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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與骸》第4章 討伐 六
  【裡德新歷589年-艾德佩爾大陸-第七區-燎原荒野】

  懸浮在惡象背後的巨大骨翅微微顫動,發出骨節摩擦的巨響。翅膀森白的骨頭上布滿了黑色的肌肉組織和暗紅色神息經緯,熔岩般緩慢流動的紅色神息隨著惡象的呼吸忽明忽暗。這對足有五米展幅的翅膀此刻完全張開,猶如兩隻巨碩的龍爪。

  惡象渾身覆蓋著墮化態的黑色皮膚,紅色的神息經緯血管一般分布在上面。她的皮膚不停的腐壞然後修複,循環往複的被神息不斷毀滅再重生。她額間的安多塔之瞳正清晰的閃爍著詭異的紅色光亮,不停從喉嚨裡發出“咯咯”的響聲,像是裡面寄居著一隻恐怖的蟲類,正在往口腔攀爬。

  在塵土稍微落定後,能看到惡象的兩隻墮眼一隻巨大無比,幾乎佔據了半張臉,將另一隻墮眼以及口鼻擠到了快接近下巴的位置,整張臉都扭曲著。她的胸部已經看不出來任何人類的特征,只有靠近心臟處接近通明的皮膚正伴隨著紅色心臟的動作強烈跳動著。外露的神息經緯間,長著細密的幾乎看不到的倒刺,稍一移動,就會發出撕裂空氣的尖嘯。

  “可能已經進化到十五度了。”赫勞德召喚出救贖長槍,白色槍體上流動著金色花紋和藍色神息。他感知到在惡象體內蘊藏著巨量的神息,幾乎要超過他,每一次她神息經緯中神息的流動都會讓他覺得傳來的波動和壓迫感都異常的強大。這意味著惡象正在向著十六度進化。

  赫勞德伸出左手,攔住身後的執行官,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包括在場的三位神官,現在稍有不注意,就會被惡象殺掉。

  山吹花也感知到惡象可能在從被發現到他們到達的這段時間內,已經完成了從十四度到十五度的進化。她展現出來的形態和壓迫感完全不同於之前碰到的十四度神墮者。她明白赫勞德的意思,稍稍轉頭,對執行官說:“不要輕舉妄動,這已經不是能夠教學的任務了。如果發生戰鬥,你們最好迅速回避。”

  六個執行官根本就無法搭話。從惡象身上傳遞而來的純粹殺氣和野獸般的氣息,是他們從沒有碰到過的。就算是上一次和裁鬼的遭遇中,也未曾感覺到這種極度的恐怖。

  在他們之中最高的也隻達到了十二度,這種力量之間的差距已經不是靠意志力就能夠撐住不做出失去理智行為的。現在還沒有被嚇到癱坐下來只是因為身體實在太過僵硬,無力行動。

  惡象一雙無神的墮眼盯著面前的九個人,正要抬手發動攻擊,霎時間赫勞德的身影仿佛幽靈一樣,踏著凌空陣來到了她的旁邊。漂浮在赫勞德身後的死神具象凝聚起神息,抬手一刀砍斷了惡象的左手。赫勞德體內發出一陣沉悶的洪鍾巨響,暴漲的藍光纏繞著救贖長槍,毫無阻礙的捅進了惡象的左胸。

  順著皮肉被輕松斬開的手感,赫勞德發動神賦,讓惡象的神息無法凝聚。他知道這並不足以致命,準備拔出救贖,繼續發動更強的攻勢。

  只是稍作停頓,骨骼與肌肉憑空出現,被斬斷的左手一瞬間又長出來。惡象不顧左胸被貫穿的傷口,在赫勞德抽身離開前,雙手抱住了他的頭,紅色神息在她手中迅速聚集膨脹,壓縮成將要爆炸的爆彈。

  赫勞德瞳孔一緊,安多塔之瞳釋放出大量的神息。

  神參湮滅的起效讓惡象手中的神息爆彈無法凝聚隨之崩壞。赫勞德順著握槍的右手,神參湮滅再次在惡象的體內發動,狂亂流轉的神息給惡象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她仰起頭瘋狂的呐喊起來。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赫勞德清晰的分辨出來惡象口中說的正是死字,來不及詫異,隻這一晃神間,就被惡象搶住先機,左手握住了救贖槍身,右拳凝聚著神息朝著赫勞德面部揮出一拳。死神具象揮刀格擋,與惡象的這拳碰撞在一起,赫勞德被強大的力道貫翻在地,砸在地面上爆發出一陣強勁的衝擊波。

  惡象正要繼續攻擊,卻突然像被定格一般,定在原地。

  山吹花見赫勞德被打倒在地,利用神息的加持,快速接近,同時在惡象與赫勞德對戰過程中趁其不備將神息刺入了她手臂中。此時神賦午時封存發動,將惡象的時間停止,獲得了短暫的時機。她來到赫勞德身邊,見正站起身來的赫勞德右臉皮膚被神息擊中,潰爛了一部分。

  被停止的惡象站在原地,渾身肌肉抽動,一點點掙脫了山吹花神賦的束縛。

  山吹花的神賦屬於極其特殊的規則類,看上去是能夠直接作用於抽象概念——時間上的神息性質,但其實山吹花神息本源的性質是【暫停】。而山吹花使用神賦時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停止了時間這個概念,只是借助神息暫停的性質,停止住了對象當前的動作和感知,只是感官上看上去仿佛是停止了時間一般。

  在神醒者之間或於神墮者的對戰中,高度的神醒者就算被低度神息性質所影響,也能憑借更高的神息純度來對抗性質的作用,從性質的束縛和規則中掙脫出來。這也是源自於對神息更精準的操控和感知。

  “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就掙脫了。”山吹花看了一眼赫勞德,他臉上的傷口有些恐怖,雖然已經在慢慢愈合,但皮肉還是綻開似的流著血。

  此時山吹花身後漂浮著藍色的時神具象,看上去是一位穿著古樸戰甲的女性,長發束成一個發髻,端舉著一把造型簡單的弓箭,警戒著正在恢復行動的惡象。山吹花和赫勞德退回到離惡象不遠的地方,草薙一刀趁著惡象還未完全掙脫午時封存的束縛,舉著火紅的長刀揮刀而來,他身邊猛然燃起劇烈的火焰,整個人像是沐浴在火海中的戰神。

  【炎極八方·極炎】

  草薙一刀將火焰聚集在刀身上,映照著翻湧的火光,這把紅色的長刀上裹著藍色的神息,向前一斬,所有的火焰形成一道熾熱彎月飛出。他手中姿勢變化,將刀反握,一道凌厲的劍氣再次伴隨著神息斬出去,在火焰接觸到惡象身體的瞬間,神息與火焰相融,變為藍色之火,火勢瞬間擴大,仿佛要將惡象直接燒盡。

  在神賦炎極八方的加持下,火焰變成了不會熄滅的藍焰,雖然是草薙一刀殺傷力較大的招式,卻也只能暫時拖住惡象一會。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惡象又發出連串的叫聲,突然原地躍起,落地前身上的火焰被她用紅色的神息包裹,旋即便熄滅。她落在距離最近的草薙一刀面前,落地之勢如隕星墜落,掀起無數碎石揚塵。她在只有一臂距離的空間內,發起攻勢,凝聚神息,一拳拳打出去,身後巨大的骨翅隨著肩膀的動作不停煽動,帶起空氣尖銳的龍吟聲。

  草薙一刀抬刀格擋,一一接下惡象的重拳。在驟雨般的壓迫攻擊下,逐漸感到斥力的草薙一刀將火神具象化,火神手中的長刀在他擋下惡象最後一拳的時候,瞄準著瞬息間的破綻,凌厲一刀正正劈到了惡象的頭顱。

  在剛接觸到惡象頭顱的瞬間,這柄由神息組成的火神長刀沒有任何征兆地分為了兩半,一起分為兩半的還有草薙一刀的衣擺,神官製服上的軟銀護腕和他鬢角的頭髮。

  赫勞德察覺到惡象在剛剛一瞬,不自覺的使用了神息性質,具有切割特性的神息將火神長刀一分為二,沒有多余的動作也沒有多余的斷口,就是如此簡單迅速的將觸碰到的事物切割開來。

  “小心。”赫勞德再次向前,趁著惡象還沒有繼續發動攻擊的空隙,抬腿踢中惡象的腹部,隨即發動神賦,將惡象體內一部分神息破壞。惡象被巨大的力道踢得向後翻滾幾圈,她直接用手插入地面,緩解向後疾飛的勢頭,還未停下就被包抄而來的山吹花按住了背部,雖然她靈巧的在接觸的刹那就轉身揮拳,但山吹花額間的安多塔之瞳釋放出大量的神息,還是全部化為利箭,刺入她的體內。

  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次午時封存隻停住了惡象一瞬間的動作,她僅僅停頓了一下,借著起身的力道,繼續剛剛的攻勢,一掌打中山吹花的腹部。這一掌在神息的加持下力道極大,山吹花感覺自己的內髒被震得發麻,也許已經在這宛若天崩的強力下碎成了血沫。她在往後退步的過程中接連吐出幾口鮮血,支撐不住,半跪著倒下來。

  山吹花這次攻擊本就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在於赫勞德以及草薙一刀的配合中,她孤注一擲的將勝負賭在了這一次攻擊中,現在看來並沒有如願奏效。

  還沒等山吹花站穩,完全站起身來的惡象模仿赫勞德,前衝中抬腿踢腳,還沒站穩的山吹花躲閃不及,只能雙手交叉,組成一個斜十字格擋惡象朝著胸口踢來的一腳。

  赫勞德一躍而出,想要搶在山吹花被踢中前阻止惡象,但在奔跑中整個人憑借直覺向右閃躲,撞在了旁邊的岩石之上。在他奔跑的地面上,出現了一道切口整齊的裂縫。

  在被踢中的一霎,山吹花感覺自己的身體由於衝擊力道過於巨大,無法完成弓腰內縮的緩衝動作,上半身被直接掀翻出去,帶動著用力站地的下半身飛出去,腰間的脊骨在拉扯中,層層節節的斷裂開。她整個人仰面落在地上,就像失去生命的落葉。

  山吹花只能感覺到自己肋骨全部斷裂,手骨已經碎成碎片,雙手只能無力的顫抖,再也抬不起來。同樣嚴重的還有脊骨,沒有任何一塊骨頭是完整的。

  惡象躍向空中,正要補上最後的一擊,被從斜下方呼嘯而來的大量藍焰止住攻勢,骨翅在空中用力煽動,雖然她偏離了原先攻擊的軌跡,但也將藍焰吹向了側邊。借助著骨翅煽動卷起的氣流,惡象停浮在空中,在被灼熱氣流帶起的蒸騰白煙中,用巨大的墮眼俯瞰著下方的三位神官。

  赫勞德跳過來抱起山吹花,借助神息產生的強化陣,躍到了執行官身邊。目睹如此激烈又無法企及的戰鬥,六名執行官都面如土色,嘴唇泛白。看到山吹花被重傷至此,其中一個女生已經忍不住將要哭出來,只能用力咬嘴唇,克制身體的顫抖,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們六人立刻圍成一個半圓,一個閃爍著藍光的陣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赫勞德把山吹花放在陣中,一句話也沒說。這個陣是由執行官六人合力編織而成的治療陣,他們將神息注入其中,達到快速治療的效果。

  如今無人能夠說清楚陣的由來與實際的原理。只聽歐萊努斯大陸的神徒司【暗神】【路西法】在與艾德佩爾大陸的友好交流會上講過關於陣的研究與基礎知識。神息能夠產生神賦,不僅僅是因為神息本身所具備的性質,也是神息在神息經緯中流動時,與神息經緯產生了共鳴。

  每個人的神息經緯都長得不一樣, 雖然都是血管粗細的經絡,但排列以及回路都並不一樣,這也造成了神息在神息經緯中運行的路徑是不一樣。路西法覺得運行路徑的不同,呼應著神息的性質,才產生了具備更強大功效能力的神賦。

  陣就是借用神息經緯的運轉方式,讓神息在體外按照特定的方式流動共鳴,雖然比不上配合神息性質使用產生的神賦,但也能夠產生一定的效果。簡單來說陣就像是一套被複製到體外的神息經緯,不同的陣決定了不同的神息流動方式,也產生了不同的共鳴,從而具備不同的功用。

  流傳至今,也只有一些基本功效的陣被神官掌握,執行官也是只能團隊才能夠維持住這種龐大且複雜的神息體外控制。

  山吹花碎掉的骨頭和肌肉在陣中慢慢恢復。六個執行官努力維持著神息的釋放以及陣的運行,雖然經過專業的培訓和訓練,但在實際中運用起來,六個人都覺得無法承受住陣巨大的精神意志力要求和神息的消耗。只有十度的一個執行官已經開始出現了眩暈的症狀,但他依然咬牙堅持著。

  赫勞德只看了六人一眼,未有多言。他將山吹花的頭髮捋順,不至於在傷口愈合時將長發連帶著長如肉裡。他轉過身,身上傳出一陣冰冷的殺意和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氣息,讓在場的人感覺背脊一涼。就連遠方與惡象纏鬥在一起的草薙一刀也因為這股逼近死亡的氣息停頓了手中的動作。

  從赫勞德的身體中,磅礴而出的盛怒呼應著他盛紅的雙眸,爆發出讓大地都為之震顫的強大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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