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遞某種隱藏的信念?

　余哲森苦笑，時心是想隱晦地表達“對現行秩序的反抗”嗎?

　他的念頭甫一產生便毫無延遲地被時心感應到了。

　“對。”她作出了肯定的回答，“不過與其說是傳遞，我想用喚醒可能更合適。”

　余哲森忍不住皺眉，時心接下來所說的話他已經預料到了。

　“因為那是你本來就有的信念。”

　盡管他已經習慣了時時刻刻與之分享情緒、思想，這種被她稱為“一心同體”的狀態，但這一刻仍然會有一種內心遭到窺視的不安感。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最了解你的人是誰?對於這個問題， 每個人或許有不同的回答。

　如果是在遇見時心之前，余哲森覺得安何應該是這個問題的最佳答案，但現在最了解他的人毫無疑問是時心。

　他在時心面前完全無法隱藏自己，不止是有實質內容的思想，還包括無形的喜怒哀樂。

　“我想知道，在今天過去之後，你會認真地拾起以往被你拿來戲謔調侃的——反抗精神嗎?”時心拋出了一個沉重的問題。

　如果問這個問題的人不是她而是某個安全局的領導上級， 余哲森恐怕自己會渾身冒汗。

　這幾乎等同於在問“你是否想要造反”。

　“不……我還沒有發瘋。”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D所揭露的黑暗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我不可能就這樣輕易否定一直以來我所擁有的人生……”

　“我又不是在審問你，你太緊張了。”時心笑了出來。

　“因為你問的問題很嚴肅，你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麽嗎?”

　余哲森在聽到她的笑聲之後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些，他吐槽道:“你是一個可以直接在我腦海中發出聲音的存在，這意味著你能夠直接影響我的思想，比如像剛才勸說我放棄報復吳小洺的時候那樣……”

　“我不會左右你的思想，但我會好奇你的思想，以及你接下來的行動傾向。

”她認真地說道。

　“總之先找個安靜的地方看看芯片裡有什麽……”

　余哲森停在了路口準備打車，忽然心有所感地回過頭去。

　吳小洺停了下來，站在十幾步之外遠遠地望著他，一副愁雲慘淡的表情像是個被男友劈腿的怨******魂不散……余哲森腦海中只能想到這麽一個詞來評價她。

　他攔下了一輛路過的出租車，上車之後立刻關上車門，報上了那個小公園的地名。

　“市政廣場那邊封道了，要去得繞路啊。”司機瞄了一眼導航說道。

　“繞吧。”

　出租車司機是個四十多歲面相和善的中年人，並且擁有這個職業固有的優良傳統——聊天技能滿級。

　哪怕余哲森看著窗外一臉不想說話的樣子，他還是主動搭訕道:“小夥子和對象鬧別扭了啊?”

　“……”余哲森裝作沒聽到。

　司機憑啥認為自己有對象?哦，雖然名義上確實有……

　他和褚月曦確實抱著彼此試一試處處看的念頭， 但最近這段時間實在是忙得頭都大了，除了機械式的早晚安之外沒有什麽交流，更別提見面約會了。

　“去小公園散散心也好，有什麽話說開了就好。”

　見余哲森不搭理自己，司機師傅也不覺得尷尬，仍舊自言自語般說道。

　余哲森無奈地朝他看了一眼，心想這年頭開出租車是不是也得學點野路子心理學或者自帶社交牛逼症啊?自己都這麽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了，師傅還有心情念叨。

　“年輕人啊，可不能鬥氣，有些東西等失去了再後悔就來不及了。面子什麽的嘛……唉，以後都是要成立一個家庭的，這種屬於內部矛盾，不要太放在心上啦。”

　事不過三，余哲森忍不了了，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那個師傅，我澄清一下……你誤會了，我是工作上的問題心情不好。”

　“喲，那小姑娘我可得說說你了，這個年紀的小夥子處於事業上升期，有點挫折是可以接受的，你要對他有所包容。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事物， 過程雖然是曲折的，但結果一定是……哎哎！你幹什麽呢?”

　司機正侃侃而談，忽然眼角余光瞟到余哲森解開了安全帶轉身朝後探出身子，瞬間臉色一變靠邊減速踩刹車。

　余哲森趴在座椅上指著後座的吳小洺咬牙切齒:“你給我下去！”

　“不！”

　“沒完沒了了是吧?”

　余哲森心說要不是司機師傅東拉西扯突然來了一句“小姑娘”，他都沒意識到吳小洺跟著上了車。

　多半是靠異能直接上來的，這家夥的膽子也太大了……

　他們的對峙在司機的眼中看來就像普通的小情侶鬧別扭，本著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的善心仍在一旁熱心勸導。

　余哲森本來還想抗爭到底的，他試圖和司機解釋自己是一個人攔的車，後座上的女人和自己沒有關系。

　然而這麽做的結果卻是越描越黑，司機越發堅信自己的判斷，反過來勸他作為男人應該大度。

　最後，吳小洺突然來了一句“師傅，繼續開，車費我付”完成了絕殺，余哲森被徹底陷於道德的低谷。

　在司機一路念經的拳拳善意下，余哲森感覺自己快要被送上西天。

　抵達目的地時他有些精神恍惚，而吳小洺居然真的履行承諾搶先付了車費。

　出租車司機隔著車窗對站在路邊的兩個年輕人致以祝福的目光，依依不舍地驅車離去，奔向下一單生意。

　“余哲森……”

　聽到吳小洺輕聲呼喚自己，余哲森眼神驚恐地朝她看去。

　不妙啊不妙，那副委屈至極泫然欲泣的表情是怎麽回事?你是哪裡來的苦情戲女主角嗎?

　這已經演了一路了，司機師傅都走了，繼續演給誰看啊?

　吳小洺朝他靠近過來，伸出手作勢要擁抱他，卑微地乞求道:“我們和好吧。 ”

　“和你妹啊，壓根兒就沒好過啊。”

　“現在好也可以，”吳小洺真的抱住了他，並且把臉埋向他的胸膛，“不要丟下我……”

　余哲森有一點懷疑她是不是工作壓力過大以至於精神出現了問題，竟然做出了完全反常的舉動。

　但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應該啊，金見深估計都還不知道芯片的事，也就是說上頭根本沒有KPI壓力啊，這妞兒這麽拚命到底是為了啥?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咯?”

　余哲森正在遲疑之際，忽然感覺她的語氣變得愉快了起來。

　這才是他熟悉的吳小洺的語氣，帶著一種戲弄人的狡猾和俏皮，當然，也格外欠揍。

　空間轉移裂縫出現的瞬間，他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但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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