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致命玩笑（七）

  第二天早上再醒來，布魯斯知道，自己今天必須得去找工作了，他手上的20美元已經沒剩多少了，再這樣下去，他就真的得餓肚子了。

  可是工作是那麽好找的嗎？這裡距離碼頭很遠，去當搬運工肯定是不行了，可是去當黑幫打手，需要有介紹信，黑幫必須得確定你信得過才會招你，他們不會招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如果你是某個黑幫成員的兒子，那你的父母可能會介紹你到這個黑幫去工作，也有可能介紹你去另外幾條街區的，不和現在他們待的黑幫發生利益關系的黑幫去。

  而遠處的黑幫也接受這樣的成員，甚至有的黑幫缺人，就會去比較遠一點的黑幫，問問他們那有沒有好的下一代。

  可是，布魯斯韋恩哪裡有黑幫背景？沒有熟人介紹，他連黑幫都進不去。

  沒有辦法成為黑幫的正式成員，倒也可以成為外聘成員，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也並不是每一家酒吧裡面的服務生和保安都是黑幫的正式成員，很多都只是為黑幫工作而已。

  布魯斯想過去當保安，畢竟他的身材有優勢，而且格鬥技巧非常強，但是可惜，東區的保安不需要什麽格鬥技巧，他們更需要眼力見。

  你必須得能通過三秒之內的觀察，確定對方是正常的客人，還是小偷、來砸場子的或者其他黑幫的探子，可是布魯斯才來這裡兩天，他唯一能分清的就是對方的性別。

  當保安不行，那當服務生總可以了吧？布魯斯倒是找到了一份類似的工作，在一個夜總會裡當服務生，當然不是端盤子的那種，只是清潔和掃地。

  但是，布魯斯長了一張非常英俊的臉，這就導致總是會發生一些讓他無法接受的情況，他在那裡幹了三天的活，遇到了七個想要包養他的黑幫老大，其中六個都是男的。

  他把臉遮住也不行，客人們會以為他是那種帶著炸彈的爆炸狂，會影響夜總會的生意，最後，夜總會的老板想把他介紹去對面的脫衣舞酒吧，布魯斯只能辭掉了這份工作。

  要說靠臉吃飯，也不是不行，去公館門前當迎賓是最好的。

  一般來講，大黑幫罩著的公館，基本沒有人敢亂來，可問題是，大黑幫的頭目，都認識布魯斯·韋恩，他剛想進去，就被兩個迎賓人帶到了最高層的辦公室，好茶好酒招待著，布魯斯喝了一肚子名貴的酒，又回去了。

  乾這種底層的工作，不行去當技術工人總可以了吧？現在黑幫最缺技術工人，布魯斯也不打算幹什麽很難的活，因為這樣就偏離初衷了，畢竟，他所會的知識，也依賴於他那優渥的教育條件，而東區的普通人肯定是沒有這樣的條件的。

  布魯斯瞄準的崗位是卡車司機，畢竟，開車不算是很難的技術活，大部分東區的孩子們，在到了一定年齡的時候，都會被長輩或者是黑幫裡的小頭兒帶著學開車，就算不去專門運貨，偶爾頂替一回司機跑個腿也行。

  由於黑幫的確很缺人，布魯斯說自己會開車，他們就立刻派給他了一輛卡車，讓他負責市中心到碼頭的貨運。

  這根本沒有什麽難的，在一年之前，市中心到碼頭就通了高架橋，從入口上橋之後，下橋再開不到三分鍾，就能到達碼頭的集散點。

  布魯斯想，這樣的工作，又能出什麽么蛾子呢？市內運貨，一共不到20公裡的路程，搬貨卸貨都不用他管，黑幫還管一頓午飯，這樣總算穩定下來了吧？

  但事實證明，他想的還是太簡單了，開卡車真的很難，而除了開車之外的那些事，更難。

  首，先這輛卡車並不是受雇於一個黑幫，一般是一片區域的黑幫，會使用這一片區域之內的卡車，而黑幫的風格各不相同，必須得仔細甄別。

  有的黑幫喜歡超載，拿槍指著你的頭讓你多拉一點貨，完全不顧能不能過得了檢查，有的黑幫喜歡夾運違禁品，到了集散點被檢查出來，卡車司機也會跟著惹麻煩。

  而且，如果跟集散點的人不熟，排隊卸貨找不到一個好位置，沒人幫著指揮倒車，效率就會非常慢。

  別人到了集散點啊，隨隨便便插隊，接著就可以跑第二趟，布魯斯在外面手握方向盤，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而且，看他年輕，面孔又生，不少搬運工喜歡耍滑頭，敲著車窗吃拿卡要，要是不給錢，你就等著運的貨這磕了那碰了，回黑幫被找麻煩吧。

  另外哥譚的交通狀況有所好轉，但也沒有完全好轉，大部分情況下，一旦出現某些交通衝突，車窗裡伸出一把霰彈槍是常事，布魯斯剛掙到了一點錢，就不得不拿出去買槍和防爆盾牌。

  如果要把車子停在集散點過夜，光鎖住油箱是沒有用的，要麽留人看守，要麽就是得托熟人看著，而想要有熟人，就得花錢請吃飯拉關系，這在哪個國家都一樣。

  布魯斯幹了一周這樣的活，存款成功從原來的十幾美元，到了幾美元，如果不是黑幫中午管一頓飯的話，他可能真的是來被動減肥了。

  在底層乾活都是這樣，如果不入行，做多少賠多少，乾多長時間都一樣，想要入行，除了花時間花精力之外，必須得放低姿態，去請教融入行業的圈子，去做一些之前可能覺得非常討厭的行為，變成自己以前很討厭的人。

  迫於生計這四個字實在是太重，誰也不知道，說出這四個字的人肩上，壓著怎樣的重擔。

  這些天裡，布魯斯發現，比激烈的犯罪衝突更可怕的，是平靜的、漫長的、永無盡頭的，窮。

  哥譚人不窮，至少比起其他城市他們很有錢，但是，這樣日複一日耗心勞力的生活，耗光了他們所有的精氣神，讓他們無暇思考，慢性死亡。

  當蝙蝠俠高高在上的站在大廈頂端，看向這一切的時候，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沒有力氣，沒有勇氣去掙脫這種生活。

  但當他已深陷其中，他發現，在哥譚淒風冷雨的夜裡，復仇的憤怒點燃的火焰，連根煙都點不著。

  在這兩周不到的時間裡，布魯斯第一次升起了退卻的念頭，他覺得自己已經收集到了足夠多的素材，但是，他的心中有一個念頭在告訴他，這還遠遠不夠，他尚未觸底。

  於是，他只能再次啟航，而且，他不打算再換工作了，因為他知道，這裡的普通人沒那麽多的犯錯成本，他們沒有那麽強壯的身體，去餓上一周，沒有那麽強的格鬥技巧，在被黑幫找麻煩的時候還能跑掉。

  在布魯斯所經歷的所有苦難當中，不知哪一個節點上，普通人就只能在無人的角落裡，用鮮血寫下一個詞——認命。

  正在某天，布魯斯又開著車，上了高架橋，正在堵車的時候，他一轉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旁邊的司機臉色蒼白，塗著紅紅的口紅，正張著血盆大口，咬著麵包，布魯斯有些手忙腳亂的把車窗搖上，但是對面的司機已經把頭轉了過來。

  看到坐在卡車駕駛座上的布魯斯，小醜傑克也愣住了，嘴裡的麵包突然就不香了，他把那一節還沒被咬斷的麵包從嘴上拿了下去，還帶出了一些殘渣。

  他低頭把那些渣子撿起來扔進嘴裡，把車窗搖下去，拚命的伸出手去勾布魯斯的車窗。

  布魯斯轉著方向盤想躲，可是現在在堵車，哪裡有躲的空間，傑克從車窗鑽了出去，一手抓著卡車車窗的邊緣，一手敲著布魯斯的玻璃。

  發現敲不開玻璃，傑克又鑽回了自己的卡車，在座位前後翻找，然後拿出了一個大炸彈。

  布魯斯立刻就把車窗搖下來了，他說：“把那玩意放下！我警告你，我的這批貨很重要，是加急單，兩小時之內就得送到，你要是把橋炸塌了，我就把你從這扔下去！”

  手拿炸彈的傑克又愣住了，他掏了掏耳朵說：“你說什麽？”

  “我說！你要是！敢把橋炸塌！我就……”

  “不是，我說前一句！”傑克朝他喊道。

  布魯斯停頓了一下，說：“這批貨很重要，是加急單！”

  傑克把嘴角狠狠向下撇，他用陰沉的眼神瞪著布魯斯說：“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為什麽會在開卡車？你為什麽不站在韋恩大廈的樓頂吹風？”

  布魯斯不想回答他，他剛想把車窗搖上去，傑克就又從他自己的車窗鑽了出來，然後把手搭到了車窗上，還把頭伸進了布魯斯的卡車裡。

  布魯斯在座位前後左右翻找，然後拿出了一瓶礦泉水瓶，使勁砸著傑克的頭，但他完全退卻，而是一把抓住了布魯斯的手臂問他：“該死的，你為什麽會在這？回答我，回答我蝙蝠俠，你瘋了嗎？！”

  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另一扇窗看了一眼。前面堵車的情況，面前的路上依舊堵得死死的，車子以每五分鍾動一次的頻率往前挪，不出意外的話，半小時之內，肯定是下不了橋了。

  於是他看向傑克說：“我在開卡車，因為我要掙錢，因為我是人，我得吃飯！”

  傑克愣了一下，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連串的大笑，他張著嘴看著布魯斯，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這真是我今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我說，我是人，我得吃飯，沒錢怎麽吃飯？”

  傑克又使勁的大笑起來，不停的拍著車窗玻璃，直到笑出了眼淚，然後他淚眼婆娑的看著布魯斯說：

  “沒錢怎麽吃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啊！沒錢怎麽吃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