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台的鎖鏈微微晃動。
於清雪昂首觀察著高處的余哲森,白皙的臉頰上掛著兩行未乾的淚痕。
她知道余哲森此刻正在虛擬空間內和程赫陽進行交鋒,從他接受程赫陽的邀請到現在為止,時間大概已經過去三分鍾了。
雖然她無法洞悉戰況,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兩人的對決恐怕還要一點時間才能分出勝負。
現在是余哲森佔了上風嗎?於清雪在心中忐忑地想道。
她所處的吊台下降過兩次高度,距離地面越來越近了,也許再等一陣子她就能平安落地。
但如果就這麽乾等著余哲森拯救自己,她懷疑自己余生可能都無法擺脫愧疚。
儲水罐完成蓄水需要十分鍾,也許褚月曦此時正在不斷上漲的水中掙扎求生,想到這裡於清雪咬緊牙關,嘗試用摩擦椅背鐵條的方式弄開捆住自己雙手的繩索。
這張掉漆生鏽的鐵椅子是程赫陽隨便在廢棄水泥樓裡找的,椅背中空有三根橫著的鐵杠,於清雪隱約感覺到其中一根似乎有鏽爛的跡象。
她用腰背配合手腕發力,成功將那根鏽爛的空心鐵杠弄斷,擴大了手部的活動空間。
而後,靠著在剩下兩根鐵杠棱角上摩擦,捆住她手腕的繩子終於有了松動的跡象。
看到希望的於清雪愈發奮力地執行著自救行動。
……
虛擬空間的牌桌兩側,遊戲來到了第六局。
程赫陽望著余哲森面前的蓋牌,右手在自己的四張余牌中來回摸索,始終無法下定決心。
余哲森宣稱那張蓋牌是他盲選的,也就是從兩張國王、一張騎士和一張叛軍之中完全隨機選出的一張。
對此程赫陽原本是不太相信的,但他發現自己確實無法從余哲森的心中讀出那張牌的信息。
真的是盲選的嗎?
結合余哲森之前那些咄咄逼人氣勢十足的發言,程赫陽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了他的陷阱。
“說實話剛才有一瞬間我是真的慌了,不過……”程赫陽拿出了一張牌舉在手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余哲森觀察他的表情,“你說的那些話還是虛張聲勢吧?”
余哲森擺出了面無表情的撲克臉,對程赫陽的問話閉口不答。
“與其說是我的騎士牌不能打出平局或者勝利就會輸給你,不如說如果你的國王牌不能抓住我的騎士,輸掉的人一定是你。”程赫陽將手中的牌緩緩蓋在了牌桌上。
余哲森依舊不言不語。
“表面上看起來你手裡剩下四張牌,選到國王的概率是50。”程赫陽繼續陳述著他的分析,“但由於你是先手,擁有換牌的機會,所以不能這麽簡單地來下結論。”
“可以開牌了嗎?”余哲森終於有點受不了程赫陽的喋喋不休了。
“別急嘛,剛才讓你說了一堆話大裝特裝了一把,難道我就不能稍微……發表一下勝利者的心路歷程嗎?”程赫陽的手始終沒有離開桌上的蓋牌。
“我趕時間。”余哲森冷冷地說道。
程赫陽呵呵一笑,終於收回手抱在胸前:“那麽,你要換牌嗎?”
“不用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把關鍵的騎士牌留到取得先手的輪次再使用?”程赫陽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容,“你故意宣稱自己這一輪是隨機出牌,實則通過某種手段屏蔽了我的心靈感應,你桌上的那張蓋牌應該是騎士或者叛軍之一?”
余哲森沉默了一陣,
問道:“為什麽?” 程赫陽捧腹而笑:“你賭我這一輪不會用掉關鍵的騎士牌,而我手中剩下的除了騎士就是三張叛軍牌,所以你這一輪必不可能出國王,出騎士可以為你確保比分領先的同時在接下來的對局中將我的騎士牌鎖在手裡。出叛軍再度促成平局,你就能拿到下一輪關鍵的先手。”
“……”余哲森欲言又止。
“可惜啊,我算到了你的計劃,並且找到了唯一的勝利方法。”
“所以,你的牌是騎士嗎?”余哲森撓頭。
“沒錯,我的牌是騎士。”程赫陽主動揭開了自己的蓋牌。
余哲森歎了口氣:“首先,你的推測是建立在我依然擁有‘先手必勝’的能力這一基礎之上的,但我之前說自己已經無法再發動預測能力是真話。”
程赫陽的眉毛抖動了一下,眼角驟然張到最開。
“其次,我確實知道這一輪我自己用的是什麽牌。”余哲森笑了笑,“當然,是在你放牌之後才知道的。”
在程赫陽懷疑的目光之下,他把自己剩下的三張牌正面朝上放在桌上:“在你放下牌之後,我就查看了自己剩下的牌。但確定我隨機摸出的那張牌就是我想要用的牌之後,我就放棄了換牌的機會。”
“你說什麽……”
“你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之中過於興奮,都疏忽了繼續探查我的思維吧?”
“呵呵,即便如此,我的推理也是完全……”
“完全錯了啊。”余哲森翻開了自己的蓋牌,“因為我的牌,是國王。”
牌桌之上,戴著皇冠身著華服的“國王”對程赫陽的銀甲騎士形成了碾壓。
“這不可能!”程赫陽雙手重重地捶在桌子上,從喉嚨底下發出絕望又難以置信的嘶吼。
“很遺憾,你找到了自己唯一的一種輸法。”余哲森的手離開了牌桌。
雖然他們各自手中還有三張牌,但遊戲在他用國王牌抓住程赫陽唯一的騎士牌的那一刻已經結束了。
他手中剩下的三張牌對程赫陽剩下的三張叛軍,無論如何都是一勝一負一平,最終他會以4比3的比分獲得勝利。
“不可能……”程赫陽的口中還在喃喃著“不可能”,他始終無法相信自己會輸。
“其實你橫豎都已經耍賴改動了牌型構成,為什麽不做的徹底一點呢?”余哲森攤了攤手,“硬要在九張牌裡塞進一張會成為破綻的騎士牌,你是對自己的能力太過自信了嗎?”
程赫陽雙手撐在桌上低著頭,不甘心地說道:“你懂什麽……那樣的勝利,對我來說有什麽意義?你以為我需要用那樣的勝利來證明自己嗎?”
“我確實不懂你在想什麽。”
余哲森摘下了目鏡,虛擬空間連接瞬間斷開,他和程赫陽回到了彼此對峙的現實之中。
“余哲森!”下方傳來了於清雪驚喜的喊聲。
她已經靠自己的不懈努力掙脫了繩索,離開吊台站到了地面上。
於清雪原先所在的那座吊台現在已經降到了地面,雖然對局沒有真正完成,但遊戲系統默認是余哲森以4比3戰勝了程赫陽。
余哲森腳下的平台底板也還有最後一枚鎖扣支撐著,從各種意義上他取得了完勝。
此時站在連接橋高處的程赫陽發出了一陣笑聲,吸引了余哲森和於清雪的目光。
下一秒,他站到了連接橋的護欄上,如飛鳥展翅一般張開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