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都天星酒店,位於原國棉廠舊址東南角。
國棉廠最後一任廠長李明睿,當年能以近乎白送的價格拿到這塊地皮,並蓋起這家四層樓的酒店,全是托了廠子破產時的兵荒馬亂。
四樓最深處的辦公室內,50多歲的李明睿坐在大班椅上,長子李飛雲坐在會客沙發上。
“爸,引線已經找好了。是咱們廠的子弟。”
“哦?叫什麽?”
“趙若傑~”
“趙若傑?”李明睿把這個名字念叨了一遍,卻沒有任何印象。
“以前機修班趙師傅,就是那個工傷摔斷腰的老趙,他兒子。”李飛雲提示道。
但李明睿還是想不起來,國棉廠那麽大,這些小人物他記不住也很正常。
“小時候他女兒、方衛東家的兒子、林經緯的女兒和飛鵬打過架。”
“哦~是他家啊......”
李明睿這才有了點印象。
“現在趙若傑跟了飛鵬幾個月了,差不多喂熟了。”李飛雲這才接著道。
“你沒和飛鵬說太多吧?”李明睿又擔憂道。
二子李飛鵬整天在外鬼混,李明睿擔心他機事不密,泄露消息。
“沒有。只在年後跟飛鵬提過幾句,讓他最近出去玩的時候帶上趙若傑。別的什麽都沒說。”
“嗯,那就好。”李明睿對長子辦事還是比較放心的。
“爸,沒事我就先走了,今晚在溫莎讓田二寶和趙若傑搭上線。”
李飛雲起身道。
李明睿點點頭。
當李飛雲即將打開房門的時候,李明睿又在身後肅聲道:“飛雲,一定要謹慎,千萬不要把自己陷進去。”
李飛雲自信一笑:“放心,爸,這事一辦成,我會給田二寶一筆現金,讓他去國外。”
“好。”
兒子離開辦公室後,李明睿又把整個計劃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覺得足夠縝密了,才放松了下來。
李明睿去年就一直盯著林、方兩人在肖山的建材城,想要摻和一股。
不過林、方這種白手起家的創一代,在生意上哪一個不是錙銖必較,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分出一塊蛋糕。
就在李明睿一籌莫展,準備放棄的時候,李飛雲的一番話讓他醍醐灌頂。
“爸,就算你想參與他們的建材城,也沒必要隻盯著建材城。”
稍微有點繞口的話,讓李明睿當下沒有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圍魏救趙!”
“詳細說......”
“可以從林經緯的夜總會入手。我托人打聽了,林經緯和方衛東這次投資建材城,不但都拿出了所有資產,去年9月還在銀行做了一筆1500萬的聯合貸款。”
“這和他的夜總會有什麽關系?”
“我是說,如果林經緯的夜總會在今年9月份出了什麽事,他被控制起來,您覺得銀行會怎麽辦?”
“哦......”
李明睿恍然大悟。
銀行為了保證資金安全,絕大多數貸款都是12個月的年期。
但12個月到期,並不意味著銀行不讓客戶繼續使用了。
這時候,客戶就需要自籌一筆短期高息過橋資金,先還了銀行,等銀行走完簡化審批流程後,再次發放給客戶。
客戶再以此償還這筆過橋資金。
李飛雲的意思,就是在這個節骨點上,給林經緯製造一些麻煩......
比如,
用什麽辦法讓他被警方控制...... 如果發生這種情況,即使林經緯前期和銀行合作的再愉快,銀行也會馬上停止貸款審批。
到時,沒了銀行的救命錢,林、方兩人又背著過橋資金這個高利貸......
李明睿以救世主形象下場的機會就來了。
雖然,他忍不住為兒子的妙計擊節讚歎,其實也猶豫了一下。
畢竟這麽做,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商戰了,那是把人往死裡坑。
因為,李飛雲可能有辦法讓林經緯被控制,但林經緯什麽時候能出來,就不是前者能左右的了......
猶豫再三,李明睿最後還決定讓兒子去操盤這件事。
他之所以死盯著林、方兩人的建材市場,首先是因為看重那塊地皮,再者是看好這個行業。
但最關鍵的是,李明睿需要吞一大口蛋糕來盤活自己日漸枯竭的資金池。
這個建材市場正合適......
在辦公室內坐了一會,李明睿心裡依舊不踏實,起身準備去靈順寺上柱香。
所以說,拜佛之人並不一定都是良善之輩。
世人拜佛,不過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
晚上十點,溫莎夜總會。
吳福興坐在經理辦公室,接到了林經緯的電話。
“福興,店裡這些天沒什麽事吧?”
“沒事,經緯哥。”
“那行,那我就不過去了。”最近因為私生女問題和情人鬧的焦頭爛額的林經緯,略有疲憊的說道。
“行,你忙你的。”
掛斷電話,吳福興在店裡隨便逛了一圈,也準備回家。
吳福興和林經緯都過了不惑之年,相比年輕時,對事業的專注力都下降了不少。
溫莎剛開業的頭幾年,時常有醉酒的、鬧事的,那時吳福興跟著林經緯整月整月的住在店裡守著。
不過這幾年來,隨著各種人脈關系的成熟,已經很少有意外情況發生了。
所以,不但林經緯自己松懈,溫莎的經理吳福興也松懈了下來。
離開前,吳福興把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招呼到跟前:“羅勇,你盯著點啊,別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混進來。我回去了。”
“好嘞,吳經理慢走~”羅勇點頭哈腰道。
坐在大廳角落卡座中的李飛雲收回了注視的目光。
“他們什麽時候過來?”坐對面的田二寶,聲線嘶啞。
“應該快了。”李飛雲看了看手表。
十分鍾後,李飛鵬帶著趙若傑走進了溫莎大廳。
“來了~”
一直關注著大門方向的李飛雲忽然道。
田二寶點點,起身前陰鷙的說道:“明天別忘把錢送過去。”
“放心。明天一早就送你家,事成之後再給你30W。”
“好。”
李飛雲坐在原位,默默窺視著一切。
田二寶剛走出去沒多遠,就和李飛鵬、趙若傑兩人‘偶遇’了,然後不知說了些什麽,嘻嘻哈哈鑽進了包房。
李飛雲這才起身,臨出溫莎時,和羅勇對視了一下。
羅勇會意,跟了出去。
“記住趙若傑的樣子了吧?”
“嗯,記住了。”
“以後他如果在你們這賣貨,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嘿,李少。這可是殺頭的買賣,你給我哪點錢是不是太少了?”
“殺個嘰霸頭!出事了,上面有你們老板頂著,你一個打工的怎麽都摻和不到你。”
“李少,話不能這麽講......”
“行了!別囉嗦了,再給你加5萬。”
“誒!好嘞,李少大氣.......李少您慢走......”
......
趙若傑最近過得舒心的很。
自從抱上李飛鵬的大腿,不但經常出入高檔場所,連毒資都不用發愁了。
跟著李二少,總能混到一點來玩。
這不,今晚他又跟著李飛鵬來到了溫莎。
溫莎的老板也是國棉廠下崗工人,趙若傑小時候還喊過‘叔叔’呢。
不過現在兩家的差距......
看看整天瀟灑無比的李二少,再想想被寵的像個小公主似的林鹿溪。
趙若傑不由感歎,自己真他媽不會投胎,攤上了這麽一對倒霉爹娘。
人比人,氣死人啊。
自艾自憐的趙若傑,走路時差點撞到人,張嘴就想罵一句,然後看清了對方是田二寶。
趙若傑馬上閉緊了嘴。
好勇鬥狠的田二寶前幾年因為傷人坐過幾年牢。
屬於在混混圈裡有名號的人,是趙若傑高攀不上的。
但李飛鵬剛好和田二寶也認識, 嘻嘻哈哈說了幾句後,一起進了包房。
不知是不是錯覺,趙若傑覺得田二寶看了自己好幾眼。
這種‘大人物’能注意自己,讓趙若傑有些激動。
可惜,當他想讓李二少幫他引薦一下的時候,後者忽然接了家裡一通電話,先結帳回去了。
於是包房裡只剩了他和田二寶。
就在他想著怎麽和對方搭話的時候,田二寶卻先開口了:“看你樣子,你也抽啊?”
‘抽’肯定不是說抽煙,趙若傑以為遇到同道中人了,不由欣喜道:“寶哥也玩?您玩兵還是玩芬?”
“呵呵,我不但玩,我還賣。”田二寶勾著嘴角笑道。
“寶哥是做大事的。”趙若傑作為此類東西的消費者,自然認識一些N道販子,但他還不知道田二寶也做這種生意。
“看你挺機靈,要不跟著我吧。你就負責在溫莎這個場子裡發貨,保你不少掙。”
田二寶似乎對趙若傑特別有興趣。
趙若傑卻趕忙搖了搖頭。
抽,他是敢的。
賣,他不敢。
“看你那慫樣~”田二寶譏諷道。
“寶哥,我倒不是怕警檫,但這個場子是林老板的,他的脾氣可凶的很!”
被‘大人物’看輕了,趙若傑趕忙解釋道。
“哈哈哈,你真是個燒餅。我能安排你在他場子裡出貨,你覺得他會不知道?”
“你是說......林老板也做這種生意!!!”
趙若傑震驚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