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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與骸》第2章 隕落 七
  【裡德新歷589年-艾德佩爾大陸-第五區-亞當斯沼澤】

  亞當斯沼澤位於亞當斯的南面,再往深處走就是絕望深淵。這裡常年被異形的樹木遮蓋,沒有陽光的滋養導致此處的植物只有一些矮小的灌木。相傳這裡本是鬱鬱蔥蔥的一片森林,有一條壯觀的瀑布從亞當斯山的山腰中傾瀉而下。但因為魔獸的侵襲,這裡的生物都遷徙出去,隻留凶殘嗜血的魔獸在此處自相殘殺。

  隨著魔獸的死亡,被神息侵蝕消失的魔獸屍體漸漸汙染了周圍的環境,腐爛的屍體與枯萎的草木慢慢成為了黝黑腥臭的泥沼,那條日夜不息的瀑布也不知何時停止了,隻留下這片沼澤兀自潰爛肮髒。

  此時三個身影在這片沼澤中極速跳躍穿梭。舞背著還沒有辦法快速移動的晨夕,與刹那一起在風的加持下,加速逃跑。

  就在剛剛被銳鬼,裂鬼,殘鬼突襲的時候,被掐住脖頸的舞趁著裂鬼與銳鬼交談的分神時機,發動了最強大的嘯龍心,借助颶風的席卷,刹那與舞同時掙脫了鬼的封鎖,帶上險些被殺掉的晨夕逃開。

  在嘯龍心強化風的加持下,他們與鬼拉開了一些差距,但是憑借風傳遞過來的氣味,和背後隱約感受到的神息波動,他們還是窮追不舍,緊緊的跟在後方。

  舞慢慢有一些體力不支,她暫緩下來速度,企圖再次借助嘯龍心與亞當斯沼澤的地勢,遮蓋掉自己一行人的行蹤與氣味來脫身。並且稍微冷靜下來的舞隱隱覺得他們三人是被刻意的逼到此處來。在不知道用意的情況下,再盲目的逃下去或許會陷入更難脫身的陷阱。

  此時全身肌肉腱被撕裂的晨夕,稍微恢復了一些。在被但丁使用逢魔裂切斷所有肌腱的時候,晨夕試圖用神息去抵抗,但險些引起了神息的暴走。

  在經歷了神息侵蝕的痛苦後,她額間隨著呼吸閃爍的安多塔之瞳已經開始重新凝聚神息,並將神息釋放在體內治療之前留下的傷口。

  雖然晨夕平時為人唯唯諾諾,說話不敢大聲,是神官裡眾所周知的乖乖女,但是也是大陸上安多塔之瞳到達了十三度,數一數二的強者。被裂鬼毫不費力的切斷所有肌腱這種事情讓舞對八畏藏的能力產生了發自內心的恐懼。與他們三人交手卻像是在玩鬧的銳鬼以及沒有出手卻讓人不寒而栗的殘鬼都像是人間惡鬼,明明擁有強大的實力,卻好像是在故意隱藏實力與他們神官嬉鬧。

  這時候舞才意識到自己的決定有多幼稚,同時也造成極其糟糕的後果。

  舞搖搖頭,停止了胡思亂想。

  晨夕恢復了知覺,拍拍舞的肩膀,示意她稍微停一下。

  刹那幫舞一起把晨夕放在了一顆樹的樹枝上,她的臉上毫無血色,蒼白的像一張未經圖畫的白紙。她掙扎著坐起來,說:“刹那,舞,你們先走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扔下你逃命?”舞有些慍怒,她感覺受到了侮辱。

  刹那沒有說話,但是他看著晨夕堅毅的雙眼,自己不知道為何有些想哭。他知道一個人在做出犧牲自己的決定時,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

  “再往前,就是絕望深淵了。我們三個人一起逃進絕望深淵,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如果你們現在往西邊,順著亞當斯山山腳逃走,還可以趕回第二區。”晨夕的聲音比往常更加細小,光是說話就已經幾乎要耗盡她所有的力氣。

  沼澤裡散發出來的腥臭讓舞和刹那都有些反胃,此時兩人卻無暇顧及環境如何,

後面還有追擊的八畏藏,他們沒有辦法把晨夕就丟在這裡等死。  孱弱的晨夕靠在樹乾上,呼吸異常沉重。她看著眼前不肯離開的兩人,覺得很溫暖。就算這裡潮濕陰冷,又惡臭難聞,但她還是覺得很溫暖。

  晨夕出身在第二區,雖然是經濟發達的區,但她一生下來,父母就不知去向。家裡的傭人,也就是陪伴她長大的老阿姨告訴她,父母是科研員,因為要參加科研項目,只能離開家。可是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的。

  於是就這麽盼啊盼。盼到老阿姨也過世了,盼到自己獨自一人生活了許久,也沒見到父母。神醒的那一天,她告訴自己,父母可能是死了吧。就當他們死了吧。自己活了這麽久,撐了這麽久的信念,在這一天,全被自己粉碎了。

  再後來她在神墮之戰中覺醒成了樹神,卻無人來為她慶賀。父母可能已經死了吧。

  她從小就因為沒有父母膽小謹慎,成為了神官後,也依舊如此。她努力的讓自己變得和善,變得人畜無害,這樣她才能在任何人和人的夾縫中生存下來。

  成為神官後,她感覺自己更加不像一個人了。普通人或者神醒者把她敬做神明不敢與她攀談,而其他神官不一起出任務的時候根本無法見面。平時她就窩在自己的休息室裡,和自己養的花草交談。她幻想著,有一天她死在了神墮者的手下,她的身體血肉能夠成為那些花草的養分,似乎也很好。

  本以為就這樣死去就好了,也沒人會覺得在乎。

  但此時眼前的這兩個人,讓她覺得自己似乎擁有了弟弟和姐姐。第一次感覺到被重視的晨夕,感覺到了這輩子都沒有感覺到的溫暖。或許也不是溫暖,但晨夕就喜歡這麽稱呼這種感覺。

  大概,就是一種親人的感覺與欣喜吧。

  晨夕微笑著,伸出手撫摸刹那和舞的臉龐。她嘴角不住的抽動著,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悲傷,眼神裡那種悲愴的決絕和義無反顧的信念混合著落日的余暉讓她碧綠的瞳孔裡發出金光。

  晨夕的聲音溫柔知性,就像晨間微微吹過的暖風,和煦而美好。

  “我的身體已經堅持不住了。神息雖然沒有暴走但是一直處在不平穩的狀態,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的治療。刹那,舞,謝謝你們不拋棄我。可能你們也不相信吧,這麽多年,我第一次感覺到來自別人的溫暖。你們真是好人啊。可是請你們走吧,讓我帶著你們給我的這種溫暖,為你們,也為我自己,獻上我的生命。”

  舞正要說什麽,卻被刹那攔住了。此時淚流滿面的刹那不再是站在懸崖邊害怕的小孩了。他眼神裡的悲坳與堅定,鏈接著晨夕傳遞出來的決意,讓舞感覺到這一次的犧牲在所難免。

  她伸出手抱住了晨夕。這具瘦弱的軀體裡,此時傳出一股巨大的能量,神息在她的體內瘋狂的流動著,她看著微笑的晨夕,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只是感覺到無助。她也知道如果繼續帶著虛弱的晨夕,等不到進入絕望深淵就會被八畏藏追上。那個時候就是他們三人的陣亡。

  但要她怎麽拋下晨夕?一直以來她都喜歡這個寡言少語的女生。不同於赫勞德三人的友誼,她與晨夕還有刹那之前,更像是某種姐弟與姐妹的情誼。他們在一年前開始合作,開始了解彼此,體會彼此。雖然表面上都是疼愛刹那多一點,但其實舞一直都希望能夠走進晨夕的內心,成為她所信任的朋友,所依靠的家人。

  偏偏在告別的時候,她才成為晨夕最重要的人。

  刹那把戰甲裡裹好的麵包遞給了晨夕。在他的認知裡,如果是道別的話,一定要有送別的禮物。讓離開的人有一個念想,也讓自己有一個盼頭。他知道現在離開的話,就再也見不到晨夕了。但是他們是戰士,是保護大陸和平,讓那些沒有抵抗之力的普通人幸福生活的屏障。

  既然擁有了使命,擁有了能力,那就要承擔起相應的代價。

  晨夕點點頭,接過已經被壓癟的麵包:“刹那,一定要乖哦。舞姐姐,以後,我們再一起聊天吧。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嗯,好,好,好。”舞泣不成聲,她捂著臉,將風匯聚到了周圍。樹林間開始發出沙沙的聲音,晃動的樹葉和呼嘯的風聲在唱著一首悲傷離別的歌。陽光搖擺起來,在三人的臉上來來回回的穿梭,最後停在晨夕的臉上,鍍出一圈金邊。

  刹那擦掉臉上的淚痕,擺出一個爽朗的笑,說:“晨夕姐姐,我以後會變得很勇敢的。”說完便和舞轉過身去,踏著風逐漸遠離。

  “下次再見啊。”晨夕看著兩個遠去的身影,扶著樹乾站起來,額間的安多塔之瞳爆發出耀眼的藍光,釋放出來的神息將晨夕包裹住,看上去就像披著藍色盔甲的戰神。

  離得很近了。

  三個鬼的氣息聚集在一起,正朝這裡飛奔而來。晨夕驅動附近的花草樹木往這邊靠攏過來。她即將為這個世界,獻上她最後的絕唱。

  銳鬼看著前方獨自等待的晨夕,示意後面的殘鬼與裂鬼停了下來。他警覺的看了看周圍,不像是有埋伏的樣子。

  “所以,你是被拋棄了嗎?”銳鬼大聲的問道,“如果你是被拋棄了,我很願意幫你把那兩個黑心的小夥伴抓回來當著你的面殺掉哦。”

  “我才不是被拋棄了。”晨夕喊出了比平時都要大的聲音。她身體裡積蓄已久的力量,正在往外迸發出來。

  從被父母遺棄到被這個世界遺棄,晨夕一直都沉默的忍受著。可如今她知道自己也是被愛著的,她終於有了向這個世界抗爭的勇氣。她要為了愛她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那就不要放棄繼續逃命啊。”銳鬼抬起左手,紅色的神息在他手上迅速形成了一隻長箭,他輕輕往前一送,這隻箭便飛射出去,直直的朝著晨夕飛去。

  【朝聖·蔓生】

  從沼澤裡鑽出的巨樹擋在了晨夕的面前,足有三人環抱粗的巨樹阻擋住了神息長箭,瘋狂生長的樹枝朝著三個鬼纏繞過去,許多樹葉與草片都變成了凌厲的尖刀切割著空氣,呼嘯而出。這一刻,這片森林的樹木都朝著晨夕聚攏而來,從她身上飛射而出的神息鑽入土地裡,然後馬上冒出一顆參天的巨樹。

  森林中無數的魔獸發出生命中最後的吼叫,它們被移動著,瘋長著的巨樹挾持住身體,朝著樹神而去。

  裂鬼周身的紅色神息將身邊的巨樹一一砍倒,但數量實在太多,三個鬼的立足空間被壓縮的越來越小。他說:“看來那個女人是爆發神息了。”

  “這下可有點不好辦了啊。”銳鬼壓低身子,臉上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刹那間他周圍爆發出大量的紅色神息,旋轉著擴張開來,一個巨大且繁複的陣在他腳下張開,凌厲的神息帶著濃重的氣息在陣中來回穿梭,他的頭髮被吹起,露出了臉上已經開始皸裂破碎的皮膚。

  “不可。”裂鬼看著銳鬼說道。“不要衝動。這個女人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暫時脫身再做打算。”

  所有的樹木都已經匯聚到了晨夕的背後,擠壓成了一株龐然大樹,幾乎與亞當斯山一樣高,粗壯的樹身擋住了西邊落日的殘光,從樹身上傳出的莊嚴感讓三個鬼都一時間周身發冷。十三度神息的爆發激發了他們少有的危機感。

  這是面前這位少女的生命絕唱。

  晨夕癱坐在巨樹的樹枝上,她的神息已經不多了,安多塔之瞳也開始忽明忽滅,慢慢黯淡了下去。

  她看著眼前的鬼,竟然有些喜悅。看來真的要實現自己的願望了。一直默默無聞的她,一直站在別人身後的她,終於也成為了這場神與鬼的戰爭中,值得被記下名字的人。她又想起了照顧她,陪伴她神醒的那位傭人。原來這麽多年,她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照顧著自己, 也像父親一樣教育著自己。其實自己一直苦苦等待的父母,本來就在她身邊。

  血緣這種東西,如果沒用的時候,拋棄掉才是最好的選擇。真後悔沒有好好的同她告別啊。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成為值得她驕傲的神官。

  晨夕緩緩轉過頭,看不到身後即將消失的太陽,也看不到遠去的兩個身影。但她知道她們此時也一定正在看著她。晨夕虛弱的笑著。

  真好。原來在生命的盡頭能夠被守望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晨夕覺得自己真的太遲鈍了。原來總是在追尋的親情,就在自己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享受過那麽一刻就夠了。有些東西,有些感情,是稍微觸碰過,便能為之感動一生的。晨夕在指尖匯聚了少量的神息,這種藍色的,不知究竟為何物的東西,改變了整個世界,也改變了晨夕。她艱難的抬起手,將神息凝聚成尖銳的針,直直的刺進了額間的安多塔之瞳。

  【朝聖·肅殺森罰】

  世界靜止了那麽一秒鍾,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隨後,傾瀉而出的藍色神息淹沒了整顆巨樹,樹乾上瞬間長出了無數尖銳的樹枝,密密麻麻的仿佛一堵厚牆,山呼海嘯地移平了整個森林。

  碎石塵土鋪天蓋地的飛舞著,樹枝與空氣的巨大摩擦聲以及大地的轟鳴響應著落日最後一抹余暉壯烈的停下。

  在深處似乎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輕唱,悠遠婉約。一縷金色的氣息從歌聲傳出的地方緩緩飄了出來,融在空氣中,被吹往了世界的中心。

  “刹那,舞,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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