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姆克羅爾德國歷374年,哈特·阿爾諾隆德迎來了他17歲生日。
這一天,也是他作為王子這個身份的正式受封日。
在高大的城堡前,聚集了無數貴族與有名望之人,一同出席這一重大儀式。
當王子與其身邊巨大的黑龍共同出現時,人群中發出了驚歎,私下裡人們都稱呼這位王子為黑龍王子,因為王子無論走到哪身邊總有一條黑龍伴於身側。
黑龍永遠高昂著頭,俯視著眾生,盡顯高貴姿態。
然而……
“哈特,怎麽辦,好多人,我好緊張。”正向人群招手打招呼的哈特腦中響起委屈的叫聲。
留著金色短發的高大男子神色微微一僵,另一隻手放在黑龍的側腹上微撫。
“別管他們,你抬著頭就對了,我連他們人都認不全,我也沒想到今天還會有這麽大個倒霉儀式,父王還硬要把你帶過來。”哈特默默傳訊回去。
一人一龍走到大祭司前受禮,哈特極其討厭這些繁複又沒啥用的東西,但還是盡力勸著巴尼低頭忍著,畢竟國王正在上面站著看。
“搞完我們就出去飛,你就待著別動就好。”
“我尾巴好酸。”由於周圍人群較密,巴尼巨大的尾巴沒法伸展開,他一直維持著一種圍繞在哈特身邊,低著脖子的姿態。
而在這片高高的祭壇下的人群中,一個年僅7歲的小男孩正伸著脖子羨慕地看著一切,他是國王的次子弗雷德,至於為何和長子哈特年齡差距如此之大,那是由於國王自己的堅持。
在哈特出生時妻子由於意外身亡後,國王一直拒絕另娶新後,最後迫於議院的壓力,在王族的力量和血脈必須得到更多的傳承的理由下,他破例另娶新後。
小男孩興奮的看著那條巨龍,其背後高挑的女人卻面無表情,作為皇后他甚至無法站在國王的身側。
在艾姆克羅爾德,國王的地位是真正凌駕於一切,任何凡人都要遠離,防止在國王情緒波動時喪命。
儀式的末尾,國王高舉手中的權杖,天色驟暗,大祭司緩緩退開。
“哈特·阿爾諾隆德,吾之子,今日吾封汝為雷電之主,在此,向世人展現力量。”國王高聲道。
國王周身纏繞著雷電,權杖發出刺目的青芒,閃爍著刺向空中。
哈特拔出腰間之劍,指向空中,身上亮起與國王相似的光芒,銀劍上的銘文閃爍,一道蒼雷劈在劍上,雖然僅僅只是一瞬,但閃耀的光芒已令無數人睜不開眼。
“巴尼·阿爾諾隆德,吾封你為哈特的守護之龍,無論何時都與他命運與共,哪怕蒼穹陷落,王國消逝,也不可離他半步。”國王權杖下垂,微指黑龍。
“說遵命——”
“遵命。”巨龍用渾厚的聲音回答道。
國王話音剛落,人群中一頓騷動,一條黑龍竟擁有王族的姓氏,這也意味著他擁有等同於王族的身份。
這說明他與王子地位同等,一人一龍關系相當於兄弟間進行合作。
儀式結束後,人們進入城堡的大廳開始慶祝的宴會,而哈特帶著巴尼離開了城堡。
。。。。。。
“剛剛怎麽回事,父王怎麽突然點到我。”清爽的風刮過面罩,哈特此時已換上一身輕便的皮革甲,坐在巴尼背上一同在空中翱翔。
“我也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我還以為你這麽小應該沒你什麽事才對。”哈特身體緊貼在巴尼背部,
減少受風面積。 “我不小了,我比你還大。”
哈特哈哈大笑:“我說的是年齡啦,你才9歲,每周可是還要去古朗德老師那裡聽課哦。”
黑龍賭氣地煽動著巨大的雙翼,攀附著前方巨大的雲氣,越飛越高,哈特管這叫雲汐,他們靠著盤旋的霧氣衝上雲層,在這裡,他們看見了遼闊的藍天,和陽光照射下耀眼的白雲,濕冷的氣流縈繞在他們身側。
在巴尼翅膀剛長成的時候,哈特就帶著他到後院的玫瑰花叢中練習飛行,開始的一周巴尼只能在花叢裡蹦來蹦去抓蝴蝶,第三周他能飛上花園的亭子,而國王常常在一旁觀看。
當巴尼真正飛到比城堡的尖頂還高時,一次意外巴尼不小心摔了下來,掉進了花叢裡,跌斷了前爪,這花了他一個月痊愈,平心而論,龍的痊愈速度比人類快多了。
不過時至今日,巴尼表示他的前爪還是感覺有點歪。
“巴尼,今天我們飛遠點怎麽樣?”哈特突然興奮地說道。
“好啊,往哪邊?”
哈特打開手中的小地圖冊子,這是他把一張大地圖剪好貼成的。
“往北邊吧,聽說那邊有個很神奇的地方。”確認完畢後,哈特回答道。
黑龍的身體猛的下沉,帶著一種失重感俯衝而下,哈特抓緊了龍背上的鞍。
很快他們突破了雲汐,飛翔在雲層中隱隱透出的陽光下。
在艾姆克羅爾德的歷史中,只有兩位龍騎士。
一位是初代的先王,他與一條瀕死的火龍簽訂奴隸契約,身負眾神的祝福開疆擴土創立了艾姆克羅爾德。
第二位,是被稱為高潔的冰龍騎士的克裡斯廷·阿爾諾隆德,她是一位女騎士,身為王族和冰之領主,她帶領自己的騎士團征服了北方的凍土,最終不知所蹤。
如今在位的巴克·阿爾諾隆德被人們尊稱為黃金之王,因為他史無前例的身負四種元素之力,傳說比當年的先王還要強大。
。。。。。。
諾頓蹲在鐵匠鋪旁看著老鐵匠一下一下錘著燒紅的銼刀,把它拍成薄片,細小的鐵鏽和碎片在店裡飛濺。
老鐵匠的動作很快,在鐵片冷卻前原本的銼刀已變成方形的長棒。
“你在做什麽?”黑發的小男孩好奇地眨著大眼睛問道。
“這是鋼,我在把它們變成能用的材料。”鐵匠用不急不緩的語調回答道。
接著諾頓看到鐵匠又從爐子中取出櫻紅的馬鐵掌,放在鐵砧上飛速敲打起來。
“那這個呢?”
“這是鐵。”
諾頓歪著頭,試圖弄明白。
“鋼和鐵互相交融,硬和軟相互配合才能做出一把好劍。”鐵匠說。
“你能做一把給我看看嗎?”
“哼哼,我能做出這世界上最好的劍,你要嗎?”鐵匠笑道。
男孩盯著鐵匠通紅、滿面塵灰的笑容,試圖弄清他是在吹牛還是真心要給他造把劍。
黑色的陰影從這片鐵匠鋪上方掠過,男孩抬起頭。
“快看,是龍!”諾頓興奮地叫道。
“是嗎?”鐵匠低頭說,手上的工作沒停,“那就讓他飛過去吧,你指著他他也不會下來的。”
諾頓凝視著那抹黑色的剪影,直到幾乎不可見。
“巴尼,溫度好像變低了。”掠過下方的城鎮後,哈特很快感受到四周環境的變化。
巴尼鼻尖噴出一團熾熱的氣團,回應著哈特。
經過原本綠意盎然的原野後,地面的植被越來越稀疏,地形也越發崎嶇,哈特看了眼地圖,他們在進入北方的凍土。
再往前就是完全無生命存在的荒涼平原,伴隨海拔的升高,溫度越來越低。
由於要常常在高空飛行,哈特往皮革甲的內襯裡塞了不少保暖用的絨毛,這點低溫對他來說還不在話下。
對於血液時刻沸騰如岩漿的黑龍而言,更是無懼於嚴寒。
再往前飛行了半天左右,一人一龍降落休息了一會兒。
他們帶了足以支撐三天的水和食物,以應對一切意外。
曾經在一次外出飛行中,巴尼為了炫技試圖帶著哈特試圖從巨木森林間隙中穿過,結果翅膀撞在樹上受傷,導致一人一龍在森林裡待了兩天,期間靠樹上摘的果子和哈特抓來的一隻鹿他們才沒挨餓,最後是國王直屬的騎士團找到了他們。
從此他們每次出行必帶上充足的物資。
這片荒野上沒有可以生火的東西,哈特隻得靠在巴尼胸口暖暖身子。
“哈特,你說我們來這幹嘛?”巴尼突然問道。
“探險啊,總待在城堡裡你不無聊嗎?還是說你想回去上古朗德老師的課呢?”
巴尼忙搖頭:“不不不,不要上課最好了,你們的書這麽小,我看著就犯困。”
“是吧,而且我說過我們要去找北邊傳說中的永恆之淵。”哈特打開了地圖,對著從古朗德老師那偷來的指南針看。
“就是故事書裡說的死去人的靈魂會去的地方嗎?”
“嗯。”
“那不是很可怕嗎?”巴尼縮起脖子。
“故事書裡的東西你也信,”哈特笑道,“而且死去人的靈魂我們也看不見,就算他們真去了那裡也和我們沒什麽關系,難道你還想和他們打聲招呼不成?”
巴尼的頭搖出了殘影。
休息好後,一龍一人再次出發。
。。。。。。
周邊雲霧漸濃,遠望去,前方的高山似被風暴繚繞,劇烈的風和雲在空中肆虐,帶著細碎的冰晶。
“要穿過去嗎?”巴尼的聲音中帶著擔憂。
“你怕了嗎?”哈特聲音中略帶笑意。
“才沒有!”巴尼急忙回應道。
“那就衝進去看看。”哈特拉緊了鞍,身體緊貼巴尼背部。
近了,哈特和巴尼才意識到這座遠看的高山是如此的巍峨。
頭頂漆黑飄雪的雲層中傳來隱隱的雷鳴,風雪環繞著這片山脈,形成一片高不可攀的嚴寒屏障。
黑龍張開巨大的雙翼,乘著猛烈的氣流在風雪中翻騰,哈特憑借經驗輔助巴尼避開明顯危險的氣流,防止落入失速墜落的陷阱。
但是越是上升,風雪越是密集,令人看不清遠處,哈特不停擦著護目鏡上覆蓋的雪,而巴尼用自己炎熱的吐息驅散著一切。
在蒼白的天穹中,哈特捕捉到片灰白的影子,同時伴隨著危險的失速氣流。
“巴尼,降落,這片風暴有問題,我們不能在空中滯留。”說著哈特拔出了掛在巴尼身側的銀劍,雷光閃耀,哈特的劍鋒直指山體。
一道青白的雷光劈在蒼白的山體上,露出嶙峋的岩體,那是片還算平坦的落腳點,哈特這麽做是為了防止降落的時候打滑。
巴尼扇動著翅膀向哈特所指處落去。
突然,哈特猛得拉動鞍,吼道:“側翻!”
巴尼甩動尾巴,翼展微縮,整個身體在空中順時針滾了個回旋,沒有移動位置。
一股極寒的氣體從巴尼的尾巴尖掃過,哈特也感受到逸散出的寒冷。
巴尼轉頭,一團烈焰從口中噴湧而出,與寒冷的氣流相撞,發出尖嘯。
空中爆開一大團水汽,模糊了視線,但很快被凜冽的寒風驅散。
“何人在此喧鬧。”狂風卷起雪花形成灰色的風牆,將哈特和巴尼包圍。
哈特正舉手中的直劍,雷電匯聚,纏繞在劍身,整把劍發出刺目的銀光。
他舉起劍,向面前劈去。
一道驚雷同時從空中落下,與哈特手中的雷光相接,劍光刹那間延長,化為巨大的雷光之刃斬向風牆。
風瞬間靜止,灰色的牆散為漫天雪花,哈特和巴尼面前的山體被從中段劈開,留下一道狹長的黑色裂痕。
哈特手臂微顫,顯然剛剛的那一擊對他身體產生的負荷也不小。
一聲龍吟從山巔傳來,哈特和巴尼抬起頭。
一條晶白的巨龍從空中徐徐降落,鱗片呈雪的白色,帶著微微的幽藍,十分美麗。
白龍高聳的白角標志著他的年長。
通過與巴尼多年相處的經驗,哈特讀出他詫異的神色。
“好久沒見過其他龍騎士了,小子,你可是阿爾諾隆德王族的人?”巨龍滄桑的聲線在漸弱的風雪中逐漸清晰。
“我是。”有些猶疑,但哈特還是回答道。
“果然啊。”哈特仿佛聽見白龍的輕笑聲。
“哈特,他是誰啊?”哈特腦海中響起巴尼小心的詢問聲。
“我也不知道。”哈特回應。
“我是你的祖先克裡斯廷的搭檔,冰龍亞希伯恩,現在奉命在這裡守望,告訴我,王族之人,你們為何而來?”仿佛看穿了哈特巴尼的心思,白龍開口吟唱般說道。
“我們是來找永恆之淵的,不過沒什麽目的,只是想來看看。”哈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看看?”亞希伯恩冰藍的龍瞳邊的鱗片微微抽搐。
“對,我們在……”巴尼接著說道,憋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想要的詞,“探險!”
亞希伯恩笑出了聲,驚天的龍吟讓哈特擔心會不會爆發雪崩。
“行吧,有趣的小家夥們,竟然對死者的地盤感興趣,想看就跟我來吧。”亞希伯恩寬大的雙翼力度瞬間加大,掀起狂風將自己向空中送去。
巴尼見狀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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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濃重的風暴之雲依舊纏繞。
亞希伯恩帶領著哈特和巴尼在冰雪皚皚的山脈間穿行,這裡陰暗而寒冷,是一片真正的毫無生機之地。
隨著深入,哈特看見風暴之雲環繞的中心,那是一片在群山中深陷的低谷,周邊的山脈似被一把巨大的鑿子挖開一塊,留下一面高聳而平滑的灰白岩壁。
他們降落在山谷的邊緣。
“這裡就是了,你們要找的永恆之淵。”亞希伯恩緩緩道。
哈特和巴尼好奇的站上峭壁的邊沿,向下望去,但是他們看到的並不是什麽深不可見的深淵,而是一片極為清澈的湖泊,它毫不失真的倒映空中的風暴之眼。
“可那只是一個湖。”巴尼有些氣惱的說道。
“它現在的確是一個湖,你們來的時間不對,當它打開時它才是永恆之淵。”亞希伯恩緩步來到峭壁邊沿,用低沉的聲線解釋道。
巴尼歪著頭,似乎沒聽明白。
“那它什麽時候會打開?”哈特忍不住問道。
“任何時候,它可能幾十年不曾打開一次,有時候卻會為僅僅一個人的到來打開。”亞希伯恩凝望著那平靜到幾乎沒有一絲波瀾的湖面,冰藍的龍眸深不可測。
“看來我們來的時機不太對,”哈特摸摸下巴說,“亞希伯恩前輩,你看過它打開嗎?”
“當然,不止一次”冰龍回答,“你們的先祖,克裡斯廷,她長眠於此之時,永恆之淵就曾張開它的懷抱。”
哈特和巴尼頓時沉默了,他們都曾聽過那位高潔的冰龍騎士的故事,也知道歷史中的他們不僅僅是共同戰鬥那麽簡單。
“時光是無情的,好好享受現在吧,小子們。”亞希伯恩垂下頭低語道,他踱著步離開深淵邊境,像來時一般瞬息消失在風暴之中。
風和雪呼嘯著,空中的雷聲隱隱作伴,在歸途的沉默中,王子和龍草草結束了他們這次北方的小小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