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智慧大教堂的大鍾鳴響了六次,悠然的鍾聲傳遍了全城。
布洛太太將工匠之家的大門打開,深秋的長風吹入空曠的大廳,讓羅倫和艾利克斯剛剛一起努力點起的燭台燈光不停搖曳。
布洛太太絲毫不擔心燭台是否被吹滅,她只是悠然地背著手站在門口,目光穿越艾森霍恩的重重樓房落在遠遠高懸的天幕上。
一個身著工裝滿身黑色油汙的年輕工人從一處巷口冒了出來,他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物,加快腳步來到了工匠之家的大門前。
“布洛太太。”年輕人脫下工帽,躬身向布洛太太行了一禮:“讚美鐵父。”
布洛太太沒有回話,只是微笑著轉頭衝年輕工人點點頭。
看著眼前瘦的有些脫相的臉龐,布洛太太剛剛還有些空洞的眼神現在卻滿是疼愛。
年輕工人似是習慣了如此,轉身邁步走進大廳裡。
他手中的工帽被用力的握成一團,看的出來他內心略微有些局促,但步伐輕盈堅定,走到最靠大門的一處座位坐下。
街角對面,一個衣著樸素乾淨的婦人一手牽著一個活潑的小男孩,一手挎著一個竹籃,兩人一起穿過街道走到工匠之家門口。
“布洛太太。”
“布洛奶奶。”
婦人對著布洛太太躬身行禮,剛剛活潑愛動的小男孩也老實下來奶聲奶氣的和布洛太太打招呼。
“銘記鐵父的教誨。”布洛太太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世上沒有比人更結實的東西。”
“嗯。”小男孩抬起頭,可愛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
布洛太太忍不住捏了捏小男孩臉上的肉,然後對著婦人招招手,示意她也不用拘謹,抓緊進到屋內。
婦人再次微笑著欠身,然後拉著小男孩來到大廳角落的一處座位坐了下來。
在這之後,越來越多的人來到工匠之家的門口,紛紛給布洛太太打招呼以後來到大廳內坐下。
“哈哈哈,布洛夫人,我來晚了。”
當天色有些擦黑的時候,一個粗狂洪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一個皮膚黝黑,肌肉虯結的粗壯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口。
他的胡子蓬松而且雜亂,但看得出他非常愛惜這些胡子,因為這是他身上唯一沒有沾上煤灰的地方。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也趕緊進去吧。”布洛太太還是一臉慈祥。
這中年壯漢也不多說,隻道了聲好,便一手拄著拐杖走進了大廳。
他環視大廳一圈,最後不滿的砸了咂嘴,然後又拄著拐杖來到最早來的那個年輕工人旁邊。
“這是我的位子。”
壯漢用僅剩的一隻手用力的敲了敲桌子,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還輪不到你坐在這裡。”壯漢語氣裡充滿了驕傲。
年輕工人的臉紅了紅,嘴唇微微蠕動,但最終沒有說出什麽。
他再次攥緊帽子,站起身,在其他人的哄笑聲中被一路推到了一個靠近大廳裡面的位子。
布洛太太關上大門,深秋的風擊打在厚重的大門上,發出如同惡魔呼嘯一般的聲音。
雖然大門足夠厚實,但仍有一絲絲涼意從縫隙中滲入大廳中。
而那壯漢卻絲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坐到大門前,他壯碩的身體就如大門的一塊組件一般牢牢的擋住了那讓涼氣侵入的縫隙。
布洛太太走到樓梯口,向樓上喊到:“人都到齊了。
” “好的,太太。”羅倫的聲音從二樓響起。
隨即木質樓梯上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羅倫和艾利克斯從樓上走了了下來,每人都抱著一個大桶。
而布洛太太則將早已放到大廳一角的大箱子打開,箱子裡裝滿了餐具。
幾個離箱子近的人紛紛起身來到箱子前,合力將箱子抱到兩排座椅之間。
羅倫和艾利克斯也將大桶放在鐵父的徽記下,打開,裡面是炒飯和熱湯。
坐在大廳裡的人都有序的起身排成一隊。
布洛太太則從大箱子裡拿出一個長杓,開始給排好隊的人們分發食物。
艾利克斯注意到,這些來到工匠之家的人們或多或少都有些殘疾或缺陷,他大概猜到這就是教堂的布施。
這可以說是一個贏得民心的好辦法,從這群人對布洛太太的尊敬程度便可看出。
當所有人的面前都有餐食的時候,布洛太太總算得以停下手中的活計,她放下長杓端起一碗之前準備好的湯悠閑的喝了起來。
“所以你空閑時就會來這裡參與布施?”艾利克斯和羅倫一同站在工匠之家的角落裡一同看著大廳裡的人們一邊大聲喧嘩, 一邊享受面前的餐飯,大廳裡時不時還會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讚美鐵父!”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大廳裡的人都舉起拳頭在空中揮舞。
羅倫也跟著人群一起揮舞拳頭。
“布施?”收回拳頭的羅倫轉頭看了看艾利克斯,隨即搖搖頭:“你可能不了解工匠之家,要是是別的教會,那麽這就是布施。”
“但是鐵父的教誨之一是:‘平凡的尊嚴’。”
“這裡沒有人是接受布施的,他們都是會用行動平等換取餐飯的人。”
“比如?”艾利克斯詢問到。
“任何工匠之家可能需要的幫助,當然,工匠之家也可能永遠不需要他們真的回饋。但是這裡的人都會用自己的行動來回饋工匠之家。”
說到這,羅倫自嘲的笑了笑:“不怕你笑話,我小時候就是從這裡走出來的。所以我現在會時常回來這裡,為這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過你不用擔心做白工,”羅倫拍拍艾利克斯的肩膀:“工匠之家會記住每一個人的付出,所以今天你來這裡不僅是幫了我,也是為將來的自己獲取了一份工匠之家的報酬。”
“那我們不去一起吃嗎?”艾利克斯指指大廳裡的眾人。
“不。”羅倫搖搖頭:“在這裡吃飯並不合適,所以讓我先還了我個人的人情吧。”
“跟我走吧,”羅倫直起身子,正了正大衣上的褶皺:“我們的晚餐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