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派我來探探你的口風,有沒有同夥之類的。”小卷毛說,他粉潤的臉蛋背光看上去像是一顆夏日裡的桃子。
馬隆輝出神的欣賞著,這孩子皮膚光滑,臉上帶著細碎的絨毛,他想不起來當初為什麽不主動跟小卷毛做朋友,他想不明白既然在這個礦坑裡本來就是在等死,為什麽不放過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小卷毛這種不那麽陰暗的人身上,反而用盡全力,跟一個陰渣計較,最後落得兩敗俱傷。
“同夥,他們不是懷疑你是我的同夥嗎?”馬隆輝苦澀的說。
小卷毛還是面無表情,看樣子對這個問題他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
馬隆輝打開面前的飯盒子,相較日常吃的東西,這盒子飯要精致許多,雖然看上去還像是醃臢的印度菜,但是雜菜湯明顯稠了很多,裡邊飄著的蘿卜也飽滿了許多,粗黃的蘿卜上甚至沒有常見的紅泥。
“這個有毒的吧。”馬隆輝知道這頓飯不會那麽簡單,也許這是小卷毛的一點心意,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落到那些人手裡會有什麽後果,但是能確定一定不會很好受。
小卷毛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不過平白無故過來送飯,馬隆輝寧願相信他是有點什麽目的的,也許會擔心自己把他拉下水,畢竟現在跟自己扯上關系都會挺麻煩。
馬隆輝祈禱著吃完這頓飯能就此長眠,今天的雜菜湯比任何時候都苦,雜菜上的刺毛扎的口腔非常難受。
吃飽之後馬隆輝感到一陣困意,整個礦坑變得天旋地轉起來。
這是一次黑洞般的睡眠體驗,馬隆輝知道自己沒死,但是相比於剛才因為害怕審判而求死的心情,現在求死的感覺更多是因為害怕沉淪在這片黑洞裡,這裡什麽都沒有,只有一片虛無,難道是有這種毒藥的嗎?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這樣漂流在黑暗裡。
馬隆輝伸手往四周撥楞著,這不是單純的黑暗,而是虛,異常的虛,什麽都感受不到,像是一隻眼睛被生生扣掉,只剩下一個空洞的眼眶,另一隻健全的眼睛在感受陽光感受色彩時,剩下這隻空洞的眼眶能感受到的那片虛無。
馬隆輝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拉起來了,正從這片沒救的虛無中緩緩升起。
“媽~”馬隆輝在恍惚中喊了一聲。
突然四周雷鳴般的歡笑和掌聲。
馬隆輝被驚醒,環視四周,他一時沒認出這裡是20號礦坑,他從來沒在這裡見過那麽多人。
這裡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過年的歡快,馬隆輝甚至感覺自己被他們的情緒感染,此時他的兩條胳膊被兩人架著,腳尖拖地,他努努嘴想要說些什麽,周圍瞬間變得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馬隆輝嘴唇上,似乎在等他再喊一聲“媽”,或者說點別的,能引起哄堂大笑的話。
可是馬隆輝沒什麽力氣說話,他感覺一股粘膩的東西從褲腿裡滑落,他的內髒似乎要被融化了。
昨晚小卷毛送來的東西,果然還是有古怪的。
一股帶著死亡氣息的腐臭味從褲子裡傳來,馬隆輝身上被扒得精光,哐當一聲被扔在一個石台子上,然後兩大盆冷水潑在馬隆輝身上,激的他縮成一團。
行刑開始了。
馬隆輝感覺不到什麽恐懼,周圍的看客都是交了錢的,他們每個人得到一顆草種子,交錢最多那位,能最先在馬隆輝身上找個位置,種下這顆種子
當然這個生意是20號礦坑的人做的,馬隆輝現在是他們的私有財產,而日後從馬隆輝身體裡長出來的草,才是花錢人想要的東西。
第一個人在鄭林基金裡賠了三年的薪水,他比誰都想看見馬隆輝痛苦的死去,於是又花了三年的薪水,買來第一個在馬隆輝身上種草的資格。
在犯人身上種草的原則是參加行刑的所有人在種上草籽之後,犯人必須是活的,受傷可以,但是不能取他性命。
取走犯人性命的事,要交給草,這些草在犯人的身上生根發芽,最終吸乾他身上的所有養分。
當初種下這些草的人會來取走自己種的草,這是一種名貴的藥材。
而這個過程會持續幾個月,犯人至少會經歷一個月以上的持續痛苦,才會慢慢死去。
這個男人拿著草籽在馬隆輝胸脯上狠狠地按壓著,揉搓著,粗糙的草籽很快磨破馬隆輝的皮膚,深深地鑲嵌了進去。
幾乎感覺不到疼——馬隆輝想道。
至少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