怨,但希望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無論有沒有證據指向你,我們都會始終保持警惕,像貓頭鷹徘徊在你的頭頂。”警監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戳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後又反過來指向白冬,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放心吧,我是個善良的人,一直都是。”白冬無所謂地回答道。
“麻煩去做個筆錄吧,希望您不要犯錯。”警監一語雙關地說道。
龍山區警署的鑒證人員搜查地下空間的時候,從裡面找到了一個刻著“愛妻阮荷花”字樣的靈位牌,還有很多屬於女性的骸骨。骸骨的數量顯示,已經至少有四十多人喪生於此。
警監看著一塊塊人骨被轉移出來,不禁想起了剛才白冬說過的話,他們的方法確實在很多時候都是不奏效的。一起起明明有答案,卻因為人的干涉而無法圓滿解決的案件,就像是刺在漢城警視廳臉上的瓊面一樣。
與此同時,惠化站附近的一處老住宅裡,頹廢的中年男人正顫抖著將手機收回口袋裡。就在剛才,他和自己的嫂子通了電話,說出了他放在心底好幾年卻一直沒能說出口的那句話,然後還將自己的身後事全都交代了一遍。
孫榮成一直都非常恨自己的哥哥孫義成, 從小到大什麽都比他強,就連長得都比他帥氣。哥哥娶了一個小區裡長大的青梅竹馬之後,他就找了個由頭大吵一架搬出去了,因為那位姐姐也是他從小暗戀的對象,他可以接受她嫁給別人,卻接受不了她嫁給自己的哥哥。
幾年前,哥哥孫義成找到了孫榮成,告訴他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並且希望他繼承家裡的診所,然後幫忙照顧一下嫂子和侄子。
也就是那一天,孫榮成才明白原來被命運眷顧的那個其實一直都是他自己,只是他並不自知而已。孫家有遺傳性的地中海貧血症,父母都帶有致病基因,遺傳下來的概率是四分之一。他並沒有患上這種遺傳病,但是哥哥卻沒能逃脫,在前兩年顯現出了症狀,並且越來越嚴重。
孫榮成辭去了醫院的工作,回到家裡的診所挑起大梁,並且保留了哥哥的名字依然叫義成診所。他本以為生活會好起來,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僅僅一年之後他的侄子就顯現出了地中海貧血的症狀,並且需要長期輸血並使用鐵螯合劑才能活下來。
這筆花費,根本不是一個生意慘淡的社區診所能負擔的,一次去黑市買血時被掮客套出了個人信息,然後他就被介紹給了鄭美蘭,走上了助紂為虐的不歸路。
孫榮成不是沒想過有這麽一天,為了讓侄子和嫂子離開他還能活下去,他這些年一直都在給自己投巨額的人身安全保險,而今天就是保險公司大出血的時候了。最後的話已經說完,他抓起車鑰匙走出了房間,今晚的風特別冷,但正適合一個男人奔赴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