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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與骸》第2章 隕落 一
  【裡德新歷589年-艾德佩爾大陸-第一區第二區交界處】

  第一區鋼鐵鑄造的圍牆橫亙在與第二區交界的地方。在鋼鐵圍牆最上方,是由蘊含著高純度神息的【蘇阿古之石】打造的【禁斷之牆】。不管是神醒者還是神墮者,安多塔之瞳只要低於十五度,一旦過於接近蘇阿古之石,寄宿在安多塔之瞳裡的神息就會被吸引然後共鳴繼而產生無法抑製的暴動,最後暴動的神息會徹底吞噬掉靠近者。

  所以蘇阿古之石也被稱為臨近死亡之石。

  傳說,蘇阿古之石來自懸浮在空中的大陸,古神居住之地切斯特拉。所以蘇阿古之石在大陸上並不常見,基本上都被掌握在三個大陸政府的手中,多半被用在了重要建築上,以防止神墮者的侵入。也多被運用在人類政府保管機密資料以及一些重要研究所之上,以防止擁有潛入能力或遠程竊取能力的神醒者篡取有關大陸經濟或科技的重要信息。

  在離圍牆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恢弘卻罕有人至的建築,全白色的建築上鐫刻著許多不知名的銘文,看上去是一處已經失落的神殿。這裡曾是在【雷恩舊歷】時期生活於此的人合力建造的神殿,用來供奉切斯特拉神的神像。

  只是在神墮者出現後,位於區與去之間的邊緣地帶因為布控和設防的執行官偏少,所以這裡鮮有人至。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切斯特拉神話的沒落,現在的人都不知道切斯特拉神是否還存活著,也沒有能夠代表切斯特拉神的標志或形象出現。相比之下,相信實實在在生活在自己身邊,有專門的神位與標識符號,並且每天忙碌著滅殺神墮者的十二神官更加靠譜一點。

  草薙一刀找了一處柔軟的地方將赫勞德放下,他被打斷的肋骨和腹部的創口正在愈合,血管末端也已經暫時閉合,沒有再出現流血的狀況。但就算是身體自愈能力遠超過正常人,這麽嚴重的傷還是無法馬上複原。

  山吹花在建築外布下了只要有人進入就會爆炸的陣。

  陣的製作方法是將神息釋放到體外,以特定的方式編織後,就能形成具備不同功效的陣。但想要在體外精準的操控神息,這不僅需要對神息擁有極強的操控能力與精準度,也需要使用人能夠記住每一種陣的編織方法與特殊回路,這致使陣的使用方法晦澀難懂,從遠古流傳下來,經歷了數千年的傳承,如今能夠使用的人也只有十二神官與部分執行官。

  許多陣的用法被記錄在執行官的教學內容之中,能夠熟練掌握並單獨應允的執行官卻少之又少,多數只會一些諸如懸空陣,召喚陣等簡單的陣。

  “雖然早就對鬼的戰鬥力有心理準備,但是能把赫打成這樣我也沒有想到。你是沒看到有多誇張,那個裁鬼就一招就把赫乾趴下了。”草薙一刀靠在一根立柱上,看著平靜睡著的赫勞德,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雖說是在保護那幾個新人,自己實際能夠做到的事情現在想來也根本沒有,自己上去也就是一兩招就完蛋的事,只能看著赫勞德被裁鬼重傷。而裁鬼那詭異的能力,和對神賦達到極致的運用,現在想來覺得有些背脊發涼。

  “之前就說過,八畏藏裡的鬼,都不是簡單的神墮者。他們不僅保持著和平常人一樣的神志,還有著異乎尋常的敏銳和智慧。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夠將神賦發揮到極致,簡直就是人形兵器。”山吹花說。

  草薙一刀點點頭,說:“真的是強到變態。

”  “目前看來,他們每個鬼,都有著不低於十六度的力量。而在十度之後,每一度的差距,就是一個鴻溝。他們的力量,不可估計。”山吹花走到草薙一刀身邊坐下,想起來赫勞德成為死神已經有數年,而在他繼承了死神神位後,這位沉默寡言,眼神淡漠的少年隻用了短短一年,就將自己的安多塔之瞳從十三度提升到了十五度,遠比上一任死神的戰力高出許多。

  每個人,每個神官對這位橫空出世的天才充滿了敬佩,卻又充滿了恐懼。就是在這種複雜的感情中,赫勞德一直以沉默凌厲示人,不曾多說一句話,仿佛是背負了某種沉重的命運,才拿起了手中的長槍。

  其實山吹花明白,在赫勞德冰山的冷漠和堅強的面容下,藏著一顆比誰都溫柔善良的心。只是經歷了某件事情後,或者說,信仰和一直堅定的生活崩塌了之後,他將這種柔軟視作自己的懦弱,然後用自以為的偽裝保護起來。

  他其實誰也不恨,不管是神醒者還是神墮者,他都不恨。他隻恨自己,那個軟弱的,犯下罪過的自己。

  “呐,一刀,你說,他為什麽最後放棄了抵抗?”山吹花把臉埋在自己的腿間。

  “應該是意識到力量的差距了吧,”草薙一刀摸摸頭,臉上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開起玩笑來,“那家夥雖然很強,但是也就是個不愛說話性格又死別扭的孩子。他又要強,人又好面子,在後輩面前被打成那樣,應該受了打擊吧。說不定是覺得丟臉,還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山吹花點點頭,說:“不過他也是個不知道什麽是放棄的人。咱們這麽多年也沒少因為他固執吃苦。不管什麽困難,他都能挺過去的。”

  “是啊,那家夥,可是很強的。”

  其實剛認得赫勞德的時候,草薙一刀討厭這個臉上寫著不可一世的人。草薙一刀出身在十二區的貧民窟,那裡沒有高樓,也沒有充足的食物水源,陪伴著他童年的,只有漫天的黃沙、生鏽的機械、荒涼的土地和破舊的建築。

  一切都是那麽的貧瘠和窮困。就算自己是執行官的後代,可物資的匱乏依然是下位區無法解決的根本問題。因為太過於靠近死亡之海,農作物無法生長,家畜又會被魔獸或神墮者攻擊,還有諸如缺水,缺電,缺醫療等等條件,使得下位區的生活與上位區是天壤之別。

  但是生活在那裡的人,都對生活充滿了熱情,每天都積極的生活著。每個人都大聲講話,都和藹可親,都渴望著改變貧窮的生活。

  成為死神的這個少年卻有著養尊處優一樣的淡漠,對什麽事情都漠不關心,臉上總是那副“我已經享受完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我隨時都可以去死”的表情。這和他生存的信條是違背的,所以如果可以,他想要在他五官好看的臉上來上兩拳。

  但是經過這幾年的相處,他才發現這個少年並不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而是對什麽都懷著深切的熱愛,只是不懂的表達。

  如果不是自己與山吹花的靠近,這個少年沒有朋友,沒有說話的人。孤獨的背影,形單影隻的生活,讓他覺得赫勞德更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來愛這個世界。用他深厚的大愛和滿腔的悲傷在自己的行程中贖罪。

  他藏在外表下的脆弱,鮮為人知。世人只知道死神冷漠無情,是沒有語言,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但是他和山吹花知道,赫勞德是在宣泄什麽,像個發狂的小孩子一樣,通過這種方式保護自己內心情緒不會崩潰,借此來麻木,來肯定自己。

  “喂,花花你說他不會受了刺激,又像剛認得那樣一天憋不出一句話來,跟個悶在廁所裡面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吧?我可不想再花費我大好的青春來融化這座冰山啊,啊啊啊啊啊,這個該死的裁鬼,這幾年的努力都白費了啊!”草薙一刀從思緒中抽出來,懊惱的大喊著。

  山吹花抬起頭來,目光裡露出一絲殺氣,順帶著還用唇語說了一句髒話,“說過了不要叫我花花!”從她安多塔之瞳裡激射出一隻由神息編織而成的箭, 停留在草薙一刀的喉嚨前發著寒冷的藍光。

  “啊喂!這樣會死人的!”

  黑暗裡赫勞德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他覺得有些疲倦。此時他的體內神息瘋狂流竄在他的傷口附近,他能夠感覺到斷裂的肋骨正在重新結合,而這種痛苦卻在提醒著他與真正強者的差距。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她的動作。不僅是她詭異的神賦,還有她強大的刀法,都讓赫勞德覺得望塵莫及。

  雖然見識過,但真正經歷後,會更加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他一直尋求著更強大的力量,他以為達到了十五度便是巔峰。

  之前與骸鬼的交戰中,也未曾感覺到如此的差距。不曾單獨與鬼接觸過的他,認為被殺掉的神官只是實力不強,現在看來真正渺小孱弱的是他自己。

  赫勞德又回想起裁鬼在他耳邊說的那兩句話,感覺到一股無力感。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掌管命運的存在,他一定是一個殘忍的人,喜好玩弄與悲劇。

  自己明明被稱為神,但是卻在思考著神的事情,真是諷刺。自己明明想要逃離命運,卻還是被要求成為自己討厭的存在,自己明明那麽努力,卻還是擺不脫回憶的囚殺,自己明明要忘了,卻每天都會清晰的想起來。

  “政府,有陰謀。”裁鬼這麽和他說。

  “嘁。”赫勞德覺得自己像一顆棋子,正被看不到的大手拿著在棋盤上來回搖擺,他能做的,只有等待著命運的指示,看自己落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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