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平淡的口氣中刀刀見血:“郝磊,年輕時候傻點沒什麽,到四十歲還這麽傻,那就是真傻了。不要總想著別人,多考慮考慮你自己。咱們不是學生了,來到社會你就得遵從社會法則:即使曾經是同學也早就變了,沒有感情只有利益。你要是真有那時間和能力,就不會和她分手了。行了,我開車了,你騎車的時候小心點。”
郝磊感覺胃好像是被在三秒鍾內打滿氣了皮球,鼓脹的要爆,一把手機扔到床的另一邊亂紙堆裡。讓郝磊心疼要命的是C那會後返勁的話:你要是真有那時間和能力,就不會和她分手了。
C口中的她,是郝磊大學時候的同學兼女朋友。
想起她在分手時候的決絕,她那永不再見面的約定,讓的郝磊五髒六腑都好像被潑上一層冰,身體顫抖得更厲害。
自郝磊和她分手後,如同被切掉魂魄一樣深陷失敗的痛苦不可自拔。無論在何種場合做什麽事,本來正聚集精神努力奮鬥,但只要一想起她,她的影像告訴郝磊是失敗的不可能成功,他立即再沒有了力量。
她成了郝磊的心魔。
畢業十六年,他渾渾噩噩混到這個地步,都是她的關系。
“我們曾經是同學,如果聚會她來,見面後,兩人說什麽?”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充盈在郝磊腦海中。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獎項和頒獎詞都是小問題,自己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是如何除掉這個心魔。這個影響自己長達十多年的心魔。如果不解決,自己就,就不可能完成這項聚會。
郝磊相信,如果自己戰勝了她這個心魔,一定會開始新的人生。
十多年來,郝磊對於這件事,一直處於逃避狀態,但現在必須要解決。他要戰勝自己的心魔,首先想到的是身體刺激,就到洗手間裡擰開水龍頭抄水,把臉埋進了雙手裡,用水封住了雙眼口鼻,讓自己的腦海瞬間變成了空白,忘掉了一切。
當世界歸於空寂,郝磊成功的規避了心魔,才抬起頭來,望著鏡子中水淋淋的自己:
自己四十歲了,在BJ每個月工資三千塊,租房子花一半,吃飯花一半。手機千把塊安卓機。通勤是前軲轆轉後軲轆不轉的自行車。畢業十六年,每天唯唯諾諾成了公司的應聲蟲,總按照別人的計劃隨波逐流,從來沒有做成功過一件事。
這樣四十歲的自己,還帶著孩子氣。想為同學創造最美的回憶,雖然讓人笑話,但笑話就笑話吧,這就是自己。
有些人四十歲,已經對所有的東西都無情。而有些人四十歲仍舊是孩子,還能天真的面對那些屬於閃亮純真的東西。並不是這些天真的孩子不成熟,而是他不曾忘記當初。
接下來,郝磊白天上班腦子裡苦思冥想獎項和頒獎詞的細節。原本就已經有抑鬱症,經常性出現幻覺的他,體內仿佛被裝上了火爐,烈火想要衝出身體,導致身體四處的皮膚好似都在緩慢的撕裂,疼痛難忍。
晚上躺在床上,他煎熬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海裡飛舞著紛亂的五顏六色,神奇的好似大學裡面上的色彩課,從同學們手中的畫筆中甩出來的色彩,鮮豔,美麗。但卻是紛紛亂飛,亂的毫無頭緒。
過了一個星期,負責聯絡的同學告訴郝磊,她建立了一個群,費勁巴力的把他們那一屆的一百多人拉進來七十個,她通過勸說拉攏、物質腐蝕、糖衣炮彈,甚至嚴刑逼供等多種足以讓人服軟的手段爭取,但大多聲稱有事,
工作忙。只有三十六名同學同意參加聚會。 郝磊已經知道那些不來的人原因,不真的是工作忙。他們或者看不起同學會,或者因為生活並無成就不好意思來。
但他們應該知道同學會的意義,就是要脫去身上的虛偽,在一個心與心圍成的溫暖港灣裡面,回憶那些經歷過的生命、友情。有些所謂成熟的人認為,這個港灣並不存在,或者即使存在也是培養相互利用的虛幻溫池而已。但複雜的他們不知道,這個友情的港灣真實的如此簡單。
郝磊看到了他們的名字,是那麽熟悉的名字啊,前女友的名字也赫然在內。
“三十六個就三十六個吧。三十六個人,三十六段故事。”
他像畫畫找到創作素材一樣,腦海清晰了。立刻去買了一個每名美術生高考時都會用的水粉調色盒,整整有三十六個裝色彩空格。
“來吧,所有的一切。”
郝磊要把這三十六個人的青春當做三十六種豔麗的顏色, 放置到格子中,像當初在學校的畫室裡一樣,繪製出最美的同學會。
郝磊興奮的不能自己,開始在房間裡旋轉舞蹈,伴舞的就是那些不可見的豔麗色彩。
一圈,一圈,色彩們越來來越快,快如旋風卷起,使得時光倒流,帶著郝磊的思緒,穿越時空回到他上大學那年,那年夏天。
那是2002年的夏天,中國隊首次闖進世界杯背著鴨蛋而歸,作為舉辦國之一的韓國因為各種手段騙取勝利而被罵出了宇宙。國王隊與湖人大戰七場最後西決遺憾落敗。郝磊高考。
當然,世界無限大,那個夏天發生的事無數多,郝磊隻記得這幾件事。高考,他經歷了極為痛苦的美術專業考試和文化高考,在那個夏天終於告別了高中。但文化課的分數距離本科差了三分,在整個夏天飽經折磨,對生活以及未來已經絕望。
大學通知書還是來了。
好的一方面,錄取他的是附近城市的一所國家普通高校,有著百年歷史,廣闊的校園和分校,豐富的院系學科師資力量,學生有兩萬之眾。壞的一方面,錄取他的是專科!
“專科,不算大學。”
高考前,郝磊無數次聽說過這句扎心的話。因此,當他來高中拿通知書的時候,看著別的同學一個個得到本科通知書,恍然傷感:
自己視藝術為夢想,用盡心力研究,耗費無數日夜,最終卻得不到想要的。而很多人只是把美術當做上大學的捷徑,他們只是隨便畫三四個月,就專業和文化課雙過,去了想去的學校,世界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