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修一是第四個祝他生日快樂的人。陳希的室友劉建是第一個,還給他買了雙足球鞋作為生日禮物。
陳希的父母是第二個和第三個,昨天中國隊的比賽結束後不久,父母就給陳希打來了電話,除了生日之外的聊天內容也很平淡。媽媽有些絮叨地講著新學期學校裡發生的事,陳希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偶爾在陳母講故事的間隙插上一句“我姥最近挺好的啊,身體怎樣?”,然後繼續聽媽媽娓娓道來;陳父的話更少,總結起來也只有兩句“要開學了,收收心好好學習”、以及“錢不夠跟家裡說,該花的地方花,該省的地方省”。
陳希一一回應得滴水不漏。
他當然不會講下午在足球場發生的事,也沒有和爸爸吐槽伊朗友人薑斌。在他被青訓隊開除之後,足球,在這個家裡,就很有默契地沒有被任何人提起。
但他知道爸爸一定是看了中國隊的比賽的。
因為爸爸,是他見過的最狂熱的球迷,如果沒有爸爸,陳希也不會和足球結緣,雖然目前來看,更多的是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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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阿裡嘎多。”對於山崎修一的生日祝福,陳希顯得並不熱情。
畢竟最近糟心事不少。
山崎修一並不計較,而是拿出準備好的紅包順著車窗遞給陳希:“抱歉,實在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現在喜歡什麽,一點心意。”
日本和中國一樣有包禮金的文化,不過相比於中國偏愛“紅包”,也就是用寓意吉祥喜慶的紅紙包裝禮金不同,日本對不同場合使用的禮金袋有著不同的要求。
日本的“祝儀袋”以白色為主,中間有一個繩結,名叫“水引”,根據場合的不同送禮者需要選擇不同的“水引”。如需參加婚禮、探望病人時,應選用無法解開的“水引”,代表“此生僅有一次”;在祝賀生產、入學、慶生、長輩給晚輩發“お年玉”(壓歲錢)時,則應該選用蝴蝶結狀“水引”,蘊含重複、再次的含義,以祝願受贈者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另外,根據禮金的金額多少也要選擇不同的“祝儀袋”。一萬日元以下大多選擇的是印刷水印的信封裝“祝儀袋”或“ぽち袋”,禮金更高,則要選擇規格更高的“祝儀袋”。相反,如果你送上一個華麗的“祝儀袋”,裡面只有一萬日元,會被認為是失禮行為。
有人認為“祝儀袋”文化體現了日本人的嚴謹和注意細節,有人認為是小日本子窮講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說回到山崎修一送給陳希的這個“祝儀袋”,山崎修一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選用了一個更符合中國人口味的紅色袋子,是真正意義上的“紅包”。紅包正面寫著“禦祝陳希さん”,腰間綁著華麗甚至有些繁雜的咖啡色水引。
這樣高檔的“祝儀袋”,加上山崎修一的大撒幣風格,陳希對紅包金額有個大概的了解了。過年的時候爸媽剛給他包了一千的紅包,這兩個紅包的厚度應該是不相上下。
果然,陳希打開一看,十張福澤諭吉,十張司馬臉,十倍的快樂。
山崎修一已經開車進了停車場,陳希對著法拉利的背影深鞠一躬。
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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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廚裡,山崎修一一邊處理食材一邊和陳希閑聊。
“最近桃醬來過嗎?”陳希問山崎修一。
“沒來過。”山崎修一略作思索,搖搖頭。
“那就是…有七十三天沒來過了。
” “你對桃醬還真是癡情啊,”山崎修一嘲笑陳希,“要是我,我會選個子矮一點那個,畢竟…”他把雙手五指並攏並稍微彎曲,然後在胸前比劃了兩下。
陳希白了他一眼。
桃醬是經常來店裡吃飯的顧客。陳希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聽過同伴稱呼她為“もも醬”。“もも”在日語是桃的意思,所以陳希叫他桃醬。桃醬大概十七、八歲,人如其名,桃子般水嫩的臉和懵懂又清澈的眼睛讓人過目難忘。 另外一個讓人記住的特點是,她和她的同伴每次都能消滅和身材嚴重不符的大量烤肉。
桃醬略帶沙啞的嗓音也很吸引人,不過她和陳希的第一次交談卻雷到了陳希。
陳希正在幫她們烤肉,和同伴一番激烈爭論之後的桃醬突然問陳希。
“你知道...墨西哥嗎?”
“知道啊。”
“墨西哥是在歐洲對吧?”桃醬揚起臉,期待的眼神盯著陳希。
“墨西哥在北美洲。”
“誒?…”桃醬的眼睛裡頓時充滿了困惑,她焦急地解釋道:“明明…明明老師說墨西哥在歐洲靠近地中海的地方嘛…他們國家的人愛吃披薩和面條…”然後又補充一句:“埃菲爾鐵塔也在墨西哥!”
桃醬帶著鹿兒島口音的胡說八道徹底把陳希給搞亂了,他緩了好一會才說:“你說的是國家不是墨西哥,是意大利吧…而且,埃菲爾鐵塔也不在意大利,而是法國首都巴黎。我可沒聽說過埃菲爾鐵塔什麽時候搬家了。”
就算搬家,也應該搬到柏林去嘛…
烤架上傳來刺啦刺啦的聲音,陳希才發現,自己的思考時間太長,肉烤糊了。
桃醬一扁嘴,哭了出來。
陳希傻眼了,這八嘎孩子也太不講理了吧…最後還是山崎修一出馬,用帥哥的超能力哄好了桃醬,而烤糊的肉則算在了陳希帳上。
“很抱歉讓你們的用餐不愉快了,可以免費贈一道菜,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桃醬遲疑了一下,眨著眼睛說:“我想吃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