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遷都也要有所表示,讓燕王朱棣在北方鎮守,雖然也是為了發展遼東、西北。 但是這個考慮造成了現在的隱患。
南北的距離加上現在交通的不發達,要讓燕王朱棣鎮守,就必須為朱棣組建班底,給予一定的權力,開始朱元璋想著,反正太子要繼承帝位,所以並不擔心有造反的可能,所以將自己心目中的能吏給了太子朱標不少,其中為人方正的方孝孺就是其中之一。
正是這樣的決策,造成了方孝孺等人支持太子在朝野之間嘗試著複古,嘗試著新政,他們一邊學習著辦報紙,鼓勵開荒和發展工業。一邊又在積蓄力量準備日後的改革,所謂的改革也就是按照程朱理學的治國方針去改變。
所做的一切,瞞不住身為皇帝的朱元璋,也沒有能瞞住和他們政見不合的姚廣孝、黃磊等人,讓姚廣孝等人對於這個隱憂充滿了忌憚。
可能他不不在乎自己本人的身家性命,但是對於學派的存亡卻十分看重,特別是永嘉、永康學派,經過蒙元的嚴酷統治,已經斷層了百余年,這百余年中苦苦執著的硬撐著,好不容易看到一線希望,絕對不可能眼看著自己的學派再次受到打擊。
他們通過手裡掌握的商賈,以及江南的大部分繁華、雄厚的財力進行著反擊。對於北平也造成了一定的困惑,也讓龐煌有些擔心起來。
要和平解決這個事情,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龐煌不想那樣去做。因為那樣有著更大的隱患。
想讓這些學派順其自然的自由發展,所以注定了要承受一些不安。他對政治並不擅長分析,要不也不會有當時的失策,讓燕王朱棣在北平發展出一股力量和自己的意願作對,早知道如此,他絕對會將朱標留在身邊細心的教導,手把手的教導。
但是他還是錯了。顧此失彼這個詞是龐煌心中對自己的寫照,但是有什麽辦法呢?
位於永嘉東面有一座山,遙望山形如華蓋,故名華蓋山。山巔東、西兩面分別建有華蓋亭和夕照亭,山北有臨望亭。滿山花木蔥蘢,松鼠跳躍;百鳥常鳴。風景秀麗迷人。
姚廣孝此時身上沒有官職,只是駙馬府的一個幕僚的身份。專門在駙馬府出謀劃策,那是因為他的身份過於敏感的緣故,因為龐煌始終對於他不能夠完全放心,所以他不能進入決策層,而只能擔任閑職。這樣的日子過的十分尷尬,所以在龐煌去杭州的時候。他就申請前往浙江,龐煌考慮了一下,也覺得姚廣孝的請求比較有道理,於是就允許了此事,賜予金銀器皿、綾羅綢緞若乾,讓他自由活動一番,為以後打個基礎。
但是姚廣孝在龐煌身邊的人群中的影響力還是存在的。一來因為他是最初跟隨駙馬的人之一,一直以來又是煞費心思的出謀劃策,二來因為現在因為皇上在駙馬的建議下鼓勵商業,倡導海運等措施,使永嘉、永康學派的人為官者甚眾,他們都沒有忘記當初是姚廣孝的引薦,對其十分尊重。
況且姚廣孝同這兩個學派的領袖人物都十分交好,這次他來永嘉。就是受到黃磊和彭方的邀請,對於目前方孝孺的孔廟南北宗合並之事,要做出一定的應對。
華蓋山有山有水,這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在黃磊的祖屋附近,由於頻臨永嘉城,四周再也沒有山丘,所以更顯得巍峨雄偉。山中林木森森。溪流潺潺,峰回巒轉,滿眼蔥翠,很有些令人流連忘返的景點。
姚廣孝趕到時。正是華蓋山紅葉似火,青松滴綠,金風送爽的最宜登高的時節。
華蓋山離黃磊的家不過千來步,他們安步當車,一路說說笑笑,也就一餐茶飯工夫,即進山了。清新的氣流,悅耳的鳥鳴,使他們頓覺心曠神怡。
黃磊的學生曾經為其在山裡修了一座小別墅,他便常進山裡遊玩。現在,姚廣孝、彭方的來到,他們並沒有耽擱時間,立即就往山中別墅中趕去。
且走且談,逢樹說樹,逢水說水,逢花說花,他們隨意的在一些地方徜徉一陣,再折回到西麓兩峰夾峙的一個山溝裡。那裡有山溪蜿蜒,華蓋山西麓有蒙泉,味甚甘冽,俗稱硯觀槽,是永嘉的三大名泉之一。
姚廣孝禁不住讚道:“敬夫老弟真的很會享受啊,這麽美的地方,讓你一個人獨佔了。”
黃磊,浙江永嘉人,字敬夫,號紅葉山人。那邊彭方也說:“何只會享受,最近敬夫兄的家裡又買了十余艘水師退役的船隻,擴大了生意,恐怕他此刻連華蓋山都想自己買下來了。”
黃磊懶得搭理他們的諷刺,獨自跑到溪邊洗面漱口去了。
彭方倚在橋邊朝他喊:“人家在談論你,你倒洗面去了,就像今天你不曾洗過似的。”
黃磊緩緩地洗罷臉、漱罷口,又掬了幾捧水喝了,緩緩站了起來,仰面朝橋上的兩位說:“這就是兩位不懂了。這蒙泉的水,如同瓊漿玉液,好得很哩。到了這裡,不洗洗面,漱漱口,再喝上幾口,那太可惜了。”
彭方撇了撇嘴,沒有回應黃磊的話,但是姚廣孝卻很少來這裡,聽過之後,緊走了幾步,到溪邊漱洗去了。
彭方自然不去,他經常來這裡找黃磊談論事情,當然已經嘗試了許多事了,彭方,浙江永康人,字伯揚,號山野村夫。
姚廣孝嘗試了幾口,笑道:“這山中泉水,清澈甜美,實在是十分難得的呀!”
他們又登上遊程的時候,姚廣孝興致極濃地說:“像今天這樣的興致,多少年都不曾有過,這許多年一直在京師,倒是沒有兩位的口福,還不如再過個幾年,我也搬過來和敬夫老弟一起住,那樣就可以天天享受著美景甘泉了。”
黃磊和彭方二人,當年曾經被龐煌舉薦入京,為大明建設出力。在見到龐煌提出自己的政見時,兩人大膽提出“改革政治,以息民怨;培養真才實學的人才,黜除隻知獵取官祿之輩;節用財力,富國強兵;加強海防,以禦敵寇;開通海禁,鼓勵工商”等對策。深得龐煌的讚賞,但是二人卻不願意為官,推說為官要走正途,只是讓自己的弟子們參加科舉,並取得了不少的功名,造成了永嘉、永康學派在朝中為官者增加。成為了現在大明的主要勢力之一。
他們走了一會,不覺來到“華蓋亭”。這裡居高臨下,可以遠眺對面的綠洲。一改剛才的遊覽興致,臉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分析了一會方孝孺最近的舉動,三人都覺得有些棘手,孔廟南北宗合並,於情於理都說得通。他們雖然當年費盡心思為南宗謀取了五經博士的頭銜,但是真的要合並,他們並沒有太好的借口。
姚廣孝連連搖頭說:“本來是一件好事,為什麽成了政見之爭呢?”
黃磊說:“方孝孺不過是想謀取北方儒家的正宗,趁著打擊江南士子的士氣,如果南北宗合並,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江南士林必須奉曲阜為正宗。那樣一來,不但可以形成北方士子的學習氣氛,而且可以吸引人才北流,對於我們江南來說,間接的說明了我們永嘉、永康學派為異端邪說,這個都是據實而言的。伯揚你說呢?”
彭方回道:“正是。”
姚廣孝笑笑說:“怎麽感覺方孝孺都不會這麽無聊,他肯定還有別的意思。”
黃磊、彭方兩位聽罷。點點頭,彭方說:“那咱們相互間要多提醒、規勸,多進箴言,大家仔細分析一下。方孝孺打的是什麽注意,按理說方孝孺也是江南人,也曾經是江南士子心中的領袖,他不會對於這件事情如此絕情吧,難道他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黃磊說:“衢州孔廟也幾百年的歷史了,他怎麽就想著讓其全部搬回曲阜呢!”彭方搶白地說:“難道這樣勞民傷財的事情,皇上會同意?!”
姚廣孝說:“皇上同不同意那就要看是誰的請求了,那可是太子親自書寫的奏折,這一點朝中都已經證實了。”
微歎了一下,繼續說:“傳出了的風聲已經證實,皇上已經準備同意了,咱們看來已經打好根基,誰能料想到,人家一出手,咱們就手忙腳亂的了,看來如果真的皇上百年之後,太子龍登大寶,咱們現在的努力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黃、彭兩個哈哈大笑。黃磊說:“看看,堂堂的道衍大師怎麽會如此沮喪。”
姚廣孝嗔道:“對了,不如兩位復出,駙馬都尉對於兩位的印象十分深刻,如有機會,還不如走進朝堂,聯手應對,那樣也有個照應,你們也知道,駙馬都尉身為皇親,是不能參與太多政事,兩位出山,對於朝中咱們的士氣也有個鼓舞,你們說對嗎。”
黃磊說:“饒了我倆吧,若要去做朝官,一張嘴貼不牢封條,不用幾天就會進牢房。”
彭方搶著說:“山野村夫恐怕會要丟腦袋的。”
三個都哈哈大笑起來。黃磊笑罷,說:“二位,別光顧笑了,紅葉堂裡已經準備好了酒菜,請!”
在陣陣鳥唱聲中,他們沿著一條林蔭小道,走進一座廳堂式的小屋。屋子的正面牆上掛著一塊小匾,匾上是黃磊親筆書寫的“紅葉堂”三字。
廳堂裡陳設簡樸、古雅。靠牆臨窗處,有一書案,擺有文房四寶;廳中有方桌,四周擺著鼓形坐凳。方桌上,已設好三副杯筷。他們剛就座,酒菜就端上來了。都是幾樣鄉裡的時新鮮菜:一碟鹽煮花生米,一碟炒田雞,一碟麻辣麂子肉,一碟乾子豆腐丁,外加一大碗白銀一般的雪花丸子。那碗雪花丸子甚是講究,外用專為保溫的草煲盛著,掀開草煲蓋,便冒熱騰騰的氣。這種雪花丸子,是用精肉末和糯米飯做成,甚是香軟可口。
搶先夾了一坨雪花丸子送進嘴裡嚼著,姚廣孝點頭稱讚道:“還是永嘉的雪花丸子好呀!”
彭方得意搶過話頭說:“告訴你吧。做這雪花丸子以料來說,糯米煮來特別軟、香、甜,精肉必須是貼肚皮的五花精肉,這樣既不膩。又有油;做工上主要是火候要恰到好處,太爛則不成個,稍硬則沒有了落口消溶的味感。”
“嘖、嘖、嘖,怪不得這麽好吃。”姚廣孝點頭稱讚道:“不是兩位邀請,哪有這種好口福!”
姚廣孝聽著,輕輕抿了一口酒,淡淡地把話題轉了回來。說:“其實,讀書人讀好書,就是要做官嘛。”
彭方說:“這就不解了。既然理當做官,你為什麽辭官?所謂的讀書養身,安身寡過這個道理,連我這個山野村夫也是知道的。”
黃磊說:“讀書、做官。其實是一回事。因為讀聖賢書,為的是學好本領報效國家,效忠朝廷,為百姓做事。光讀書,不做官,又怎能去報效國家、效忠朝廷、為百姓做事呢?范文正公說得好:‘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在這裡,憂君也罷,憂民也罷,實際上是一致的。對大明來說,社稷者,朱氏之天下也。而民眾,則是社稷的基礎。沒有民眾。何社稷之有?所以,當官也罷,退隱也罷,對於讀書人來說,心裡想著的,仍然是國家和百姓。”
沉吟半晌、若有所悟的姚廣孝放下手中的酒盅,說:“敬夫。你剛才引述范文正公的這番話,給了很大啟示,范文正公的這番話,相信天下的讀書人都能倒背如流。由此突然想到,方孝孺想要南北宗合並的原因來。”
“咱們分析了半天的原因,各種情況都想到了,但是有一點沒有想到,這個舉動會不會想逼迫咱們做出應對呢?看上去咄咄逼人,但是表面上卻是風平浪靜,如果傳揚出去,不但會有人說咱們杞人憂天,而且會顯示出咱們又政治野心?”
黃磊和彭方聽後默然不語,半晌,黃磊才澀聲說道:“姚兄的意思是只要咱們有所舉動,肯定會讓皇上懷疑成黨爭之勢,那樣對於學派的印象就會變差,但是姚兄有沒有想過,如果咱們任由他成功,對於江南士林也是一種打擊?”
“那豈不是咱們無論做不做出反應,都要吃這個啞巴虧嗎?”彭方在一旁狐疑的說道。
姚廣孝點點頭,道:“跟隨駙馬都尉這麽久,當然了解駙馬都尉的心思,駙馬都尉對於皇上的想法了解的十分透徹,曾經說過,皇上不會允許一家獨大的,當初組建內閣,卻又加大都察院、給事中的權力,對於內閣開始製衡,雖然給事中們沒有什麽權力,但是卻有監督內閣之責,而兩者的利益都不一致,當然只會對立。”
姚廣孝用指頭蘸著酒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黃磊和彭方二人探身過去看,卻是“軍權”兩個字,等二人看明白,姚廣孝隨即用手拭去,沉聲說道:“只要皇上手裡抓著這個,無論怎麽去做都無所謂,因為這樣可以隨時收回來放出的權力。”
看著兩人點頭,姚廣孝又說:“恰恰因為這樣才令人擔心,如果太子登基,利用這個收回權力,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而已。”
“比如說敬夫的海運船隊,比如說伯揚的幾個工廠,還不是當時皇上的一句話的事情,大家都不要忘了洪武初年的沈萬三,所以對於自己的下場,應該會有一個清楚的認識。”
“方孝孺的做法,不但讓皇上現在對咱們起戒心,而且還在讓太子看到咱們的反應,為今後的複古學派獨攬朝政打基礎?”
黃磊說完,彭方馬上接著說:“所以說咱們這次關於南北宗合並的事情,無論有沒有反應,虧已經吃定了?”
姚廣孝沉重的點點頭, 道:“我們兩派存在著根本上的分歧,複古學派講究的是忠君愛民,而我們講究的是愛民忠君。而忠君,又是以愛民為本的。離開愛民,就談不上忠君了。正是這種堅定的以民為本思想,才使我們在民間受到歡迎。但是方孝孺是以忠君為主,在忠君的基礎上才說道愛民,雖然都是四個字,但是顛倒過來就成了兩派真正的分歧。”
黃磊忙問道:“駙馬都尉不是已經十分認可我們的思想了嗎?那就證明咱們的學說是附和朝廷利益的。”
彭方搶著說:“敬夫兄,你該先讓姚兄說完呀!”
黃磊連聲說:“好,好,姚兄請說,請說。”
緩緩地給兩人斟上酒,姚廣孝然後深沉地說:“這麽多年,人一直在京師,心裡卻一直在琢磨忠君、愛民的問題。特別是先皇未駕崩之前,在京師的東宮做事,所見所聞,常常覺得要愛民,就必須拗君;而要忠君,往往就損了民。”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qn閱讀。)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