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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與骸》第2章 隕落 二
  【裡德新歷589年-艾德佩爾大陸-第十二區-極點之崖】

  第十二區位於艾德佩爾大陸的最南邊,再往南去,就只有遼闊無盡的被神息侵蝕成黑色的死亡之海。不同於能看到蘭茵汀大陸的最北第九區和與歐萊努斯大陸隔海相對的最東第十一區,第十二區和最西邊的第十區只能看到無盡的海,還有在最遠的那個地方,能看到一點點藍色的光暈,不知是否是世界的盡頭。

  第十區的大陸邊緣,有一片蔥鬱的森林,但因為太過靠近被神息浸透的海水,頑強存活下來的,森林裡的植物都發生了變異,還有穿行其中被神息侵蝕的魔獸與漫無目的遊蕩的神墮者,導致第十區人跡罕至,幾乎可以說是魔獸之區。

  與第十區不同的是,第十二區沒有大片的森林,這裡就像是被終焉之光的爆炸直直劈斷的大陸終點,地勢向上隆起到千米高後,被截斷在大海邊上。這片隆起的大地上是大片未被神息汙染的黃沙與廢土,只有在稍深處的地方,才會逐漸出現植被與叢林。

  十二區雖然只有乾涸的河床與枯死的樹林還有黃沙廢土,這裡卻生活著一大群頑強生活的人,是下位區裡最為活躍有生氣的。這也得益於極點之崖對神息的阻擋,讓十二區擁有了能讓人生活的最低限度的潔淨與少量資源。

  在第十二區最南邊,是一處高出海面近千米高的懸崖,就是極點之崖。崖壁上嶙峋突出的黑色岩石就像某種巨獸的骨甲,經年的海浪衝刷,讓岩石異常光滑,迎著陽光,反射出深邃的黑色亮光。從上方俯瞰,這個位於世界盡頭的懸崖就像一隻展開巨翼的鳥,從頭部的尖端向兩邊延伸,展出參差的弧度。

  極點之崖的上方懸浮著大量切斯特拉遺址的碎塊。這裡是艾德佩爾大陸上能看到最多切斯特拉碎塊的地方,有時候這些碎塊甚至能夠遮住陽光,讓懸崖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此時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極點之崖的最頂端,眺望著盡頭之海,他腳下的海浪撞擊在黑色岩石上,碎成白色的泡沫。海浪大的時候,許多泡沫能夠衝上這個高崖,但今天海浪平穩,老嫗一般緩慢洗涮著底部的岩石。

  “不行不行,我還是覺得腿肚子發軟。”少年實在堅持不下去這個偉岸的身影了。他顫抖著往後挪動腳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確認自己不是踏在了潮濕的空氣中。與他展現出來的膽小不相符的是他臉上幾乎毀掉他半個臉的傷痕和渾身扎實的肌肉。

  逆著光看過去,他的臉龐輪廓還有些稚嫩,五官也還是沒有棱角的樣子,怎麽看都是個人畜無害的鄰家弟弟模樣。

  他身後站著兩個身材窈窕的女人。其中穿著深綠色軍服,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的黑色長發女人正捂著嘴,含蓄的笑著,身上有股簡單樸素的親和力。

  另一個盤著淺黃色頭髮,一身白色軍服的女人毫不拘束地大聲笑著,說道:“刹那,虧你還是邪神呢!神位名字怪唬人的,沒想到膽子這麽小,掉下去了還能用懸空陣跑上來呢,怕啥呀?哈哈哈哈哈哈——。”

  “別說了!還不讓膽子小嗎!”如果不是因為害怕,刹那一定會衝過去讓這個笑到昏天黑地的風神舞嘗一嘗邪神真正的力量。

  如果不是被她慫恿,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站在這種鬼地方。神位也僅僅是因為他神賦的特殊,說到底他只是個年齡被定格在十四歲的孩子。

  “嘿,晨夕,你說刹那是不是已經尿褲子了?”舞轉過頭去問一旁正在努力憋笑的晨夕。

  晨夕搖搖頭,可是她腦海中想象了這個畫面,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她取下掉到鼻尖的眼鏡,收到貼近胸口處的內口袋裡,用手指揉掉眼角滲出的眼淚。

  不去看她們身後堆著十幾具神墮者正在消失的屍體,她們看上去就像是在海邊度假的姐弟,兩個心懷鬼胎的姐姐想看弟弟出糗,好當做以後和閨蜜下午茶時的談資笑話。

  晨夕綠色的瞳孔裡滿是寵溺的笑意,她看著正蹣跚走來的刹那,就是一個膽小孩子的樣子,有種想衝過去把他抱在懷裡親幾口的衝動。

  舞卻一點也不在乎什麽神官的形象,她也從未顧忌這些,站在那裡笑的直拍大腿前仰後伏,活像是在深夜酒館喝多了甜酒的酒瘋大叔。

  正小心走回來的刹那在陽光下被鍍上一層金邊,他穿著一身藍色的軍服,筆挺的軍服稱出他與年齡不符的英氣,如果時間還能在他的臉上推移,他一定會被雕刻成一個英氣逼人的男人。

  正在笑著的舞感覺到空氣中的一絲異變,突然瞳孔一縮,整個人瞬間緊張起來,轉過身去做出了戰鬥的姿態。

  刹那的身影從她身邊激射過去,一瞬間爆發出的神息和氣浪將舞和晨夕衝擊的往後退了幾步。刹那額間的安多塔之瞳閃出耀眼的藍光,他在極速的衝刺中,神息在他的右手凝聚收縮成長矛狀,直直的刺進了兩個女人身後正扭曲掙扎著站起來的身影中。

  一個漏掉了致命一擊的十二度神墮者,恢復了被砍斷的雙腿後,正要站起來展開攻擊,就被刹那用神息製成的長矛刺中了心臟。它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雙手握住刹那的胳膊,雙眼眯成一條縫,長在皮膚上的骨刺開始瘋長,幾乎要直接刺穿刹那的雙臂。

  紅色神息從它身體內爆出來,隨後往內收縮,全數聚集到他被洞穿的心臟附近,它的眼睛狂亂的抖動著,隨著神息的聚集,抖動的越來越快。

  “不好,是【坍爆】!”舞發出一聲喊,同時發動了自己的神賦【嘯龍心】,周圍的風突然全部狂躁起來,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往舞的身邊匯聚過去。

  坍爆是神墮者一種特有的自殺式能力。少數神墮者在瀕臨死亡時,體內的好戰與嗜血的欲望會讓他們無意之中發動坍爆。神墮者會將自己所有的神息都匯聚到心臟中,在壓縮到一定程度後,神息侵蝕心臟中的血液後發出的熱量會形成一個威力極大的炸彈,將神息作為彈片爆炸開來。

  舞正要將風壓縮成強勁的風牆,以抵消坍爆的強大衝擊力和紅色神息的侵蝕,卻看到被抓住的刹那轉過頭,衝她露出了一個簡單純真的笑,讓人有一種心態平和,安全放心的感覺。

  【殆魂轉盡】

  刹那的體內傳出一聲清脆的巨鍾撞擊聲。大量的紅色神息此時被收攏成了一個瘋狂旋轉的紅色光球,如同一顆具有相當當量的炸彈直接爆炸開來。

  “轟——”巨響之下,爆炸隻產生了強大的衝擊力,舞和晨夕被保護在高密度的風牆後,隻感覺到大地的抖動與空氣中的灼熱以及讓人耳膜發癢的震顫。

  那些還未完全消失的神墮者屍體就沒有如此幸運,被這股磅礴的力量直接掀上了紅光彌漫的天空,爆裂開的彈片一般朝著四面八方飛射出去。

  而那些致命的,正要四散開來的神息被全部吸收進了刹那的體內。

  刹那被包裹在一片紅藍兩色摻雜的神息中。被他吸收進體內的紅色神息正被他通過神賦全數轉化成與他神息性質相同的藍色神息。他擺了一個耶的手勢說:“舞姐,晨夕姐,你們看,我還是很勇敢的吧!嘿嘿。”

  神息消散,逐漸露出的少年的臉,他的笑永遠是那副純淨的模樣。仿佛是不被灰塵和世俗侵蝕的雕塑。那半邊臉的傷痕更像是雕塑家打盹後靈光突顯的玩笑,讓這尊作品有了獨一無二的魅力。

  “你這個,傻瓜!”舞向前走去,一記手刀劈中了刹那的頭頂。晨夕正要說什麽,旋即露出了如臨大敵的表情,她在來路上用神賦控制的花草此刻傳來了一股不尋常的訊息。她名為【朝聖】的神賦讓她擁有能夠控制一切具有【植物】概念的事物,這其中也包括控制花草,通過花草的信息素來快速傳遞信息與警報。

  還沒有感知到危險的舞和刹那還在吵鬧, 晨夕從這些信息中感受到了在快速接近的鬼的氣息。她雙手往地面按去,滲入地裡的神息催動著大地深處的種子與植物往這裡聚攏。就如她神賦的名字一樣,她此刻不再是那個怯懦著小聲講話的乖乖女,而是世間無數花草樹木的神,這一瞬間,周圍的花草樹木全都響應了神的召喚,向她朝聖。

  “是鬼。”她輕聲說道,舞和刹那馬上警覺起來。蓬勃破土的草在這裡迅速生成了茵綠的植被。本該歷經數百年的參天大樹在一眨眼間便從土裡鑽出,高聳入雲。這片懸崖被晨夕通過神賦改造成了生機盎然的森林。

  雖然在斷掉神息的供給後這片森林會馬上消失,此時也是他們三人比較有效的屏障。

  在草木的掩飾下,舞將周圍的風匯聚過來,亂流將三人包裹在其中,她們收斂氣息,神息幫助她們把心跳降低到了極限。神醒者都具備一定的感知能力,能夠感覺到空氣中的殺氣和神息在神息經緯中運轉時產生的波動。但許多神醒者因為具備了這樣的能力之後,就不再專注於眼睛所能看見的東西,會因為單純的感知,忽略掉刻意隱藏氣息的人。

  更不用說被嘯龍心形成的風牆隔絕的三人。

  幾分鍾後,一個身穿黑色軟甲的男人從森林中飛馳而過。他手中握著一枚發著隱隱藍光的石頭。在這個懸崖的另一邊,是蘇阿古之石盛產的地方。他手中是一枚精純的蘇阿古之石,質地之純淨極其少見。

  他目不斜視的穿過這片森林,向大陸的中心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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