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沒參加這次任務吧?那他讚助了架飛機是要幹什麽?”
　　蘇廷的目光在機艙裡巡視一圈，除開喋喋不休的芬格爾和已經開始閉目養神的楚天驕，沒有那個金毛獅子的身影。
　　“而且這是秘密任務吧，不知情者也能知道任務的內容?”
　　蘇廷眼睛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狐疑地看著芬格爾。
　　芬格爾立刻看穿了蘇廷的意思:“你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覺得是我透露了任務內容?”
　　蘇廷不說話，緩緩點了點頭。
　　“師弟別傻了，老大在卡塞爾學院裡才算真正的公爵，S級也不過相當於光杆司令而已……”芬格爾湊到蘇廷耳邊小聲嘟囔著，一股子炸雞的香味直往他的鼻子裡鑽，“愷撒背後可是加圖索家族，這樣的任務加圖索家族不會沒有參與吧?”
　　“嗯……是有參與。”蘇廷記起來摩尼亞赫號上還有個加圖索家族的代表，至於叫什麽來著……忘了。
　　這種無用的信息沒必要佔據腦容量。
　　“那學院怎麽沒派楚子航來?”蘇廷瞥了一眼閉上眼睛睡覺的楚天驕，要是楚子航來的話他現在應該就在這架飛機上才對。
　　“其實愷撒也沒有來啊……老大說不能參加這次任務很遺憾，索性包個飛機為任務做個貢獻也可以。”
　　“他的原話是‘如此歷史性的時刻沒辦法見證真是遺憾啊，不過如果能為這歷史性一刻的出現助推，我也是很樂意的’。”
　　芬格爾的眼睛裡全是星星在閃爍，像是看到了ido的追星少女。
　　“又中二又壕無人性，簡直是漫畫裡喊著要拯救世界的那種主角配置。”
　　*
　　午夜，芝加哥國際機場，一架波音737的客機正等待著起飛。
　　現在的時間點只有紅眼航班還在繼續飛，擺渡車把乘客們送到了機翼下方。
　　旅客們推著箱子依次上了飛機，大多邊打哈欠邊低聲聊天以驅散自己的困意。
　　隊伍不算很長，很快就走到了末尾，最後一個乘客沉默地走進了機艙，從乘務員手中接過了撕開的一半登記卡。
　　乘務員抹了抹額頭，奇怪地發現自己居然有些微微發汗。
　　但是這樣的天氣……怎麽會出汗?不過剛剛確實是感覺溫度高了一點，可能是因為身處飛機內部的原因吧。
　　乘務員搖了搖頭，跟在最後一名乘客的身後進了飛機。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坐飛機還這套打扮的人實在是不多了。
　　舊皮夾克，大墨鏡，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沒有提行李箱……處處都透著一股子怪異。
　　像是上世紀的電影裡走出來的人。
　　老唐正襟危坐，墨鏡下的嘴唇不斷嗡動著像是在念叨什麽。
　　他這個位置距離其他的乘客有點遠，本來晚上的航班人就不是很多，偏偏這裡還是角落，所以老唐在說什麽沒有其他人聽到。
　　“我就是你。”
　　“獵人網站?那是什麽東西?”
　　“卡塞爾又是什麽?”
　　“你的記憶裡塞了太多無用的東西……太無用了。”
　　“不，我與他們都沒有什麽關系，我是，諾頓。”
　　“精神病是什麽?我不明白。”
　　……
　　好像他正在跟人對話，但是身邊的座位上空無一人。
　　聲音低沉，宛若梵唱。
　　這架飛機，由美國的芝加哥飛向中國三峽。
　　*
　　長江三峽水庫，古時夔門。
　　冷硬厚重的船閘緊閉，在這個時間不予開放。
　　因此等待開閘的船隻都靜靜地停泊著，江面偶爾起一陣風帶出浪花，微微的浪讓平靜的江面有點起伏。
　　龐大的摩尼亞赫號也停在不遠處，巨大的船身使得它與其他停泊船隻比起來就像是大象和野牛的區別，立在江中巍然不動。
　　“現在是凌晨……很高興幾位還能這麽精神地站在這裡。”曼斯看了一眼腕表，又看看備戰室裡坐著的幾人，“話不多說，我們的這次行動將會在三個小時後進行，屆時四周的船隻應當會撤離完畢。大家調整好狀態後我會向本部申請開始任務。”
　　葉勝，酒德亞紀，楚天驕，蘇廷，還有一個陌生的東方面孔與加圖索家的代表赫伯特坐在一旁。
　　這是本次任務當中比較核心的成員了，前面四位負責水下的作業，東方面孔大概是這次中國混血種勢力派出來的代表，至於赫伯特·加圖索……應該算是個吉祥物一樣的存在，因為他本該佔據的那個位置上曼斯教授仍然堅毅不倒。
　　“教授，最近的探測有什麽重要發現麽，比如確切位置和進入方法什麽的。”
　　蘇廷提問，他記得那座青銅之城現在應該是正卡在四十米深的岩層當中，學院有辦法找到入口了?
　　“叫我船長，我現在的身份是任務的負責人，不是代課教授。”曼斯教授習慣性地作了一個拿雪茄的動作，結果手中空無一物，“昨天的地動已經讓我們成功鎖定到那座城的大概位置了，但是深度還不清楚。今天的工作其實是進一步定位和嘗試進入。”
　　“第一組潛水成員，葉勝和亞紀，他們會找到青銅城的確切位置，並在探知入口後等待第二組介入戰場。”
　　“剛剛蘇醒的初代種……兩個S級應該可以拖住的吧?”
　　曼斯的話說到了這有了一絲不確定的意味。
　　“雖然知道這麽說不太好，但是……既然曾經被大人暴揍過，打一打他家的小孩泄泄憤好像是件很沒品的事情。”楚天驕低聲說，聲音只有坐在一邊的蘇廷聽到。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糾結什麽倫理問題?
　　蘇廷有點無語地瞥了一眼楚天驕，這個男人半弓著腰坐在座位上，哪裡有什麽要暴揍小朋友的負罪感，分明冷厲到像是一把已經出鞘的刀，寒光四射！
　　“我沒問題。”蘇廷簡短地回答。
　　“我們也沒問題了。”葉勝輕輕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酒德亞紀。
　　“士氣高漲讓我很欣慰……但是新來的兩位，我覺得你們有必要了解一下當前任務我們搜集到的情報。”曼斯這麽說著，其實重點在於楚天驕。
　　學院裡……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不是教授，不是教員，也不是學院的其他工作人員，根據昂熱在信息中所說，這是一位“灰色執行官”。
　　血統等級S，言靈能力……和校長一樣。
　　曼斯在得知他的身份為灰色執行官以後對於血統等級的事情倒沒有了多少驚訝，重點的東西放在最後。
　　楚天驕的言靈同樣是時間·零。
　　這個言靈要求擁有者有極高的血統濃度和純度，這麽看的話差不多就是昂熱校長年輕時候的自己?
　　那這樣看來本次夔門行動的陣容真是豪華到了極點，兩名S級，執行部最為優秀的專員組合葉勝和亞紀，說不得昂熱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還有……這位來自中國混血種家族的援助。
　　曼斯教授灰色的瞳孔時不時瞄到他的身上，每次觀察到的姿態卻沒有任何變動。
　　他就像是一尊被人誤搬進來的大理石雕像，沉默，而又毫無生氣。
　　這是一名看起來年歲並不很大的男孩，細碎的黑發覆蓋在額前，俊美的臉甚至能給人一種妖異感，如果扔到西遊記大概跟女兒國國王也能好好打一打擂台……
　　他長得實在是很“漂亮”。
　　“我呢?”這是他進入摩尼亞赫號以後的第一次發聲。
　　出乎意料的，他的聲音與絕美的容顏形成了絕美的反差，喑啞如百歲老人。
　　曼斯沉吟，這個問題有些不好回答。
　　“暫時留在船上，應對突發狀況，摩尼亞赫號本身同樣就是對付初代種的利器。”曼斯平靜地說，“這條軍艦上搭載了兩枚配裝煉金彈頭的導彈和數十枚水下炸彈。”
　　“好。”
　　男孩又沉默地低垂下了頭。
　　東方的混血種家族並沒有向卡塞爾學院透露他的血統等級和言靈能力，但是單憑和他共同前來完成的任務的“鑰匙”的地位來看，這個男孩絕對不簡單。
　　“鑰匙”在陳家可算是太子爺一般的存在，除去永遠長不大的特性偶爾會讓人頭疼以外，血統能力強到恐怖。
　　學院本部當中甚至有思想比較跳躍的研究員提出，可以通過某種煉金陣強化鑰匙的言靈能力以強行打開尼伯龍根的大門，然後丟一枚戰術核彈進去把龍王龍類炸個粉碎。
　　不過這個方案馬上就被否決掉了，一是煉金領域的權威弗拉基米爾聲稱他無法完成這樣精細且功能強大的煉金陣，如果想要達到這種效果他建議直接把青銅與火之王挖出來幫忙說不定可以，二就是……陳家也不可能同意。
　　昏暗的天幕，漆黑的江面，本來只有一艘“拖船”摩尼亞赫號存在的這片水域，忽然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
　　像是有什麽猛獸在江面上奔跑，一步步踩裂水流。
　　“那是什麽?”
　　葉勝驚呼，從前艙的窗口往外看，一座比摩尼亞赫號略小的巨大船舶劈波斬浪，很快抵達了這片水域。
　　“那是我們借來的水下鑽頭。”曼斯踱步，“某個混血種家族的讚助，就算那座城埋在岩層下七八十米的距離我們也能把它挖出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需要多久?如果複蘇的真是諾頓……幾分鍾的時間都不能浪費。我提議現在立刻由一組進行下潛探測作業。”楚天驕握了握拳，面對一頭正在複蘇的古老龍類，就算他是S級也必須謹慎。
　　因為他是這艘船上，唯二接觸過初代種的人類。
　　“楚大副提出的方案我也考慮過……你們感覺怎麽樣?”一開始，曼斯似乎是要給出一個理由，但又忽然詢問起了葉勝和亞紀。
　　本次行動中，楚天驕是空降的副官，在曼斯不在的情況下有接管整個計劃的權利。
　　曼斯不知道為什麽校長如何看重他，明明之前都從來沒有接觸過任務的細節，居然剛一加入就是副官級別。
　　但是曼斯選擇相信昂熱，昂熱的判斷極少出錯。
　　“呼，立刻下潛麽……給我們十分鍾的時間做調整，可以下潛。”葉勝點點頭，平時喜歡開玩笑的他在這種場合下也只能保持住嚴肅的面孔。
　　這是一場盛大戰爭的前奏，作戰的雙方力量並不對等。
　　一邊是古老的龍類，尊貴的初代種，釋放出的力量足夠把整個三峽抹掉;另一邊，是有著人類身軀的孱弱混血種……
　　看上去像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但這是幾千年來混血種一方能夠抓住的唯一機會，唯一一次，有機會活捉初代種的機會。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有把它變成百分之百的決心。
　　“很好小夥子，現在去準備吧， 其他船隻的驅散工作馬上開始。”曼斯嚴肅的面容絲毫未變，嚴厲得像將軍。
　　*
　　水下，青銅城外
　　這座青銅鑄造的巨物被固定在幾十米厚的岩層當中，精密的齒輪裸露著，幾千年未曾轉動。
　　但是現在，在岩石的縫隙中走出來一個黑影，他的背後是緩緩冷卻的暗紅色岩石，與冰冷的江水相互碰撞糾結，排出大量氣泡，好像水開了鍋。
　　青銅城的表面刻印著一張類似人臉的圖案，痛苦的面容扭曲到了極致，尖銳的牙齒好似一排排插進牆壁裡相互咬合的匕首。
　　黑影伸手，摸在了人臉的牙齒上。
　　人臉的表情瞬間就有了變化，宛如被驚嚇到的某些小動物，青銅雕刻出來的眼睛裡居然能夠清晰地讀出來令人心悸的恐懼和害怕。
　　“我回來了。”
　　黑影輕聲說，大塊的紅色銅鏽剝落，露出下面宛若新生的青銅牆壁。
　　人臉的牙齒分開，張到了一個誇張的角度。
　　這座毫無縫隙的青銅城忽然出現了一個缺口，三米長三米寬，上下是尖利無比的牙齒。
　　內部，有微弱的火光亮了起來，很難想象間隔了如此長時間的照明系統居然還可以照常運作。
　　無數青銅雕像齊齊轉頭望向門口的位置，整齊劃一，像是同一座雕像的複製品。它們青面獠牙的面龐上帶著人龍混合的特征。
　　青銅與火之王諾頓，回歸白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