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夏衝出小屋，看到樂文就在那火焰不遠處站著，無動於衷。“媽，畫都著火了，趕緊滅火啊。”她邊大聲喊著，邊跑到著火的畫框之前。

　　樂文一把拉住了薇夏，搖搖頭，用眼神告訴她，什麽都不要做。左邊，畫框燃燒炙烤著薇夏的臉頰，而右邊，媽媽的冷靜甚至是冷酷，讓薇夏有些不寒而栗。

　　一分鍾不到，火焰失去溫度，和畫一起消失了。

　　“媽，這就是你要我和你一起見證的大事嗎?為什麽要燒了它們。”薇夏看著地上的灰燼，那些陪伴媽媽創作的日子，又浮現在眼前。她記得媽媽當時沉浸在作畫時的樣子，沐浴在陽光下，畫筆在色盤中調著顏色，自信而愉快地在畫布上揮動著畫筆。再抬頭看看眼前的媽媽，她實在想不明白。

　　樂文沒回答，揮了揮手，那攝像機器人關閉鏡頭，飛回到基座上。她拉著薇夏的手，回到角落處的小房間裡，拾起地上的頭盔，放回到桌子上，又把椅子推回原來的位置。

　　“以後，這個門就不用上鎖了，你需要的時候，可以來。”

　　“好。”薇夏很詫異，在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這個話題。她更關心剛才燒畫的事，於是繼續追問道:“剛才那些畫都著了，你怎麽眼睜睜看著……”但話問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她注意到媽媽嚴肅的眼神正盯著她的眉宇之間，她明白不能繼續再問下去。

　　“有一天，你會明白。”樂文沒多說，拉起薇夏，離開了工作室。

　　第二天清晨，在窗外的一片嘈雜聲中，薇夏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她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來。向窗外望去，她吃驚地發現，樓下站了30多個人，每個人頭頂都懸浮著一架球形攝像機。他們有的在相互聊天，有的薇夏家的房子指指點點。

　　人群中有一人忽然舉起手臂，指向站在窗邊的薇夏，霎時間，那些球形攝像機一窩蜂地向她飛奔而來，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窗外。薇夏被嚇得倒退幾步，差點倒在床上，她馬上坐起身，衝回到窗邊，扯著窗簾把房間再次遮了起來。

　　“媽，你快過來啊！外面有好多人。”薇夏打開房門，扯著嗓子向樓下喊著。

　　此時，樂文不緊不慢地走上來:“我知道。昨天我拒絕了所有的遠程采訪，這不，今天一早就都堵門兒上了。”樂文看看緊張的薇夏，安慰道:“沒事，我一會在門外接受采訪，你起來，就先去吃了早飯。”說罷，雙手拍拍薇夏的肩膀，示意讓她放松下來。

　　想起昨天燒畫的事，薇夏明白樓下那些人的來意。昨天她就沒明白媽媽為什麽要這麽做，現在正好聽聽她怎麽解釋。於是，她快速地把自己套在睡衣褲裡，尾隨著媽媽下了樓。

　　樂文心裡明白，媒體都想知道她燒畫的動機和目的到底是什麽，而她隻想做自己覺得對的事，原本不想解釋什麽，但如果通過媒體發聲，能擴大昨天畫展的效果，那倒也行。樂文進書房裡拿起一張紙，那是昨晚準備好的通稿，上面只有短短幾行字。

　　推開門，樂文定了定神，說道:“在背道而馳的世界裡，我選擇背‘道’而馳。昨天的畫展是我此次行為藝術的一部分，為了喚醒已經迷失自己的人們，在……”但意想不到的是，那群人向前圍上來，沒等樂文說完，鋪天蓋地的問題卻先襲來了。

　　“昨天晚上，已經有人在元世界裡拍賣你燒掉那些畫的高精度數字複刻版了，這事是你在幕後指使的嗎?“

　　“你燒掉實體畫，

是噱頭嗎?是不是為了虛擬畫可以以更高的價格出售給更多的人?”　　“聽說，你已經偷偷地用高價買回了第11幅畫，你準備以更高的價格再次拍賣嗎?”

　　“你會先拍賣第11幅畫的數字複刻版嗎?”

　　“燒掉那10幅畫，是為了推高第11幅畫的售價，再次賣出天價嗎?”

　　樂文被這一系列沒頭沒腦的問題給嚇到了，她怎麽也想不到媒體會問這些她也是第一次聽說的事，更沒辦法給出任何的答案。每一個問題，都像是往自己的嘴裡一條一條地塞用過的襪子，上一條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就又塞進一條。她從身體的深處感到惡心，又如鯁在喉，一口氣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忽然樂文感到渾身發冷，一陣眩暈，向後仰倒，摔進了門裡。

　　在門口偷聽的薇夏，上前兩步，一把扶助樂文。她從身後勾住樂文的腋下，奮力地把她拖了進來，然後惡狠狠地看著門外的人群，一腳把門踢上。

　　薇夏艱難地把樂文拖到沙發邊，讓她靠在扶手上。此時，樂文已經睜開眼，但直勾勾瞪著遠處，像是在想著什麽。薇夏攙起樂文，想把她扶到沙發上，可樂文站起身來，沒坐下，反而跌跌撞撞地往書房走去。薇夏趕緊跟了上去。

　　進了書房，樂文拍亮了牆上的屏幕，一手扶著牆，一手在屏幕上按了6、7個鍵後，一面保險箱牆出現在了屏幕上，那面牆上下4層，每層有幾十個櫃門。沒等薇夏看清，樂文輸入了一組數字，保險箱牆中的一個箱門被放大到屏幕中央。

　　樂文快速地輸入密碼，屏幕四角出現8個小畫面，其中4個是不同角度下保險箱內部的畫面，另外4個畫面裡，像是拍攝著畫的某些局部。每個局部畫面上，都有幾十個綠色的十字光標，光標旁都寫著:該標記點沒有移動記錄。看起來應該是一套防盜監控系統。

　　看著保險箱裡的畫還在，樂文長舒了一口氣。

　　“媽，這是那幅已經拍賣出去的畫嗎?”薇夏滿臉疑惑，又繼續確認似地問道:“第11幅畫[張1]?”

　　樂文還沒來得及回答，伴隨著蜂鳴聲，屏幕上出現了視頻電話申請，樂文按了同意後，先聲說道:“安經理，是我剛才檢視了一次保險箱。”

　　“樂文女士您好，我看到了，您在1分鍾前有操作過檢視系統， 按照程序，我需要更您二次確認真實性，以確保您的財產安全哦。”屏幕上一個穿製服的女人滿臉堆笑，說話和聲細語、娓娓道來。

　　“是我本人操作的。”

　　“辛苦您在屏幕上輸入身份確認碼，系統確認後，我們就不打擾您了。”安經理說話，依舊不緊不慢。

　　樂文輸入了幾位身份確認碼後，再次響起了安經理的聲音:“感謝樂文女士的配合，已完成確認，那我就不打擾您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樂文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長舒口氣，剛想安靜會兒，薇夏在旁邊又問了起來:“媽，那保險箱裡，是第……”

　　話沒講完，屏幕上再次響起了安經理的通話申請，樂文靠在椅背上，說道:“同意接入。”

　　“樂文女士您好，我看到了，您在1分鍾前再次操作過檢視系統，按照程序，我需要更您二次確認真實性，以確保您的財產安全哦。”還是安經理和聲細語般的聲音。

　　“我這剛坐下，沒有做過任何操作啊！”樂文氣還沒有喘順。

　　“好的，您別著急，樂文女士，給我十秒鍾，我現在幫您看看。”說話間，安經理似乎已經有了答案:“樂文女士，剛才系統檢測了一下，您確實再次檢視了保險箱，密碼輸入正確，視頻記錄中也是您本人。”

　　“安經理，這不可能！”樂文斬釘截鐵。

　　“您稍等，我把剛才您的檢視視頻給您傳送過去。”

　　屏幕中彈出一個窗口，在屏幕裡按照程序要求輸入密碼的的確是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