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泉派元嬰長老突然現身,這是李玉書始料未及的。
但隨即,他又暗自有些興奮。
高階修士都下場了。
離出去還會遠嗎?
“咣當”一聲,李玉書手中的法器跌落在地。
緊接著這位廣元宗弟子雙膝跪在地上,全身向著高卓行拜禮。
“高卓真君在上,晚輩廣元宗內門弟子李玉書,見過前輩。”
“晚輩剛才所為實乃一時鬼迷心竅,還請前輩饒恕。”
說話間,李玉書還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高卓並未阻止對方所為,飛落至葛雲二人身前。
“見過高卓長老!”
“見過高卓長老。”
相較葛雲,何樂天的聲調略顯得有氣無力。
倒不是不敬重長輩。
更多的是出於一種見到師門長老的安心感。
他熬過來了。
他在死門關前熬出了頭。
遠處收斂起驚容的聶致,止住了厚重的喘息聲,咽了口唾沫。
向著高卓,聶致稍稍湊近幾步,躬身身垂頭,恭敬行禮,滿是感激。
“晚輩南符峰聶致,謝真君大人救命之恩!”
“嗯。”
只是簡單應下,高卓連嘴都未張,手附在背後,傲然而立。
聶致做完應盡之禮,便悄然退居到葛雲及何樂天身後,保持沉默。
暗中打算不言而喻。
“高卓長老,晚輩鬥膽,懇求長老誅殺此僚!”
葛雲思忖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開口,當下單膝跪地,指著李玉書,控訴著他人的罪行。
“王婷還有”
“夠了!”
高卓有些不悅地將葛雲的話打斷。
眼睛甚至還瞪了眼這神泉派的外門翹楚。
而這全程,李玉書仍舊伏在地上,未動絲毫。
李玉書最開始的低姿態和言語看似給足了高卓面子。
實則卻是精準的表露了自己的身份。
縱是按廣元宗的規矩,他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就看你高卓敢不敢越權於廣元宗之上,生殺予奪。
基於此,葛雲的請求就有些不適當了。
這話一出,難道高卓真的將李玉書抹殺?
要知道,場中可是還有一位南符峰弟子的。
再者,高卓第一眼看到的是李玉書襲殺聶致。
所以也算不上特別憤怒。
站在宗門利益的角度上考慮,高卓不說得罪廣元宗,就是親近都巴不得。
高卓袖袍一抖,青藍色的靈光飛入李玉書丹田所在。
“哼,入山前的警醒,你們怕是都忘了!”
高卓這番手段雖將李玉書的修為完全禁錮,但在金輝之下,卻是有些多此一舉。
葛雲知道,這是長老對他的告誡,李玉書殺不得。
單膝改為雙膝,葛雲主動請罪。
“高卓長老,晚輩剛才多有冒犯,還請長老賜罪。”
“罷了。”
高卓冷言甩袖,一道風劃過葛雲膝前的地面。
而後未看李玉書,高卓單又呵斥了一句。
“待會兒出去,自行領罪!”
“謝過真君長老!”
“謝長老!”
李玉書和葛雲差不多同時回復,紛紛從地上站起。
體內的禁錮對李玉書來說,便是一張保命符。
但,這可不夠。
沒有將心思表露在外,李玉書一副謙卑模樣,朝著高卓身後走去,
直至落於聶致斜側。 葛雲臉色變化了幾次,也恢復了正常。
“嗯?”
這時,高卓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轉頭向著西側林間望去。
只見一身著銀甲的魁梧男子帶著兩名將士飛出。
“哈哈!高卓長老,又見面了。”
爽朗的笑聲揚起,這男人正是之前與高卓等元嬰一同入山的昌武國內衛總領李戰彰。
高卓與李戰彰境界相仿,也未有架子。
“李將軍。”
“嘿嘿,俺老李聽這兩個兵蛋子說這邊有隻作惡的蟾妖被人纏住,便想來看看。”
李戰彰笑起來,嘴巴長得很大,“不曾想,是高卓長老你在此處!”
“虧你們上過幾次戰場,竟被個元嬰後期的人面蟾蜍嚇得尿了褲子!”
李戰彰分別在小伍長和士卒的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教訓著。
“看看高卓真君,神威在世,不消多久就解決了麻煩!”
高卓聞言,眼睛稍眯了一瞬,卻又很快松開,拱著手笑道,“哪裡哪裡。”
“行!既然高卓長老這沒事,俺老李就帶這兩丫的先走了啊!”
“這蟾妖著實可惡,竟殺了這麽多人,真是罪大惡極!”
“他奶奶的,就是來晚了。”
李戰彰扯著嗓子,點頭對高卓致意了一頓,便想離去。
這時卻見李玉書嘴唇微動似在給人傳音。
“李將軍且慢!”
高卓叫住對方,拱手相托,“不知可否勞煩李將軍代為照顧門下弟子一二,事後必有重謝!”
“啊?嗐!這算什麽事?”
“哈哈!高卓長老請便。”李將軍擺了擺手。
高卓微笑以還,轉而沉聲向著身後道,“南符峰的也一並過去吧。”
“是。”
“有勞李大將軍照料。”
葛雲及聶致等人應下,向著李戰彰問候了一番,繞至二位兵士身後。
唯獨李玉書一動未動。
兩位元嬰的交流裡,門道可不少。
暗自窺探出其間意味的李玉書覺得機會來了,大致向高卓講述了人面蟾蜍一事。
並不是所有勢力都對海妖一無所知。
譬如偶爾出海的昌武國,又或實力鼎盛的廣元宗。
李戰彰言語間的暗示便是要分一杯羹。
奈何高卓並未了解具體情況。
讓見機的李玉書順勢傳音告知詳細。
知曉人面蟾蜍渾身是寶後,高卓哪還閑的住。
“高卓長老!那俺就先帶他們走了,可別把你這倆小子忘了!”
李戰彰大大咧咧的說著。
轉身便裹挾著數位小輩離去。
盡管從元嬰降成了築基,但對神魂和靈力的掌控度還在,飛行趕路對於高卓和李戰彰等已是吃飯喝水一般。
築基境界的修士無法飛行,一是因為仙基還未打牢,全身經脈骨骼血肉未曾淬煉通透。
其二則是靈識未蛻變成神識,難以精細地掌控靈力和肉體。
待得李戰彰帶人走後,高卓直接以靈壓將李玉書鎮趴在地。
“小子,實力不高,心思不小啊?”
高卓有意要教訓此人。
一時間,李玉書體內的骨頭嘎吱作響。
隨著高卓眼睛微抬,靈壓消失。
“咳。咳咳!”
“呼~~呵~~呼。”
李玉書接連咳嗽著,大口喘著粗氣,誰知靈壓再次降臨。
如此往複足有五次。
高卓才興致索然地停了手。
此刻李玉書已是滿頭大汗,甚至體表在和地面砂石的擠壓摩擦下劃破了多處。
這還是李玉書在每個喘息時機,及時轉變姿勢,不讓單處傷口擴大的結果。
本還算乾淨的道服顯得有些破舊,李玉書卻未顯露絲毫怨意。
“沒本事就把念頭收著,否則,會不會有妖獸出沒,真的難說。”
高卓語氣隨意,“別管那血了,妖族的簡陋陣法,何以言懼?”
“晚,晚輩只是不想給前輩添麻煩。”
李玉書支棱著身子,卻是跪在地上,沒站起。
高卓掃了一眼,話頭轉到別處,“你剛說那人面蟾蜍,真有那麽多好處?”
“晚輩可以神魂立誓,絕無假話!”
李玉書抹了把左側臉上的血斑,碰到傷處突生劇痛之感,只是咬牙忍住,未發出哀聲驚叫。
“那可是元嬰後期的妖獸!”
“哦,不,現在,改叫化形後期。”高卓嗤笑著。
他真不明白這些個山野妖獸弄這些虛頭巴腦的稱謂有何意義。
“晚輩所言句句是真!
那蟾蜍妖獸身上血泡全無,底蘊定然失去七八,這才讓那儒生有機可乘!
若真君前輩早一步到此,便可收獲至寶。
如今,晚輩只是想幫真君前輩尋回失去的東西。”
李玉書跪地抱手,義正嚴詞。
心裡卻是打著別的主意。
先與這高卓虛以為蛇,待良機出現,他便趁勢逃遁。
否則,身旁再無任一其他修士的情況,對方若是要殺人滅口,他李玉書必難逃死劫。
結了妖丹的人面蟾蜍,完整的屍身可是堪比至少兩柄中品靈器的。
而哪怕最次的功能型中品靈器,都得九萬靈石。
貴的攻殺型,近百萬的也有。
高卓,身為停留在元嬰中期百年的修士,身上也只有一件中品靈器。
由此可見薑恆帶走的這隻人面蟾蜍的珍貴程度。
此刻高卓聽李玉書說完,神情嚴肅,“既如此,還不趕緊言明偷盜本君戰果的賊人去向?!”
“是,勞煩真君帶晚輩往北追尋。”
李玉書並不確定王睿聰自東離開後會去哪。
他只是在賭。
能遇到王睿聰是最好的,如若不然,興許能在途中遇上師門長老。
無論李戰彰還是高卓,都是歷練前與元師等化神上人一道在山外與妖族對峙的元嬰修士。
此次,他廣元宗派出了兩名真君長老。
能夠碰上一位的可能應該不小。
至於沒能殺成葛雲一行,落下了把柄,以現在的情況,李玉書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便信你一回。”
高卓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李玉書猜的不錯,高卓借人面蟾蜍一事,將其余人支開,自是存了別的心思。
當然,只是一小輩,也不是非殺不可。
關鍵,還是要看李玉書自己所展現的價值。
至於找到了儒生該如何處理?
呵,識相的話,自然是平等交易。
要是那人不知趣,他高卓不介意處理一下。
畢竟,這山林中妖獸盛行的。
任誰都會有個意外。
他可是知道,傳送進來之後,因為妖族的詭異陣法,就有佳旭、安怡、永和幾位元嬰莫名消失。
大概是死了吧。
不過,高卓可不是莽撞之輩。
他自與和勳等元嬰破陣分別後,便一直在山中巡視。
據他近一個多時辰的觀察。
目前山中的所有人和妖都被壓製了境界。
所能見到實力最強的妖族也只不過是與他相仿的存在。
雖然在找到李玉書一行之前,他由西南方至此,曾聽過一道震耳欲聾的鷹嘯。
在這局勢混亂的山林中,敢如此高調的妖獸,定然不凡。
但他這會兒只是尋人,應該很難會跟這隻妖獸碰頭。
高卓念及至此,擄起李玉書便往北向飛去。
受到詭異陣法的影響,高卓靈力運轉不是特別通暢,他估摸著現在一個時辰也就只能行進四百裡。
再說薑恆。
他並不知道有人惦記上了他,依舊頂著方臉儒服。
本著趕時間的想法,他並沒有留在原地與那些個煉氣修士糾纏。
加之,蒼嵐鷹告訴他,有一位原境界在元嬰中期的修士正向著葛雲所在趕來。
因此,薑恆只是簡單出手幫了點小忙。
觸手什麽的,確實惡心,是該處理乾淨。
在那之後,過了一炷香。
薑恆和蒼嵐鷹已經行進了千余裡,這還是在一邊收集資源的情況下。
原本自東南向西北的路線,在行至群山中線處,便校對為了朝正北飛行。
愈往山裡行進,薑恆就愈發覺得妖獸稀疏。
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在外圍都能遇上三隻化形妖獸,這會兒收割了幾波,包括人面蟾蜍及十二隻鷹屍,手裡總計也才十八隻。
能把化形妖獸往外圍趕的,唯有以下幾種可能。
要麽是內圈的修士太過稀少,又或乾脆被吃了個乾淨。
否則,諸如群演角豺這般很有可能是受到高階妖獸的驅使。
二妖王和三妖王的接連出現,圖謀定然不小。
難道那大妖王還在山中?
不,若真要如此,也太過小覷山外的幾位書院院長以及元忠上人了。
‘主人!前面有幾個修士在和妖獸纏鬥。’
在恢復實力之後,元嬰後期大圓滿的蒼嵐鷹神識范圍足有20裡。
遠遠大於古圖現有的十二裡搜尋范疇。
這倒是讓薑恆輕松不少。
不過,現在,薑恆卻是有了別的主意。
“簡雅婧,涼武閣修士,原築基中期,現靈力禁錮目前狀態良好。”
“”
稍以古圖感應了一番具體目標。
薑恆示意蒼嵐鷹將他放下。
“小雀啊,我思來想去,覺得這昵稱私下叫叫還好,可若是外人在場聽見了這叫法,豈不是失了你半步凝魄境的氣勢。”
‘主人的意思是?’蒼嵐鷹聞言,還未反應過來。
“你若不介意的話,我給你賜個名如何?”
薑恆嘴角揚起,一臉笑意。
‘小雀惶恐,承蒙主人大恩!’
蒼嵐鷹有些受寵若驚,‘小雀何德何能受主人二次賜名。’
‘萬萬沒有絲毫介懷之意。’
傳訊罷,蒼嵐鷹迅疾載著薑恆平穩落地。
待到主人站定,蒼嵐鷹呈跪服姿勢,便要接連大拜。
不料,薑恆卻將它攔住。
他柔聲道,“唉,無需如此,快起來。”
薑恆甚至還親自伸手,作勢要扶起蒼鷹。
弄得鷹獸心頭一暖,連忙起身,縮小身形,直至矮於主人。
“謝主人大恩!”
蒼嵐鷹開口說著人言,由衷道謝。
本來它還想著慢慢適應與主人的溝通方式。
畢竟主仆二人神念傳訊是非常方便的。
這會兒卻是心下打定主意,以後要多開口。
免得不常用人言,最後生澀了。
“無妨。”
薑恆揚起手臂,掌心蓋在蒼嵐鷹的頭頂,撫摸著那柔順的毛羽。
“不若,就賜名圓方如何?”
“元。芳?”蒼嵐鷹一時沒能分辨出具體二字。
“天圓地方之圓方。”薑恆解釋著,“我望你今後可跳出此界山地,哪怕在靈界也大有可為。
待得大成之日,你展翅便是天,立身便是地!
要這界天地以你為尊!”
薑恆說到最後,豪放至極。
引得蒼嵐鷹大受感動。
“圓方謝過主人賜名!但卻萬不敢在主人之下稱尊,還請主人寬恕!”
“呵呵,大善。”
薑恆又揉了揉鷹頭,換作商量的語氣。
“我偶遇故人,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不知可否麻煩圓方你,去幫我獵殺妖獸摘取藥草?”
“主人這說的是那般話?”蒼嵐鷹一臉羞愧,“既是主人吩咐,圓方必定以此為重,不辜負主人的一片厚望!”
“好。”薑恆拍了拍鷹背,“有勞了。”
再說了幾句,蒼嵐鷹便揚翅高飛,帶著王者之氣,猶如蔑視眾生之姿。
薑恆目送蒼嵐鷹離去。
這才對嘛,分頭行動,效率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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