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哲森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回過神來，用無法理解的目光注視著裹在那具魁梧裝甲內的沈雲秋。

沈雲秋放棄抵抗似的躺在地上，自余哲森揭下他面甲的那一刻起，連原有的微弱掙扎也停止了。

“老沈，為什麽是你?”

“本來就是我，一開始就是我！朝你和你的同事開槍的就是我，載著你在橋上超速行駛的也是我，你以為呢?”沈雲秋反問。

已經明白了背後問題的余哲森痛心疾首地說道:“老沈，你知不知道穿上這具裝甲會給你帶來多大的罪名?韓經虎給了你多少好處?還是你根本就被蒙在鼓裡?”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我必須要救我的家人。”

“老沈，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解除武裝，把韓經虎的算盤告訴我，剩下的我來想辦法。”余哲森勸道。

“余哲森，對不起，這一次我要說不。”

“老沈，你聽我……”

沈雲秋沒等余哲森說完，右手忽然抬起，抓住衣領將他往邊上甩了出去。

隨後，沈雲秋拾起了被卸下的面甲，重新覆合在頭盔前方，遮住了自己的臉。

虹光在裝甲渾身上下閃過，旋即將他的身影遮蔽得無影無形。

“光學迷彩……”余哲森從地上爬起來，有些悵然若失地望著前方。

他一路追來的鬥志在看到沈雲秋的那一刻已經消解大半，此時見沈雲秋用光學迷彩逃走，也沒有想要再追上去的念頭。

既然已經知道是韓經虎在搞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刑天重工總是搬不走的。

回過神來之後，余哲森想起自己從高處墜落時曾驚鴻一瞥看到吳小洺坐在車裡。他轉身四顧，很快在不遠處的人行道上找到了那一抹粉色的頭髮。

她看起來沒事，邊上那個衣冠楚楚容貌英俊的中年人一定就是金國正了，余哲森心想。

金國正將煙蒂摁在垃圾桶頂部的滅煙器上，抬頭不經意地和余哲森的目光發生了交匯，露出微微一笑。

“要幫你叫救護車嗎?”金國正指了指余哲森額頭和臉上的傷痕。

“不用，謝謝。”余哲森向金國正出示了自己的電子證件，對著商務車車頭的劃痕努了努嘴:“關於車輛的損傷，你們可以稍後找安全局辦理賠償手續。”

吳小洺聽到他這麽說，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這對她來說不是一個和余哲森接觸的絕好借口嗎?

她當即回應道:“我會去辦理相關手續的，余專員到時候會為我證明的吧?”

“當然。”余哲森點了點頭。

兩人默契配合著表演，如意算盤打到了一塊兒，可沒想到金國正卻上前查看了一下車頭的傷痕，十分大度地表示:“只是一點小小的損傷而已，倒也沒有必要索賠，讓保險公司處理就好。畢竟你也是在代表安全局執行公務，對吧?”

余哲森回答道:“這怎麽行呢?我們有規定，凡是造成民眾無辜損失的，能賠償一定賠償。”

金國正對此只是笑了一下，沒再回應他，朝仍停留在原地的吳小洺招了招手:“該繼續上路了，小吳秘書。”

吳小洺自然不敢反對金國正的意見，同樣無視了余哲森快步上車。

余哲森目送他們離去，等了一會兒等來了袁胤川和賀織緣等人，以及搭乘鶻鷹前來的外勤部同僚。

得知那具身份不明的外骨骼裝甲利用光學迷彩跑了，眾人都有些失落，因為這讓今天這場本來十分成功的圍獵顯得虎頭蛇尾。

袁胤川和林傑作為特勤組和外勤部的領頭人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暫且收隊，因為這也是上頭——鍾雨谷的意思。

聽到今天外勤部和特勤組的合作行動竟然是鍾雨谷統一調度指揮的，余哲森心裡難免有些小意外，從而好奇克萊爾這個時候幹什麽去了?以往外勤部的任務她可從來沒缺席過指揮。

“指揮官去找卓重石了解情況了。”知曉一些消息的袁胤川在返回總部的途中告訴余哲森。

“因為謝文軒?”

“應該不完全是，還有秦雨晴對卓藝鋒的舉報。”袁胤川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仍是賀織緣負責開車。

余哲森說:“那這不等於是向卓氏攤牌了嗎?”

“也可以算是穩住對方吧。目前還不知道卓重石對他兒子乾的事情知情多少，又參與了多少。”


袁胤川似乎心情不錯，難得地向余哲森解釋了安全局高層的行動方針。

余哲森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對袁胤川將的這些也就是左耳進右耳出的關心程度。

本來他還是挺關心怎麽弄死卓藝鋒的，但現在他的心態變了，更想弄死韓經虎。

可是韓經虎的背景實力明顯比卓重石更強悍，如果七島市的高層對動卓重石尚有疑慮，那對韓經虎只會更加難以下手。

他可以理解沈雲秋被韓經虎控制的身不由己，但卻無法理解韓經虎做這些事的動機。

沈雲秋今天所穿的那套外骨骼裝甲，過去曾經屢次出現在余哲森面前。對吳小洺別墅的襲擊、在廢棄淨水廠擄走程赫陽以及同歸臨教派合作對付克萊爾，聯想到這幾件事背後的主使都是韓經虎，余哲森頓時感到渾身上下都有股無法抵禦的惡寒。

韓經虎的腦子壞掉了?

在此之前，余哲森一直把韓經虎看成是和金見深相似的亦正亦邪人物。

開設虹雨酒吧招攬異能人士的種種作為尚可以說遊走在鐵穹秩序的邊緣，在歸臨教派襲擊七島市時讓駱眉嫵攜女媧號相助怎麽說也是正派行為，但隱藏於那具牛角盔裝甲之下的種種卻是無法掩蓋的惡行。

余哲森越想越覺得離譜，他終於忍耐不住想要弄清楚一切的衝動，對袁胤川謊稱自己臨時想回家一趟取點東西，讓賀織緣在返回安全局途中停車將自己放下。

他在路邊的便利店隨便買了一盒大創可貼，稍微處理了一下自己額頭的傷，便打車前往刑天重工大樓。

在抵達之前，余哲森撥通了駱眉嫵的電話。

“我開門見山了，我來找沈雲秋。”

電話那頭的駱眉嫵沉默了一下，用商量的語氣回復道:“他現在可能不是很想和你見面，你在哪裡?我可以先和你談一下。”

“馬上到你們公司。”

“你應該先問問我的，沈雲秋不在公司，你去那兒也沒用。”

“沒關系，來都來了，那就見見韓老板吧。”

駱眉嫵有些為難:“boss他也未必願意現在見你，你在公司大廳先等一下，我過來找你。”

“難道我以安全局專員的身份登門，也不能讓韓老板在百忙之中抽出點時間嗎?”余哲森態度強硬地反問道。

“余哲森，你先別急，關於沈雲秋的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我這麽跟你說吧，那具裝甲我見過三回了，你們老板涉嫌侵犯私人住宅、包庇罪犯以及襲擊安全局指揮官等多項罪名，他今天必須見我。”

“那我也可以告訴你，如果你自以為是一意孤行，沈雲秋就很有可能因為你說的這些罪名被送上審判庭。”駱眉嫵也加重了語氣。

余哲森咬牙切齒:“你們這是栽贓陷害， 安全局是那麽好糊弄的嗎?”

“我不是在威脅你，相反我願意幫助你。”駱眉嫵強調著她的立場，“相信我，哪怕你真的決心和boss撕破臉，現在也絕對不是個好時機。”

“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因為在沈雲秋的事情上你只能相信我。”駱眉嫵這個時候竟然還能笑得出聲。

她在電話裡從容地說道:“除了我沒有人可以幫你了，甚至沈雲秋本人都不願意幫你。或許你對自己的本事很有自信，戰勝過卓藝鋒也許讓你覺得自己無人可敵。但我可以保證，如果你是抱著打算用武力迫使boss和你妥協的念頭去的公司，你一定會後悔的。”

余哲森謹慎地思考著駱眉嫵的這份警告，也許多半她是對的。

韓經虎的身邊一定有著數不勝數的異能人士作為保鏢爪牙，加上那不可小覷的外骨骼裝甲技術和軍工產業所構成的防衛力量，刑天重工的總部大樓也許是一座堅不可破的堡壘。

“我還可以告訴你，boss一直都有研究你的能力，他早就做好了和你發生衝突的準備。”

“你的種種優勢在針對性的對策面前，都會化為烏有，甚至反過來成為軟肋。”

駱眉嫵的這兩句話的衝擊力有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要去公司，不要去挑釁boss，我們先見一面，ok?”

“在哪見?”余哲森終於同意了她的提議。

“地點你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