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吉瑪，被佔領的泰莫利亞首都

　　一天后...

　　傑洛特在三四個宮廷侍女的服侍下沐浴。這時，一個穿著華貴端莊的內侍帶著下屬走到門口衝著侍女們無聲地做了個手勢，侍女們立刻會意，快速地離開了浴室。

　　“嗯，這樣應該差不多了。”

　　那總管大臣快步走到傑洛特身後，用食指蘸了一下他的皮膚，放在眼前仔細打量了一下。總管大臣的下屬立刻拿著浴巾讓傑洛特擦拭。

　　“恩希爾會在乎我乾不乾淨嗎?”

　　“先生請使用皇帝陛下的完整名諱，不然就乾脆閉嘴。”空氣頓時一滯。

　　“先生，請坐到那張安樂椅上。”總管大臣繼續道。

　　“安......什麽?”

　　“就是那張......椅子。”

　　“克雷敦，請替這位先生刮胡子，留半寸鬢角。”

　　“我的胡子有什麽問題?我覺得胡子能增加我的威嚴。”傑洛特坐在椅子上問道。

　　“的確，但卻沒那麽優雅。尼弗迦德人覺得胡子不順眼......長虱子的更糟糕。”

　　“我旅行很久了。好吧，你刮吧。”

　　“請把頭往後仰，別亂動。”

　　“泰摩裡斯被安排的怎麽樣?”傑洛特問道。

　　“貓派獵魔人總是很危險......他現在正跟你享受著同一待遇，雖然他不用覲見。”宮廷總管看到傑洛特那危險的眼神望過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心悸的感覺。

　　“如何?覲見準備進行得順利嗎?”

　　“順利，將軍。這位先生很快就會煥然一新。”

　　“他是誰?也是理發師嗎?”

　　“不是。我是莫爾凡.符裡斯將軍，阿爾巴師的指揮官。葉奈法的護衛生前全是我的手下。”符裡斯無奈地說道。

　　“沒錯......“生前”。所有人去維吉瑪都一去不返。不知昨天路上都發生了什麽，能煩請你指點一二嗎?畢竟你有的是時間......脖子上還頂了把刀片。”

　　“他們被狂獵殺了。”

　　“你是說飛過夜空的妖靈隊伍?老百姓口中的戰爭凶兆?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老實說......我管你信不信。你的手下都戰死了，士兵終究是土兵嘛。”

　　“看來你根本沒把他們的性命放在眼裡......”

　　“的確。但我猜，他們入侵其他國家時，也沒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裡吧。”

　　“北方人啊。我們可以幫你們洗澡、刮胡子、穿衣服，但教你們禮節這可是一大挑戰。”

　　“我也很榮幸見到你。”傑洛特面無表情地道。

　　“完成了。要逆著方向再刮一次嗎?”理發師問道。

　　“不用，他已經夠叛逆了。再會，獵魔人......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符裡斯冷哼一聲，扭頭離開。

　　“很好，現在請先生更衣。”宮廷主管背負雙手語氣淡然。

　　“很抱歉，因為我沒有先生的正式尺寸。如果衣服不合身，我們的裁縫會立刻修改。”

　　“我的衣服呢?”

　　“在洗衣籃裡，早就拿去洗了。”

　　“待您覲見皇帝之後，我們會將乾淨又筆挺的衣服還給您的。”

　　“黑色、黑色......除了黑色還是黑色?”傑洛特無奈地看著眼前三個衣架上的宮廷服裝。

　　“我們不希望尼弗迦德有太多繽紛的顏色。先生選好服裝後，請告訴我。

”宮廷主管，也是恩希爾的侍從說完便站在一旁等待著傑洛特穿衣。　　“先生可能不知道，在屁股上綁條毛巾實在不適合覲見場合。”

　　三個衣架上是三種典型的尼弗迦德服裝，優雅朝臣的上衣，尼弗迦德褲子，還有華麗的尼弗迦德鞋子，雖然這些在傑洛特看來都一個樣子。

　　“先生很適合黑色。先生對這套衣服還滿意嗎?”

　　“如果能搭一件鑲釘緊身上衣，背上再掛兩把劍就更好了。算了，人都到尼弗迦德了......”

　　“什麽?”

　　“說說而已，接下來呢?要不要幫我撲粉?”

　　“不需要，先生的氣色還不錯。先生即將覲見南北全境的統治者......我必須確保您知道如何行禮。”

　　“我不是什麽鄉巴佬，知道怎麽行禮。”

　　“好的，那請先生示范一下。”

　　傑洛特不耐煩地微微點頭行了一禮。

　　“先生，您這樣更像在調戲街上的妓女，而不是向尼弗迦德皇帝行禮。請仔細看好。”說罷，總管便站好姿勢示范如何行禮。

　　“腿伸長，手放平，頭朝下，下巴碰胸口。請先生跟著我做。”

　　“這是在搞笑吧。”

　　“一點都不好笑，我很嚴肅的。先生知道在皇帝面前違反禮儀要受什麽懲罰嗎?鞭打整整兩百下。我絕不會讓先生受到如此懲罰，所以，在我確認先生學會行禮之前，我不會放您離開的。”

　　傑洛特無奈地憑借著剛才的記憶，似模似樣地行禮。

　　“請認真一點，現在不是搞怪的時候。請先生仔細看。”說完，總管又做出了示范。

　　傑洛特憑借著獵魔人的出色肢體協調能力，跟著做出了一樣的動作。

　　“嗯，還是不夠流暢和優雅......不過，我們可以對北方人寬容一點。請隨我來。”總管背負雙手，一絲不苟地帶著傑洛特穿過宮廷。

　　“只有皇帝問話時，先生才可以出聲，同時還要使用適當的尊稱。”

　　“比如天皇老子大統領?”

　　“我知道先生天生幽默，但皇帝恐怕欣賞不了您的優點。”

　　“叫‘陛下’就夠了。聲音要大而清晰，還要帶上敬意。”總管想了想還是提醒道。

　　“皇帝陛下，迪斯溫.雅丹.伊恩.卡恩.愛普.蒙路德，在敵人墓上起舞的白焰，恩希爾.恩瑞斯皇帝！”總管用尼弗迦德語大聲報出了皇帝的名號。

　　傑洛特尷尬地看了看一直保持著躬身的總管，想了想，還是對著恩希爾行了大禮。

　　“皇帝陛下”傑洛特道。

　　“承陛下所願......”

　　“所有人都出去，獵魔人留下。”恩希爾斜靠在座椅上淡淡地命令道。

　　傑洛特看著房間裡的人離開，這才走到恩希爾的桌子旁。

　　“我還以為你不會向任何人行禮呢。”

　　“我只是不想讓侍從失望。我們是好朋友。我想你召見我不是要緬懷過去的時光吧，所以......”

　　“閉嘴。”恩希爾站起身走到傑洛特面前。

　　“我女兒希裡雅......她回來了，可又遇到了危險。狂獵追著她不放。”恩希爾看著希裡小時候的畫像語氣沉重地道。

　　“你必須找到她，把她帶到我身邊。”

　　“你確定?希裡......已經離開了，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現在正忙著打仗，你以為我隻為一個謠言，就會把你找來?”

　　“在我看來，人人都可能放錯，皇帝也不例外。”

　　“我都忘記了你有多傲慢無禮了。”恩希爾貼近傑洛特，威嚴的目光直視傑洛特那野獸般的雙眸。

　　“我沒時間慢慢說服你，也不想跟你談話。覲見之後，說服工作我會交給葉奈法。”恩希爾看著面無表情的傑洛特，最終還是放棄了跟他繼續對視。

　　“你的軍隊有多少人?兩萬?三萬?你有這麽多人，幹嘛還要找我?”

　　“你知道理由，因為她信任你。”

　　“沒錯，她信任我。告訴我，你為什麽找她?是為彌補之前錯過的時光?......”

　　“一如往常，我做任何事都是為了帝國。別再廢話了，不管怎樣你都會同意的。而且你還有錢拿。我給的報酬可比你平時的委托高得多。”恩希爾回到座椅上，雄獅般的眼神透露出智慧的光芒。

　　“省省吧，你還不如多多善待那些百姓，他們的房子被你的軍隊燒掉了。我這麽做是為了希裡，不是你的黃金。”

　　“我不管你為了什麽，我只要結果。其他的就讓葉奈法告訴你吧。覲見結束，瑪瑪瑞！”恩希爾喊來侍衛總管。

　　“帶她去找女術士。”瑪瑪瑞恭敬地點了點頭。

　　“請先生跟我來。請務必跟上我，宮內有許多貴賓，這些人是先生您......”瑪瑪瑞道帶著傑洛特走過宮殿的走廊，並仔細地叮囑著。

　　“......覺得惡心的。”傑洛特打斷道。

　　“......是先生您招惹不起的。”

　　傑洛特和瑪瑪瑞走一個大廳內，不少身穿華麗服飾的男男女女形態各異，或是在焦慮地走動著，或是在低聲私語。

　　“他們說我早上可以第一個覲見，可現在都過中午了！”

　　“怎麽樣才能殺掉那隻......呃......獅鷲?”

　　“使者從諾維格瑞回來了?”傑洛特遠遠地便看到符裡斯在和一個軍官交談著。

　　“回來了......但一無所獲。參事決議全城保持獨立和中立。”

　　“見風使舵，真是愚蠢，不僅拙劣，還容易失足。”符裡斯惱火道。

　　“只是不知道他們會轉向哪一邊......”

　　“現在這種情況，小國想搞獨立實在不怎麽明智，就像陶森特......”符裡斯道。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傑洛特走近道。

　　“你要加入討論?”符裡斯有些驚訝。

　　“我們剛剛談到中立，保持中立真的很難。”軍官道。

　　“我略知一二。”傑洛特道。

　　“願意解釋一下嗎?”符裡斯對此頗為感興趣。

　　“每次都是這樣，我與世無爭，不喜歡趟渾水......但總會突然被人緊急召見，然後被迫接受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傑洛特沒好氣的道。

　　符裡斯和軍官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麽好。

　　“談的夠多了，我可以換個話題嗎?”符裡斯自知不妥，主動轉移話題道。

　　“喔，我跟皇帝談過了。”

　　“嗯，他為什麽要召見你?”符裡斯道。

　　“原來你還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但我敢打賭，他只是想跟獵魔人隨便簽個合約。”符裡斯冷笑道。

　　“嗯，基本就是這樣。再會。”

　　“再會，保重。”

　　“你確定?”

　　“百分百確定，像貓一樣銳利的眼睛，帶著兩把劍......肯定是獵魔人。”

　　“或許他要去解決地下墓室的怪物。從福爾斯泰特的時代起，那裡就有吸血妖鳥。”

　　“也許吧，誰知道他到底播了多少種......人們都說他好色至極。真是典型的北方人。”

　　“都是些野蠻人。”幾個尼弗迦德貴族聚在大廳內竊竊私語道。

　　傑洛特跟著瑪瑪瑞穿過大廳走到了一個室內花園，兩個貴族男女在花園的無人角落裡交談著。

　　“這些花圃......也配叫皇家花園?”

　　“看來北方的園藝技術還有待發展。”

　　“先生辦完事之後，請來找我領回衣服。”瑪瑪瑞將傑洛特帶到室內花圃的一個房門前，便轉身離開了。

　　“羽毛筆磨尖沒?好了吧?那就記下我的話。諾維格瑞真正的當權者不是市議會，也不是商人工會，而是永恆之火教會和黑社會。有時這兩者很難區分，因為雙方都冷酷無情、憤世嫉俗到......”亞特裡大使面對著壁爐自顧自地說著，他的身後站著一個書吏。

　　“請慢一些，大使......我跟不上了。”書吏著急得有些手忙腳亂。

　　“我自己寫報告好了。你只要準備一式三份的草稿就行了。”亞特裡大師不耐煩地道。

　　“是獵魔人，跟北方人故事裡寫的一模一樣，真是不可思議！”書吏看到傑洛特經過，好奇地盯著他看。

　　傑洛特習以為常地走過兩人，朝著裡面的房間走去。

　　“傑洛特！你的外衣，看上去真帥......”葉奈法似乎是等待多時了。

　　“唉，我恨不得快點把它脫掉。”傑洛特無奈地道。

　　“如果換個環境，我會認為你是在求歡......我也樂意配合。但我們還有其他事要忙。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麽要跟恩希爾聯手吧?”葉奈法走到燭台的桌子旁。

　　“嗯，看來我們上了同一條船。希裡真的回來了?有沒有可能是他搞錯了?”傑洛特的目光片刻不離葉奈法。

　　“你看......這是她現在的樣子，至少我們的密探是這麽說的。我們的小獵魔人長成漂亮的女士了。”葉奈法看著桌子上的一張羊皮紙上的簡筆素描畫像，上面的畫著一個英姿颯爽，身材秀長的年輕女人半身像。

　　“說的沒錯......她長大了。”傑洛特看著希裡的畫像道。

　　“你們一起在凱爾莫罕訓練，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現在情況大不相同了。”葉奈法語氣一轉，有些感概道。

　　“但你還是你，一點兒都沒變。”傑洛特含情脈脈地看著葉奈法的臉。

　　“我真懷念你那些蹩腳的恭維話兒......但我們還是專心找希裡吧?”葉奈法情深意重地看著傑洛特，但身為女術士的她時刻保持著清醒，她知道現在不是和傑洛特溫存的時候。

　　“好......恩希爾說狂獵在追她。如果不是昨天親眼所見，我還真不太相信。他們是怎麽找到我們的?”傑洛特道。

　　“因為我。聽我說，我花了好幾個月尋找希裡。我用了定位咒、內髒佔卜、泥土佔卜，幾乎無所不用其極。我知道狂獵能感應到我的魔法。甚至找到我，但我覺得我能騙過他們。”

　　“看來你錯了。”

　　“嗯，這陣子我感應到，他們在追蹤我的足跡......如果不是你和恩希爾的士兵，我早成他們手下的亡魂了。我不能再冒這風險了。必須放棄魔法，改用比較傳統的手段，所以我才會找上我認識的最厲害的跟蹤專家。你一定要找到他，傑洛特，不能讓狂獵捷足先登。”葉奈法擔憂地說道。

　　“狂獵要希裡幹嘛?”

　　“我不知道，傑洛特。我想寫信問問他們，但我沒他們的地址。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但一定是因為她的血，她的......天賦。至於狂獵想要她的天賦幹嘛......我連想都不願想。”

　　“希裡在哪兒現過身?”

　　“兩個地方，維倫和諾維格瑞。維倫的線索更有希望，你先去那兒找吧。去十字路口的旅店，找一個叫漢崔克的商人，他是皇帝的密探，他應該會跟你聯絡。”葉奈法斜靠在平鋪著一張大地圖的桌子上，燭光照的她的臉頰嫵媚誘人。

　　“就這麽簡單?不用背暗號，或學什麽秘密握手法?”傑洛特詳細地看著地圖。

　　“不用。抱歉掃了你的興，讓你對密探的童年幻想破滅了。諾維格瑞只有一些未證實的報告和謠言，但你在那兒會碰上我們的朋友。”葉奈法停頓了一下，飽含深意地與傑洛特對視著。

　　“特莉絲.梅莉葛德，她在大廣場買了間舒適的公寓。”片刻，葉奈法別過頭去說道。

　　“她見到我一定很開心......你呢?你有什麽打算?”傑洛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要搭船去史凱利格群島。那邊最近發生了一場魔法爆炸，半個森林都沒了，我認為肯定跟希裡有關。我會去凱爾卓，有情報就去那兒找我。”葉奈法暗哼一聲，繼續說道。

　　“離開前我想問個問題，你為何不聯系我?你不需要我?還是不想見我?”

　　“我不想壞你的好事。我聽說，你跟特莉絲是天生一對兒。”葉奈法有些酸溜溜地說道。

　　“葉奈法......我當時失憶了。”傑洛特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用失憶當借口?別再撒謊了，好嗎?‘不是你想的那樣’、‘跟她在一起，反而讓我明白了我有多愛你’......我不想聽，別再說了。”葉奈法仰著頭看著傑洛特，她雖然語氣平淡地說著， 但情緒似乎有些失控，說到最後，葉奈法的音調有些哽咽了。

　　傑洛特自知大事不妙，趕緊上前吻住了葉奈法，二人毫不介意屋外還有著各種各樣的貴族、官員和雜役，葉奈法熱情地回應著傑洛特，長久地......

　　“看來我們又要分開了......雖然我並不想走，但我知道，時間寶貴。”

　　傑洛特和葉奈法站在一起，看著熊熊燃燒的壁爐，兩人都珍惜著眼前來之不易的時光。

　　“的確，要不我直接把你傳送到威倫?”葉奈法用爐火烘烤著雙手。

　　“想都別想，我要騎馬去。我換身衣服就出發。”傑洛特很是抗拒用傳送門。

　　“隨便你。啊，對了，你穿黑絲絨挺帥的。”葉奈法聲音越來越低。

　　“真的嗎?也許我可以拿些黑絲絨裝飾盔甲......一路順風，葉奈法。”

　　“你也一樣，如果你想知道，你跟維瑟米爾在荒野閑晃時錯過了什麽，那就去找亞特裡大使聊聊天吧。他在那兒。傑洛特，我知道現在正在打仗，但是拜托你，別逞英雄，好嗎?調查完線索就來找我，一根頭髮也不少。”葉奈法溫柔著地看著傑洛特，最後抱著傑洛特深情地吻了他的嘴唇。

　　“我會等你的。”

　　傑洛特四目相對了片刻，葉奈法轉身走到房間中間，雙手一揮，一股強大的魔力自身上散發出來，房子的一面牆壁隨之出現了一座散發著金色魔法之光的傳送門，葉奈法頭也不回地走進傳送門，隨著金光閃過，葉奈法的身形隨著傳送門一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