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戰”二字落下,乞顏烏木等人皆是凶戾一笑,轉身離去。
片刻後,等他們再回來時,已是換上了全副武裝。
叁位首領全部披甲持刀,笑容猙獰。
尤其是乞顏烏木和包羅特二人,一個披上了從巴爾斯身上扒下來的神仆之甲, 一個緊握本屬於白鷺山莊第叁代莊主的血寒刀,臉上殺氣騰騰。
先前一戰,他們被烏托布搶走了風頭,心中怒火正愁無處發泄,這一批江湖人士便剛好送上了門!
這一刻,二人只希望對方是來尋薑青玉麻煩的。
那樣,他們便可以在薑青玉面前表現一番, 殺個痛快, 說不定可以讓對方重新考慮王庭之事!
至於烏托布……
這一次也沒有再躲在眾人身後,而是手握一口帶鞘長刀,選擇了和另外二人並肩而立。
顯然,他也知道眼下不是避戰的時候。
同一時間。
那一支由江湖人士組成的人馬也已經闖入了營地。
“停下!”
“駐軍重地,嚴禁闖入!”
“再不止步,我軍將視爾等為敵人!”
……
一些士卒企圖上前阻止,喝令一行人止步下馬。
可對方卻是恍若未聞一般,絲毫沒有放緩前進的速度。
下一瞬。
為首的那個老和尚伸出一隻捏了串佛珠的手,輕輕一揮衣袖。
便有一陣狂風掀起,將擋在前方的士卒一個個都掃到了一旁,摔倒在地!
盡管老和尚下手很有分寸,並未致人重傷,但如此囂張的行徑卻已經惹惱了所有見到這一幕的楚人將士!
於是, 不斷有人憤然上前阻截,甚至有成隊的騎兵高舉長矛往前衝鋒。
但都被老和尚一一化解。
他每揮一下衣袖,便有一陣風起, 將擋在前方的楚軍連人帶馬掃到一側。
似是在驅趕一群螻蟻。
“簡直放肆!”
“欺辱安北軍, 可曾將王爺放在眼裡?”
趙祿冷哼一聲,抬腿邁步, 想要上前教訓這一群藐視王權的江湖人士。
但薑青玉卻朝他輕輕搖了搖頭,開口勸阻:
“將軍莫急,先讓他們囂張一會。”
“……”
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忍?
趙祿很是不解。
但出於對薑青玉的信任,他還是強忍怒火,停下了腳步。
“是。”
趙祿的聲音很低沉,略帶幾分不滿。
但當他側身瞥向薑青玉之時,卻見對方已經從綠綺手中取來了朔月劍,正將此劍從鞘中徐徐拔出。
鏘——
劍身輕顫,鳴叫不止。
似是殺意難以抑製!
下一刻,在眾人矚目下,薑青玉提著劍一步步朝前走去。
他走的很快,越過了綠綺、獨幽二女,越過了趙祿、多吉等安北軍將領、甚至越過了乞顏烏木叁人……
最後孑然一身佇立在了隊伍的最前方。
“公子……”
眾人趕忙跟上,想要將他圍在中央,以免發生不測。
但薑青玉卻抬起一隻手,示意他們止步退下。
同時。
他緊握朔月劍,朝下輕輕一揮,在身前一丈處斬出了一條線。
然後, 他冷冷開口,在口吐“備戰”二字後,又下了第二條命令:
“越此線者,斬。”
……
此時,一行江湖人士距離薑青玉等人已經不足叁十丈!
這麽點路,用不了幾個呼吸便可抵達。
這一批人武學修為不凡,目力出眾,所以盡管隔著數十丈和雨幕,但大部分人還是看清了薑青玉的口型——
“越此線者,斬。”
顯然,
這是給他們下的最後通牒!人群中,有幾人議論紛紛:
“倒是個有魄力的小輩!”
“只可惜,武學修為低了點,遠不如二公子。”
“幾位,別太過分了,可千萬別傷了這小輩,王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那是自然,我們心中都有分寸。”
……
噠噠噠……
馬蹄聲在雨天尤為刺耳。
叁十丈,轉瞬而至。
眨眼工夫後,為首的老和尚率先策馬來到了薑青玉身前。
從始至終,他的臉上都掛著友善慈悲的笑容,似是帶著極大的善意而來。
但……
其座下戰馬卻不曾放緩一絲速度。
似是真的要將薑青玉碾成粉碎一般!
倏然間,雨越下越大。
雨幕中。
薑青玉的一襲白袍已經濕透,勾勒出瘦削的身材,看上去弱不禁風,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可他卻挺直了身板,一手握住劍鞘,一手提著朔月劍,直視著朝自己飛奔而來的一行人。
雙眸平靜,不帶一絲慌亂!
反而其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濃濃的嘲弄!
彷佛在問:
“爾等,敢撞上來麽?”
噠噠噠……
陣陣馬蹄聲越發急促,似是在回應薑青玉。
下一刻,老和尚騎著戰馬,竟是不曾絲毫停滯,跨過了薑青玉所畫的那一道直線!
“保護公子!”
乞顏烏木怒喝一聲,第一個邁步擋在了薑青玉的身前。
包羅特,烏托布二人緊隨其後。
但……
令人意外的是,這一匹戰馬卻在這一瞬突兀止步!
同一時間。
它身後的數十匹戰馬也都在江湖人士的控制下止步於原地。
當先一匹戰馬長嘶一聲,高揚前蹄,久久不肯落下。
似是在朝人挑釁。
馬背上的老和尚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慈眉善目道:
“阿彌陀佛。”
“薑小公子,貧僧這應該不算越界吧?”
眾人聞聲,朝其腳下一看。
卻見這一匹戰馬盡管前蹄越過了直線,可後蹄卻穩穩停在了直線之外!
且距離直線只差分毫!
而且,由於這匹馬的前蹄沒有落在地上,而是高高懸在了半空,所以也可以說……
並未越線!
只是戰馬高揚著前蹄,對準的正是薑青玉的面龐,而老和尚又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所以這一幕看上去充滿了挑釁和不尊重!
而這,正是老和尚故意為之的分寸!
後蹄止於線外,是為了表示對拒北王的敬畏。
前蹄越線,高高揚起,卻是為了表示對薑青玉的不屑,以及捍衛北山寺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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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止步,不是怕了你薑青玉,而是給你父王薑秋水一個面子!
此時。
眾人都把目光投到了薑青玉身上,猜測他接下來會如何應對。
薑青玉微微抬頭,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嘲弄的笑容,不曾出現一絲驚惶。
只見他直視著老和尚的目光,聲音冷漠:
“北山寺,普真?”
“是貧僧。”
老和尚笑著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貧僧此次前來……”
可不等他說完,便被薑青玉以一種森然的語氣開口打斷:
“方才我數了一下,你一共傷了本公子一百五十四位部下!”
“另外……”
“你的馬,越線了。”
普真老和尚一臉慈悲,詭辯道:
“阿彌陀佛。”
“公子的部下行動過於莽撞,若非貧僧阻止,他們只會傷的更重,所以……”
“貧僧出手是在救人,而不是傷人。”
“至於這一匹馬,貧僧並不覺得它越界了,公子若是沒看清楚,可以讓貧僧身後的諸位做個公斷。”
此言一出。
一眾江湖人士紛紛開口:
“公子看不清楚,我可看清楚了,這匹馬壓根沒越線,我可以用人格擔保!”
“是啊,公子可不能憑空汙馬清白!”
“的確沒越線,我也可以作證。”
……
另一側,乞顏烏木等人卻是破口大罵:
“放屁!明明是越界了!”
“這前蹄都伸到老子頭上了, 還不算越線?”
“你們全都是瞎子麽?”
……
江湖人士頓時冷笑不止:
“以前只是聽人說北狄之人大多愚笨,今日一見才知果真名不虛傳!”
“一大半身子都在線外,怎可說是越了線?”
“真是顛倒黑白!”
“算了,和一群死人較什麽真?”
……
“你……”
聽見“死人”二字,乞顏烏木等人一個個都憤然舉刀,再也按捺不住殺意。
但普真老和尚卻又開口了。
只見他笑吟吟望著薑青玉,聲音微沉:
“公子,你認為呢?”
“貧僧的馬,真的越線了麽?”
薑青玉直視著對方的目光,表情森冷至極,似是動了怒。
下一瞬。
他突然一把丟開了劍鞘。
同時雙手握住朔月劍,朝著身前那匹馬狠狠斬去!
盡管薑青玉的武學修為只有後天四品,可由於朔月劍鋒銳無雙,再加上時機把控準確,所以這一劍的鋒芒並不遜色後天七品!
再加上……
普真老和尚也並沒有出手抵擋。
於是,一陣寒光乍現後。
戰馬前蹄被齊齊削斷!
轟!
頃刻間,噴湧而出的鮮血染紅了雨幕。
隨後,戰馬痛苦哀嚎一聲,整個身子前傾摔倒在了地上。
而它的兩隻後蹄……
也終於落到了直線之內!
薑青玉立於雨中,手持長劍,滂沱大雨洗不淨劍上赤血。
他冷冷掃了一眼一眾江湖人士,語氣嘲弄:
“現在……”
“還有人覺得這匹馬沒有越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