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詩絹的地產公司在向海洲注冊,所以按照向海洲的起名習慣,叫做白氏地產。
白氏地產在建立之初,就通過洛都市政競標拿下了懷山上景致最佳的一塊地,在這裡建起一個會館,名曰:椒蘭芳汀。
椒蘭芳汀在長達二十年裡都是洛都經營最成功的高端會館,這裡采用會員製,只有在洛都足夠有影響力的角色才有機會進入椒蘭芳汀的社交群。
可想而知——當金屬假日的周老板接到椒蘭芳汀負責人的電話,說需要他承辦一場小型宴會時,周老板有多惶恐。
整整一天,周老板都沉浸在自我貶低中:
手頭能用的樂隊也就在畢業典禮上拿得出手!
翻翻衣櫃,金屬假日團隊根本沒有統一的工作服!
至於菜品——天哪洛都根本找不到一個合格的供應商,只有一天時間,壓根采買不到能端上椒蘭芳汀那些高檔定製餐桌的有機蔬菜!!!
時近傍晚,周老板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要掉光了,他無數次拿起電話,試圖對著那個號碼撥過去,如果可以,他願意跪在地上對電話那頭椒蘭芳汀的負責人表示“自己的團隊實在承辦不了椒蘭芳汀的宴會,只要你不在電話裡當場對我發出輕蔑的笑聲,我情願把剩下的壽命都送給你”。
“老板!”助理慌張的衝進辦公室,手裡拿著一份單子,“東西采齊了,你過過眼。”
周老板冷靜的端起杯子,把單子拿到手裡看了一遍,血壓升高,眼前不知什麽時候起了一層陰翳,他平靜的揉揉眼,又看了一遍——跟自己開出的單子吻合:“可以了,裝車出發吧。”
周老板的團隊只有九個人,除了自己跟助理,其他各司其職,周老板雖說是老板,到了現場也就沒有老板和員工之分了,尋常聚會上周老板既要安排流程,還要隨時救火,桌椅板凳,把火掌灶,樣樣都得參與,只在今天,他特意找了一件像樣的西裝。
“拿下椒蘭芳汀這一單!兄弟們——拿下這一單!我們金屬假日就不是野班子了!今天不惜一切代價!都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不要緊張,不要緊張,如果緊張就想想這是未來我們面對的訂單裡最普通的一單,這單做完下個月換台新廂車!”周老板興致勃勃的在車上喊話道。
他這麽喊完,大家明顯更緊張了。
一行人到達椒蘭芳汀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懷山山景加落日是洛都有名的景致,此等景致擺在周老板面前卻引不起他的一點興趣,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對著門口對講機端著嗓子道:“你好,我們是金屬假日,跟貴公司預約過。”
——怎麽會叫這麽個爛名字——周老板感覺自己面子很掛不住。
面前的鑄鐵花門悄無聲息的滑開了,對講機裡也是靜悄悄的,甚至連一聲應答都沒有,椒蘭芳汀真是派頭十足。
進到大門裡只有一條路,沿著這條路開車進去,一路上景致非凡。
周老板因為工作去過不少拿腔作調的會館,看來看去無非是仿歐仿古或者和風之流,像椒蘭芳汀這般別致的,竟是第一次見,一條花徑把整片綠地裁開,兩邊花牆之後隱約能看見假山和小型會客室,小路走到頭,迎面而來一片廣闊的水面,水面上成群的錦鯉若隱若現,這一緊一松的景致豁然開朗,走過那條花徑,突然面對這麽廣闊的一片水面,令人全身心感覺到“放下所有的緊張,你已經到了舒展的地方了”。
“我說,
老板,咱們是不是得走後門進啊。”助理不合時宜的說。 周老板心裡‘咯噔’一聲——承辦宴會的餐車一般不能走正門進邀請單位,這是平時特別注意的一點,如今到了這個洛都最著名的會館,竟然緊張到把這點忘了。
“那咱也不知道後門在哪啊,叫的這麽倉促,根本來不及考察場地,就這吧,進都進來了。”
周老板話音剛落,助理一腳刹車,連聲叫到:“壞了壞了壞了,你看是不是何總站在那邊。”
一座磨砂外牆的純黑色三角形建築坐落在水面的另一頭,此時一個身材不高大的男人身後站著兩個廚師正站在門口,朝廂貨車這邊看著。
周老板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若是白詩絹站在這裡,也許這般感覺不會這麽強烈,此時站在門口的卻是何然——距離何子恩失蹤還不過兩天,他叫自己來,究竟是為了辦宴會,還是為了別的。
廂貨車停到主會館前邊,兩個廚子過來拉開車門,金屬假日的員工們開始卸貨。
何然熱情的迎上來,周老板恭敬地上去握手,兩人寒暄過後,何然力邀周老板上樓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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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這是幾樓,一間幽靜的茶室裡,右手邊一整面牆全是重色窗戶,從這裡看向懷山,景致實屬一絕,尤其是依托著懷山的綿延山勢,正對著這個窗戶的山坡上用不同色的花草拚出了‘椒蘭芳汀’四個大字,在紅彤彤的晚霞裡看上去如鋪在山上的彩虹一般。
“請周老板來,還是為了小女失蹤的事。”何然開門見山的說,“前天人多口雜,怕周老板有什麽顧慮,今天請周老板務必幫我個忙,三個孩子失蹤最後一個電話打的是你的手機,周老板若能幫忙回憶一下那天有什麽異常,何某感激不盡。”
雖然周老板巴不得攀上這層關系,但是這要求著實把他難倒了——那個電話在周老板聽來,沒有任何異常。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接到電話時,是下午五點左右。”何然引導說。
“是,這是我的手機記錄。”周老板老老實實的調出手機的記錄遞到何然面前,經這麽一提醒,周老板也覺出有些不對——張希宇要求準備的聚會實在過於倉促,哪有提前不到兩個小時才開始準備聚會的,尤其是面臨交通高峰期,中間的不確定因素太多,這麽慌張的準備一場生日聚會,絕不是張希宇的風格。
何然繼續說:“電話裡有提出什麽具體的要求嗎?譬如指定哪家餅店的糕點,指定樂隊和曲目。”
“不,沒有,隻說要盡快,我們提供四種規格一共三十七種不同風格的方案,但是張希宇隻說要最貴的那種,不過掛電話前指明是要給何總您的妻子——白老板辦的。”周老板如實答道。
“有預付款嗎?”何然問。
一下問到了周老板的痛處,金屬假日這幾天一直在為墊付樂隊預付款的事焦頭爛額,帳上出現一大筆虧空,讓團隊變得搖搖欲墜,本來指望今天這單能回回血,眼下看來這位大客戶,隻關心自己的家事,沒動太多商務招待的心思,周老板心涼一半。
“沒......沒有,不過聚會畢竟沒辦成,咱也就花了個路費。”周老板支支吾吾的說,兩頰憋得通紅。
接下來何然似乎問完了自己要問的東西,開始津津有味的跟周老板聊起來金屬假日運營方面的經驗,出乎周老板的預料,何然這個做服裝生意的大鱷,竟然能把聚會策劃的事聊得入木三分,剛開始周老板還時不時走神, 但是隨著話題深入,業內一些連他這個從業人員都不曾考慮過的領域也被何然三言兩語點得十分透徹。
話題結束的時候,周老板已經從剛開始那種接受審問的感覺裡走了出來,隻覺得何然的話余音繞梁,回味自覺受益匪淺。
——妹的!這單不拿錢也值了——從茶室出來,周老板這麽想著。
金屬假日的一行人從剛來時的如臨大敵,到現在垂頭喪氣,只有周老板一個人紅光滿面,像是已經賺到了這單的收益一般。
“老板,三天了,白跑兩單,這個月工資還發的出來嗎?”助理一邊開車一邊不滿的問道。
“發得出發得出,你周總什麽時候虧待過兄弟,別瞎想!”周老板興致勃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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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過來時的那條花徑,來到椒蘭芳汀的大門口,一個長得不驚豔但十分耐看的女孩在門口等著,看見廂貨車過來,女孩朝貨車揮揮手。
周老板下車,女孩遞過來一張支票,笑盈盈的說:“周老板,這是宴會的尾款,何總特意囑咐的。”
“宴會也沒辦成呐。”助理在車上探出個腦袋,不滿的嘟囔道。
周老板瞥了一眼支票上的數字,觸電一般,頭髮幾乎都豎了起來。
“多錢呐老板?”助理問道。
只見周老板雙手握拳,轉身一拳朝著車門砸過來,廂貨車被砸的一震。周老板咬牙切齒的把一陣大笑壓在嘴裡,從牙縫裡憋出幾個字:
兄弟們!!!!!!換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