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望了那關城一眼,見沒人追上來,易臣心中稍稍放松下來。
自古都講民不與官鬥的道理,只是方才那軍漢太過分,他才忍不住出手相阻。
修為不到通神,終究逃不過凡夫俗子的境地,要是被千人大營團團圍住,也不過一個力竭身亡的下場。
所以他方才也沒痛下殺手,直接取了那暴吏的狗命。
教訓一番即可,要是取其性命惹來他的同僚同仇敵愾,那就不美了。
什麽時候能有師父那般通天修為,想必世間就再無煩心事了吧?
易臣不由暗暗想到。
出了關城再往東走就要繁華許多了,也有寬敞的青石官路,好歹不用再在泥濘中步履蹣跚。
不過有些可惜,還少了一匹馬,不能學那故事中的浪客遊俠,走馬江湖恣意快然。
此去洛陽還有幾日路程,兩旁也不時能見著些客棧驛館,見天色不早了,易臣便隨意尋了家瞧著順眼的住了進去。
隨意買了些飽食湯水,又打了一葫蘆清酒。
前幾日在山中,雖風景秀麗,但到底是多有不便,吃的不安穩睡的也不安穩,叫他不免有些身心俱疲。
此刻也不早了,便倒頭就睡,明日之事明日再說。
長夜漫漫,月黑風高。
這條白晝看著還挺氣派的大道,此刻卻是陰森恐怖,影影綽綽的如同鬼門關、黃泉路,叫人看著就不想踏進其中半步。
不過世間萬物皆分陰陽,此時這光景,正好留給了那些見不得光的齷齪之事。
寂靜的夜空突然傳來一陣嘈雜,那地面也微微有些震顫,再一細聽,似是一群馬車商隊從遠處而來。
黑夜中閃起星星點點的火光,正是這群人舉著火把朝著遠離洛陽的方向飛馳,有三輛雙乘馬車拉著黑色木箱,單看那車痕就知曉箱中之物應該輕不了。
選這麽個時段出行,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尋常的物什。
一行十三人,兩人駕車,其余十一人騎馬,皆是執刀佩劍面色肅穆。
黑色的長袍被疾風鼓起,在身後留下獵獵聲響,莫名的朔氣刺的人雙眼生疼,只需稍稍有些見識的,就能瞧出這些人手上沾染的鮮血少不了。
不過也是,身上不沾些血氣,怕是也不敢在這般夜晚出行了。
“大哥!有埋伏!”
忽然,這隊人馬中一個年齡稍小些的警覺的望向四周,被叫大哥的那人也是眼中一寒,收緊韁繩叫飛馳的人群猛地止住腳步。
看著四周的黑漆漆,那“大哥”從鞍旁取出一個零碎小物,手腕微動,將其飛射出去。
那本是一截木枝,不過飛出一丈遠,便在眾人眼中成為了數個木塊。
借著微弱的火光,細細查看才能發現面前密密麻麻全是晃眼的亮光,是一些如同蛛絲般的細線,卻是比刀刃還鋒利幾分。
“何方鼠輩!膽敢暗中害人!”
那“大哥”不由一陣後怕,幸虧劉三兒眼尖,否則他們這會兒怕都是死無全屍了。
金剛索,傳自西疆大雪山,由金剛棉絲以密法編織而成,細若發末,韌如鋼繩,利同神兵。
這東西比黃金都貴,怎會在此地出現這麽多?又怎麽會用來伏擊他們這些暗鏢?莫非這回押送的貨物不是雇主所說的朝廷稅銀?
鏢師鏢局在太康多如牛毛,名聲大者,甚至連當今朝廷也會對其青睞有加。
如那天機鏢局,各地稅銀皆由他們押往京都,
便是官家之人見其也得低眉順眼不敢冒犯。 而只在一鄉一縣內被人知曉,只有三五人的就更多了。
除了這些明面上的,還有些見不得光的貨物,便催生出暗鏢一物。
他們不在乎朝廷律法,只要銀子給的多,什麽活都能接,甚至也收錢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比起鏢師,這些人更像是拿錢辦事的刺客,比如眼前這夥人。
這單生意說是押送一些從國庫中盜出的稅銀,他們本是信手拈來的,別說有官兵來抓,便是刑部的黑衣捕快出馬,他們也有七成把握。
只是如今連金剛索都出現了,這事情一定沒那麽簡單。
前路被封死,往後是洛陽城,此時他們這夥人屬實有些進退兩難了。
“鬼鬼祟祟算是什麽英雄好漢!有本事出來,和你蔣爺爺過兩招!”
便見有個滿臉胡茬的漢子正打量著四周的動靜,一雙大錘不過輕輕一晃便帶出嗚嗚風聲。
“蔣雄!閉嘴!”
看著那“大哥”凝重的臉色,便是平日裡大大咧咧的蔣雄也有些慌張了,隻好閉嘴防備著周圍。
“你們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
蔣雄手中的流星錘已然脫手,朝著傳來聲音的方向狠狠砸去。
他們這夥人除了那個年紀小些的劉三兒,其余的都是通神修為,畢竟乾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實力不濟心中也不踏實。
他本就力大,此刻又是含怒出手,這一錘的威力怕是能在城牆上砸出一個大坑。
可並未聽到牆柱倒塌的轟隆巨響,他那錘子飛進黑暗仿佛泥牛入海,未曾掀起半點風浪。
而那黑暗中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影,仔細一看,居然是陛下身邊的司天大太監,馮瀚喜。
“將國璽交出來吧!莫要逼老夫動手。”
在鳳歌面前唯唯諾諾的馮瀚喜此刻卻盡顯強勢威嚴,一手便擎住那流星錘。
“國璽?閣下莫不是找錯了人?我等不過是押了一車銀兩,怎麽會有國璽?再說國璽何等之物,在下不過一介草民,哪有機會去探查!”
那“大哥”連忙否認,但馮瀚喜可不管這些,抬手點出一指,擊碎了一口箱子,白花花的銀子散落了一地。
白銀堆中,藏了一隻小巧的紅面漆木匣,叫這夥暗鏢眾人臉色一變。
“一個不留。”
馮瀚喜拿起那木匣,打開一看,一尊盤龍玉璽靜靜放置在其中,叫那“大哥”變得面如金紙。
“雇主是李家老兒,箱子也是他交給我等的!”
眼見事態超出預期,那“大哥”直接就講李家賣了。
雖說是一群求財的亡命徒,但要是這般不明不白就死了,再多的銀子也沒處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