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之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自己房間,床頭擺鍾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他沒想到自己的身體竟已到了強弩之末,明明還有幾年時間。
在他走神的時候聞到一些不尋常的味道,季安之有些無奈,明明跟祂講過自己做就好。於是他下床隨便穿了件外套就向廚房走去。客廳裡很亂,到處都是拆得破破爛爛的快遞盒子,髒兮兮的餐具隨意堆放在茶幾和地上。
“......”季安之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沉默地跨過這些東西進了廚房。
廚房裡,白衣的神明正在灶台前七手八腳翻著鍋鏟,蛋白質燒焦的味道直衝季安之鼻腔。
“你在做什麽?”季安之看著不斷冒出的黑煙,迅速上前擰掉了火。
“早餐。”祂似乎不滿青年突然打斷了自己的行動,抱起雙臂盯著季安之看。
“那這是什麽。”季安之不跟祂爭辯,指了指鍋裡幾乎看不出顏色的塊狀物問:“打算毒死我麽。”
“是煎蛋!煎蛋!”祂大聲控訴著季安之,把鏟子扔回鍋裡,眉間全是黑氣:“再說一句就縫上你的嘴。”
“那我點外賣了。”季安之無所謂地笑笑,似乎早就習慣了神明的威脅。
“......肉夾饃。”半晌祂的聲音輕飄飄傳來,“不要青椒。”
“知道了。”
季安之點頭,他現在不想收拾屋子,叫個保潔阿姨來好了。
旁人或許會驚訝於兩人的相處模式,季安之遠非他表現出的那般冷漠,神明也並未一心撲在自己隱秘的計劃上。
神明給自己起了人類的名字,叫宋雲閑,最喜歡穿一身白到處晃。
季安之與宋雲閑的關系有些複雜,也許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也說不定呢,畢竟神明“無所不能”。
即使打算請保潔阿姨上門打掃,季安之還是挽起袖子收拾起來亂七八糟的客廳。他有些許潔癖,難以想象他會選擇考古。宋雲閑隻記得最初那幾年季安之每次回來都要洗很多遍身體,直到皮膚起皺發白才會罷休。
這幾年或許脫敏反應了,也不太在意,只是依舊沒辦法忍受宋雲閑把家裡搞得一團亂。
祂打了個響指讓客廳煥然一新,季安之回頭眼裡稍微帶了點嫌棄:“所以你之前怎麽不收拾?”
“我不在家。”宋雲閑聳肩,從果盤裡拿了顆水果糖放在嘴裡嚼,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你忘了麽,吱吱。”
“嗯。”季安之不想聽宋雲閑喊這個名字,敷衍地應了一聲。
外賣到的很快,即使宋雲閑是神也很喜歡吃人類的東西。季安之一邊攪著面條,一邊拿出手機聽唐風骨給自己發的微信語音條。
“我們已經回國,應該今晚就能到霧靈山。”女人的聲音透過話筒依舊顯得十分凌厲,“記得報銷路費,季教授。”
季安之沉默半晌,打開支付寶余額看了一眼回給唐斬。
“隻包國內。”
唐風骨看見之後簡直要氣死了,罵罵咧咧說季安之真是個摳門的男人,但還是動作利索地拎起行李抬手招了輛出租車來。
蚊子腿也是肉,更何況她隱約感覺到季安之付出的東西絕對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就算她直覺錯了,不是還有那個有錢的小姑娘嗎。
“你決定好了?”瞿靖費力把沉甸甸的背包扔到後備箱裡,看了一眼手表:“我們現在還能反悔。”
“你看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唐風骨關上後門坐進了副駕駛,
“師傅,麻煩送我們到興隆縣。” “是去旅遊的吧?”司機接話,語氣很是熱情:“這個時間人多,不過登山嘛,季節剛剛好。”
“師傅好眼力啊。”唐風骨自然捧場,“這不正好趁著假期來放松放松,修身養性。”
“霧靈山正門和北門有車能直接開上去,西門可就不行了。”司機打了個急轉彎,瞿靖差點磕到玻璃上。
“哦?那西門是直接徒步上去的麽?”瞿靖被嚇了一後背汗,抓住話中的關鍵處說道:“那如果我們要從西門登山,會不會很麻煩?”
“這倒沒有,就是西門過了檢票口就沒有公路,只能走到景點兒。”司機說,“而且西門不在興隆縣。”
“我們就愛自己探索,師傅現在咱們還能改道嗎?”唐風骨說,“就去這個西門的地兒,您看成嗎?”
“哎,現在年輕人可真是會追求呢。”司機笑笑,“當然沒問題,保證給你們安全送到。”
霧靈山的西門在密雲縣,人確實要少很多。瞿靖找到一家民宿,唐風骨辦好入住後就坐下給季安之發去消息。
“喂。”季安之的聲音模糊不清,信號似乎有些不好。
“我們到了啊,明天趁個大早去。”唐風骨開了免提,一邊在電腦上調出來地圖觀察路線:“你給發的文件我打開了,這一片區域可不好進啊,衛星圖上基本都沒有路線。”
“後龍風水禁地。”季安之回答,瞿靖聽見他抽了一口氣,聲音更模糊了:“清代派軍隊看守了百年,有路可走。”
“懂了。”唐風骨對這方面很敏感,“不過你這些區域都要我們去?”
“嗯。”季安之的聲音此刻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就連瞿靖的眉頭都跳了一下。
“教授,這麽多,少說我們得進去走個七八天才行啊。”唐風骨沒想到會這樣,因為龍脈往往只會出現在特定的地點,甚至幾千年都不會改變。
“氣息太雜了......”聽筒裡突然傳來雜音,季安之好像旁邊還有什麽人,就聽青年說了句別鬧:“你們明天先去標紅的區塊,那裡是最有坑的地點。”
“哎,哎。”唐風骨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通話就中斷了,不由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道:“你說他是不是在約會啊?”
“得了吧,我看只有你腦袋裡才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瞿靖翻翻眼皮一臉嫌棄的表情,“所以我們明天怎麽說?”
“就先去他說這個地方。”唐風骨看了一眼地圖,眼神突然複雜起來“這個地方,是陵區啊。”
“清東陵?”瞿靖顯然也立刻聯想到了什麽,表情有些嚴肅:“恐怕沒有你我想的這麽簡單了。”
“雖然皇陵建造受龍脈影響,但死去的帝王本就身負龍氣,不需要人為地控制。”唐風骨面露不解,“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除非。”瞿靖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跟唐風骨對視著,甚至都能感覺到那種鋒芒在背的冷意:“尋找龍脈只是引我們入局的幌子,他另有目的。”
“我們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那之後呢。”唐風骨沉默了片刻,神色堅定地看向瞿靖:“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原因。如果就這麽算了,誰可以保證我們還能找到其他人?”
“他既然調查過我們,就不可能不知道我們的情況,是不是從另一個方面也證明了只有他可以解開?”
唐風骨此時思路清晰,她明白瞿靖的意思。既然目的不明,就代表擁有未知的危險。可她想起季安之那雙眼睛,總覺得他並沒有想害死自己的想法。相反,似乎透出那麽一點悲天憫人出來。
“如果我們沒有在埃及遇見他,回國後也會碰到。”瞿靖歎了口氣,算是答應了唐風骨:“因為他知道你一定會被龍脈吸引。”
“別矯情。”這下輪到唐風骨白眼送上了,她把地圖導進GPS之後又圈圈畫畫了一堆標記,碎碎念道:“哎我們得帶好防曬,這大夏天的給美少女曬黑了可不行。還得帶上手電筒啊什麽的,扎營的東西也得帶......還得把咱們的寶貝武器帶上,來幾罐午餐肉,路上這麽辛苦,犒勞自己一下......”
“閉嘴吧,你是去野營嗎。”瞿靖忍無可忍,抄起床邊的水杯砸過去:“負重這麽多,你也不怕腳滑掉溝裡。”
“那怎麽辦啊。 ”唐風骨接住水杯滿臉委屈,“陵區誒!還是未開發的!我們肯定不能中途回來補給。不帶這麽多,十有八九要變成野外求生環節。”
“那也不要帶太多。”瞿靖說,“既然計劃變了,那我們就需要重新制定。”
季安之看了一眼搗亂的神明,抬手把電視關了:“我說正事,你幹什麽?”
“不想聽人類說話。”宋雲閑說,遙控器在祂面前懸浮著逐漸解體。
“沒錢換新的了。”季安之一把抓過遙控器,“你這個月拆了五個,還不夠?”
“我控制不了自己。”白衣神明滿臉委屈,季安之甚至覺得祂此時變得比自己更像人類。
“知道了。”季安之歎口氣,“我去再看一下霧靈山的地圖。”
花晨丹直到此時才醒,窗外陽光正濃,她環顧四周發現季安之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沈公子。”少女撐起上半身,聲音有些虛弱:“你怎麽出來了?”
血妖眼裡有些困惑,他以為是花晨丹讓那個男人把自己叫出來保護她的。
“嗯?”花晨丹讀取了血妖的記憶,皺皺眉,才發現自己周圍是沈公子布下的結界:“你先回來吧,維持結界太消耗靈力了。”
隨後青年化為一道紅光鑽進了花晨丹的掌心,少女起身對著鏡子看看,發現自己臉色十分蒼白。
“季安之......”花晨丹念著這個名字,心頭突然一顫,不詳的預感湧上神經,她撥通了導師的電話。
“教授,我想先回國。我家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