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嗚呼哀嚎聲傳來,黎先生提步上前,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一群人搖了搖頭。
果真是群找死的。
“七爺先走吧,剩下的事交給我。”
話音落下,連個眼角都沒給他留的人,直接從倒在地上的一群人身上跨過去,坐車從後門離開。
薑離哈著熱氣搓手,一直等到深夜十一點,方看到一群人罵罵咧咧地從會所裡出來。
與此同時,趴在他肩頭充當圍脖的墨歸抬眼望向身後,三百米外的路邊,不知何時停泊著一輛汽車。
她忙用尾巴點了點薑離的臉,示意他回頭。
“是星辰!”
女鬼一句話,令身體冷到發僵的薑離瞬間想到了張星辰的復仇計劃。
他大概是想用同樣的方式撞死那些人。
薑離呼著白氣,想也沒想立即朝那輛車跑去,一定要在他犯下這件事之前攔下。
“言言,我不會讓你白死的。”車內,張星辰緊握方向盤,淌著兩行清淚低聲呢喃。
出事當晚的一幕幕仍不停地從眼前閃過。
“生日每年都能過,幹嘛非得花那許多錢買蛋糕,不去讀研究生了?”
“每年都有,但今年只有一次啊,去年我就沒送什麽像樣的禮物,今年一定不能再錯過了,聽說草莓奶油蛋糕很甜喔。”
“算了算了,定都定了,下次可不準再這樣了。”
“好~綠燈亮了,快走吧。”
“星辰!”
刺耳的刹車聲一遍又一遍地回蕩在耳邊,如果當時,言言沒有推開他的話……
張星辰攥著衣袖拭去眼角淚痕,計算著時間,發動引擎,踩下離合。
“張,張星辰。”
就在他發動車子之際,迎面跑來一人喘著粗氣攔在了未關攏的車窗外。
這人他有印象,晚上才剛見過,但他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張星辰斂眸掩住眼角下的紅痕,偽裝出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你想幹嘛。”
知道他的名字,特意守在他開始行動的時候出現,難道……難道他知道了自己的計劃!
薑離拉了拉車門,發現門沒鎖,在他反應過來鎖住車門之前,打開門跳上了即將發動的車上。
“你不能那麽做,你女朋友要是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這樣傷害自己。”
張星辰登時瞳孔一陣猛縮,死死攥緊方向盤,在薑離再開口前低聲怒喝:“你知道什麽!你又懂什麽!他害死了言言!”
本來,來年他們就該訂婚的。
他們會生活的很幸福才對。
都怪那群畜生……
氣紅眼的人緩緩抬頭,一隻腳伸到了油門上,“我最後再給你次機會,趕緊給我下去!不然,我就拉你一起陪葬。”
反正言言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星辰。”
副駕駛的人突然間換了副表情,滿眼不舍地看著他。
“言言……”
飄在一旁的江言不想讓他做傻事,更不想讓幫她的薑離受傷,不得已隻好再次附身。
“不要為了那種人傷害自己,殺了那些人不值當的。”
“可是……你是替我死的。”
當時那輛車其實是朝他撞過來的,是言言推開了他,他怎能心安理得地繼續活下去。
“如果當時的情況調轉,我相信你也一定會像我一樣做出選擇。星辰,我不後悔,所以,不要去做這種事了。”附在薑離身上的江言始終微笑著。
她相信壞人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但這個執行人,她不希望是他。
她更希望星辰能好好活下去,去實現生日時許下的願望。
張星辰死死抵住牙關,看她越是這樣笑著,心中的那股恨意便越是磨滅不了。
她不該死的。
“不行!”他搖搖頭,無論如何也想讓那個凶手付出代價。
不管江言如何勸說,仍選擇一意孤行。
然而就在車輛啟動之後,兩輛拉著警報的警車突然從一旁呼嘯駛過,在會所門前堪堪停下。
不過片刻,幾名警察便從會所裡帶出了當初撞死江言的那位官家子弟,以及其他幾名鬧事者。
透過車前玻璃隱約看到,那位官家子弟的身上掛了彩。
“知道我爸是誰麽,敢抓我?你們憑什麽抓我!”
“你爸?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其中一名警察直接將無知叫囂的人一把推進警車中。
肇事逃逸,找人頂包,現在還得罪了黎先生,就算有人擔保恐怕也出不來了。
“你看,報應這不就來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罷了。”
看到這一幕,江言有些慶幸,慶幸在他做出這件傻事之前,有人提前一步製裁了那個凶手。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相比於江言松了口氣的心態,看到對方被抓,張星辰反而失落至極。
江言這才明白,讓對方付出代價是一回事,星辰走不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撞死對方的同時,也殺了自己,而現在,所有目的全部落空。
“星辰,草莓蛋糕很甜哦。”她笑著說,一如那天晚上臨死前的一幕。
張星辰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因這句話再次翻湧,充斥在眼底的恨意全都化作了虧欠和後悔。
見她整個人都在發光,哭著笑著松開方向盤。
江言見狀也徹底離開了薑離的身體。
車內,霎時回歸死一般的寂靜。
薑離捂著左眼,晃了兩下昏沉的腦袋打開車門,在下去之前回頭對趴在方向盤上的人道:“帶著她的那份好好活著,活著,就是對她最好的回應。”
說罷,下去之後關上車門,任由車內的人好好地大聲地哭一場。
“這樣就可以了麽。”
“嗯,這樣就夠了,謝謝,謝謝你幫了我。”江言道了聲謝,魂體開始慢慢消散,似要乘風遠去。
“不再留他身邊了麽。”
經過沈瀟瀟一事,薑離才知道這些遊魂其實是可以留在親人身邊的。
既然她還掛念著那個人,現在又為什麽要走。
“他的路還很長,以後一定還會遇到更溫柔的女孩兒,希望那個人能讓他徹底走出來吧,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終究是死了,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刻。
要是以後星辰真遇到了能讓他走出這段歲月的女孩兒,她大抵是做不到現在這樣豁達的。
所以哪怕是為了他的未來,她也必須得走了。
江言說完,隨風飄散,化作風伴著星辰,似最後擁抱了下對方,便徹底松手。
那一刻,薑離好像明白了。
其實無論離開,還是陪伴,都是他們愛著那個人的表現。
“一路順風。”他站在愈漸昏黃的路燈下,順著跑遠的風低語一句。
——
“解決了?”
見薑離朝自己走來,將兩隻前爪揣在身下捂暖的墨歸,不禁打了個哈欠。
薑離點點頭,用大衣擋住迎面吹來的寒風,將她從樹下抱起來。
“我們回去。”
“七爺要是知道你翹班,指不定氣的臉都變形了。”
“不會的。”
薑離十分淡定地搖頭,出來之前,他將買給七爺的禮物拿了出來。
看在禮物的份兒上,想必七爺也不會多責備他。
但事實證明,他錯的很離譜。
回到三青閣,沒看到薑離和墨歸,七爺本只是有點生氣,但在看到鋪在搖椅上的加厚絨墊後,整個人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了。
看也沒看薑離留下的紙條,直接團成團扔進炭爐中燒成灰。
事後,記薑離曠工一天。
原本信誓旦旦,以為七爺不會罰他的人,為此沮喪了整整一天。
“我都說了七爺實際上很小氣,心眼就跟綠豆那麽大,現在知道後果了吧。”
墨歸雙手叉腰,全然沒發現已經走到她身後的人,說著說著更來勁了。
“不過,我看他倒是挺喜歡那件禮物的,雖然嘴上不說,不也照樣躺上去了。”
“七爺真是悶騷,老老實實地說喜歡又怎麽了,又不會少塊肉。”她攤開雙手,無奈搖頭。
“是不會少塊肉,但是……你會。”
毫無警覺的墨歸滿臉狐疑地回頭,一眼對上七爺的視線,不等他動手,轉瞬變成貓跳到薑離身後。
“你怎麽也不提醒我?”
“我提醒了,你沒看見而已。”方才他使了那麽多次眼色,誰讓她閉著眼睛背後說人的。
繼薑離被記曠工後,那天開始連續三天,墨歸的口糧也減了三分之一。
氣的她成天跟七爺鬥智鬥勇,每回必輸,輸了就跑去薑離面前告狀,再不就是到狸花亭訴苦。
久而久之,七爺也不讓薑離去接那隻屢教不改的貓了,讓他一有空就待在三樓的小房間,專心提升注意力。
不得不說,效果很顯著。
提升注意力後,薑離發現,精神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眼下的烏青也在慢慢消失。
明明吃喝都跟從前差不太多,原先有些蠟黃的膚色也跟著有了絲起色。
“難怪古人都想修仙修道,原來還有這用處。”只不過是提升了注意力就有這種效果,要是修了仙,豈不真能永葆青春。
想到這兒,薑離小心翼翼地瞄向躺在搖椅裡的七爺,他該不會已經成仙了吧。
心中的想法剛形成,薑離又趕緊伸手在眼前揮了兩下,驅散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要是真成了仙,又何必待在這裡。
再者,當今這種社會下,空氣汙濁,心浮氣躁,怎麽可能成得了仙。
不可能。
不可能。
“不管你在想什麽,收起你的腦洞。”
七爺猝然掃視過來,嚇得他立刻斂下所有思緒,跑去開門通風。
結果他剛一打開門,就見藺九正站在門外,做著伸手敲門的姿勢。
“薑離!”
一看到他,藺九就恨不得碾碎嘴裡的牙。
這家夥,居然跟許聿說他是因為飆車進了醫院,還大言不慚地說是他送自己去的。
臉呢!
還能要點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